第4章 裴嵩喪母
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究矣。上古既無,世所未見,瑰姿瑋態,不可勝贊。也就是見了鳳主和其麾下女子,才知曉古時宋玉《神女賦》半點也不誇張。
也就是天地造化,才能造就此等姿容。
裴嵩被鳳主美貌迷惑,一時心神恍惚,竟忘了恐懼,獃獃地望著。
柳氏見鳳主高傲,有頤指氣使之態,便欠身作禮,因不知是神女還是魔女,故尊稱鳳主為女君,道:
「女君遠在紅塵之外,不知何故降臨寒舍?」
「歸墟使君至人間,遍尋不見瑤草蹤跡,還請夫人主動告知,切莫有所隱瞞。若是使君動怒,只怕殃及無辜。」
雖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倒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若她此行不是為了九兒,柳氏願意在祠堂為其鑄金身,供奉香火。
只是身為人母,十月懷胎,血脈相連,豈能割捨?
「女君明鑒,小女離家數月杳無音信,生死未卜。妾身恐其冷暖不自知,傷痛無人照拂,每每夜半夢醒,無不以淚洗面。還望女君開恩,好教她不必四處躲藏,一家團聚啊——」
說到傷心處,柳氏泣淚漣漣,母女情深,隨行婢女也不禁紅了眼眶。
鳳主嘆了口氣,道:
「拆散你們,並非我所願。只是使君的意願不可違逆,夫人節哀。若是心傷不能平,我願以神力,助夫人再添一女,以減輕夫人喪女之痛。」
柳氏痛心搖頭,道:
「草木亦有情,何況人乎?就算添個一模一樣的,也不是妾身的九兒啊。女君有女君的難處,妾身不強求。只求女君莫要責難妾身家人,妾身實在不知小女身在何處啊。」
「母女連心,我自有辦法。」
說著,鳳主拂袖甩出一道靈光,靈光化作鋒利的透明鏈條,飛速鑽進柳氏心口。柳氏失聲慘叫,裴嵩嚇傻了。血染白衣,鳳主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手拿武器的家僕護主,紛紛舉起武器,進攻百鳥,均被鳥羽射傷倒地。
——
一時之間,慘叫聲傳遍裴家大院。裴該拿著彈弓要去尋兄長和嫡母,奶娘謝氏卻攔住他,急聲道:
「主母下了命令,要小郎君待在屋裡,小郎君忘了嗎?情況不明,切勿妄動才是。再者郎君並非嫡長子,何必搶在此時出風頭啊。」
裴該聽了,頓時大怒,呵斥道:
「乳娘糊塗,盡說混賬話。何謂出風頭?親人遭難,理應儘力相救,這是為人子為人兄弟的本分。若是我以嫡母之言為借口,藏起來求一人安穩,你要我今後如何在家裡立足?」
謝氏震駭,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只好任由他去了。
——
裴該抓了一把石子,衝出院門的同時進攻鳳主。
「妖女,休傷我母親!」
可鳳主畢竟不是凡人,不過一個側目,飛出去的石子便在空中化作塵土。離鳳主最近的鳥靈隨即射出飛羽反擊,裴該身手敏捷,竟都給避開了。鳳主留意到裴該周身有靈氣流轉,才知他修的並非尋常武道。
裴該石子射完了,打傷了進攻自己的鳥靈。鳥靈受了傷,隨即漏出了原形,一隻翠羽花斑鳥。隨後裴該又抓起僕人的大刀為武器,沖向鳳主。
裴嵩嚇得大喊:
「二郎——」
——
鳳主一個甩手,靈氣化作鎖鏈,將裴該五花大綁,懸吊在空中。想起不久前自己曾被缺齒孩童暗算一事,鳳主起了殺機。
此時裴嵩兩腿已嚇軟,連忙跪地求饒道:
「女君高抬貴手,放了他們吧——」
也就是看到裴嵩的卑微姿態,鳳主念及他們畢竟只是凡人,怒氣稍減,再加上她從柳氏的心頭血中找到了線索,便收了鎖鏈,帶著眾鳥離開了裴家。
——
裴該得救后,卻不恥兄長向妖女低頭的行為,兩兄弟有了矛盾。柳氏傷重,命在旦夕。管事的派人去請大夫,大夫還未到家中,柳氏便咽了氣。
臨終之前,只是叮囑裴該和裴嵩,要兄友弟恭,相互扶持。
崔管事的盼著朗主歸來操辦法事,但信都送出去四天了,還不見裴危頁趕回來。八月天氣炎熱,屍骸發臭,嫡長子裴嵩傷心過度,神情恍惚,不能指靠。管事的只好擅自作主,找道爺來為夫人超度。
來弔唁的人很多,皆傷感嘆息。裴嵩在姨母柳氏懷裡哭泣,柳氏回憶往事,也不禁潸然落淚,自言自語道:
「阿姐出閣時,虛歲不足十五。明明約好了一起去放風箏,我做好了風箏,她卻坐上花轎,成為裴家婦。姐姐溫柔豁達,端莊識大體,從不與人結怨,怎會遭此大難?」
對於柳氏的死因,裴家一直瞞得死死的。畢竟妖魔遭難這樣的話說出去,只會攪亂民心罷了。
——
出殯過後,裴危頁還是沒出現,也不見回信。裴家擔心家主遭難,崔管事的便帶了兩個人,親自前往洛都,探究實情。
隨後幾天,裴嵩高燒不退,總是夜半驚醒,感覺睡夢中,有隻冰涼的手,撫過他的臉頰,而後病情漸漸好轉。裴嵩將此事探病的大夫,大夫道許是夫人顯靈了。
有下人說,夜裡經過夫人房門口,發現屋裡點著蠟燭。湊近看,蠟燭又滅了。於是大家都在傳,夫人心中懷恨,陰魂不散,不得安息。裴嵩聽到這些話,內心更加悲痛,難以自持。又有人私下議論說,九兒小姐非人,乃精怪所化,夫人遭難也是因為這個。
說的人多了,裴嵩也就控制不住要往這邊想,若是沒有小妹,娘豈會遭此毒手?而對於殺害娘親的鳳主,裴嵩的心情極為複雜,他想恨不敢恨,想忘卻卻又邁不過去,害怕卻又嚮往之。他希望父親能儘快歸家,告訴他到底該怎麼做。
某日半夜,裴嵩握著匕首剛睡下,主母內院嘈雜聲一片,疑似有人高呼『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