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奇怪小隊
「我把房子賣了。」
仇默有些苦澀地笑了笑,想必將自己從兒時便居住的房子賣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本來也要去內環了,這地方,」仇默嘆了口氣:「賣了還能換些錢。」
「你把房子賣了,到內環住哪呢。」吳宗有些擔憂地問道。
仇默搖了搖頭,將目光放向窗外,顯得有些迷茫:「不知道」
吳宗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是啊,在這種環境下誰又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呢。
腦變異怎麼樣,人類翻盤的希望又怎麼樣,還不是住在這四十來平米的小房子里憂心著母親的病,在這看似堅固,實際上脆弱不堪的中環聚落中苟且偷生。
吳宗看了看仇默,又嘆了口氣。
人類太複雜了。
工蜂可以無休止地供養蜂后,至死方休,野牛可以為了種群的幼崽與捕食的獅子搏鬥,但人類不行。
作為擁有著高等智慧的靈長類動物,複雜的大腦賦予了人類進行複雜思考的能力,賦予了人類多種多樣的感情,卻也剝奪了如同低智生物的某些堅毅品德。
過了好長一會,仇默終於將目光收了回來,長出了一口氣,開口說道:「這些錢,啊不,應該叫貨票,應該能夠讓我們向軍方抵押出來一些大貨車,不會太多,不過也應該能有個十輛八輛,我們跑兩趟應該就能把那些原油運回來。」
吳宗卻搖了搖頭:「多一趟就多一次危險,況且那麼多車咱們也找不到那麼多人開。」
「有人,」仇默抬頭看了看吳宗:「但是有些棘手。」
「誰?」吳總不解。
只見仇默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你還記得『平山會』嗎?」
「平山會?」吳宗皺起眉在嘴中咀嚼著這個名字,努力回憶了一下。
接著,吳宗點了點頭:「那個叫『三哥』的小混子是不是說過他哥就是平山會的。」
「對,」仇默點點頭:「這就是我所說的比較棘手的地方。」
「平山會是整個中環聚落的外環里最有勢力的組織之一,」仇默介紹到。
「之一?」吳宗打斷道:「既然是之一,那我們跟別的組織借人不行嗎,反正都是花錢。」
仇默卻搖了搖頭:「不太行,你看過教父嗎?」
「馬龍白蘭度?」吳宗倒是真看過。
「阿爾帕西諾。」仇默聳聳肩。
「一個意思,」吳宗不在意地擺擺手。
「邁克開了賭場,羅斯就不能再開了。」仇默說道:「整個外環,只有平山會在搞運輸,也只有平山會能搞。」
千萬不要以為涉黑就只是黃賭毒三樣,早在十九世紀,最早的一批黑手黨甚至並沒有涉及到黃賭毒,而只是單純地通過暴力手段壟斷了部分地區諸如黃油,煙草等等商品的銷售,便賺得盆滿缽滿。
簡單的來說,只要你能夠在某種行業形成壟斷,哪怕你是賣米粉的你都會成為一方巨擘。
「平山會領頭的是哥倆,一個叫李平一個叫李山,本身就是中京郊區的混混頭子,中環成為避難聚落後這哥倆帶著舊部一路逃進中環聚落,私底下拉虎皮做大旗,上來就壟斷了整個中環聚落的運輸業,都說這哥倆甚至在高層院里都有關係,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看這意思這倆也不像是沒有門子的人,」仇默繼續介紹道:「你之前打的那個三哥,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是這哥倆的弟弟,但是有一點能肯定,那就是他絕對和平山會有關係,不然他也不敢那麼肆意妄為提平山會的名號。」
嘖。
吳宗咂了咂嘴,心說麻煩,誰知道自己不過是想圖個清靜,卻引來這麼個麻煩。
「再貼個組隊函出去呢,大不了我們少分一些,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吳宗倒是想了個辦法。
「我母親的病,」仇默抿了抿嘴,顯得有些為難:「可能拖不了那麼久。」
「你看這樣,實在不行,」仇默撓了撓頭,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我去找平山會的人,你帶著點圍巾,一路上盡量少和平山會的人走一起,想必平山會也不可能上上下下全都能認出你來。」
吳宗有些犯難,他心裡清楚即便自己再小心,所有人在一隊也難免時不時打個照面,平山會固然不可能把自己當通緝犯一樣讓上上下下的人都必須認識自己,但是就怕這雇來的司機裡面有那麼一個半個的認識自己。
打,吳宗倒是不怕,普通人再強還能強過隱身的幽靈蛛和渾身是手的拼接者嗎,他主要是怕誤了這趟出城的大事。
不過吳宗又一想,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總不能就靠著他倆加上那四個人開車一趟趟地拉吧,且不說仇默不會開大貨,就算這六個人都會開那也得多出好幾趟才能把原油運回來。
「行吧,」吳宗左思右想,點了點頭,同意了仇默的方案:「咱們先去城門那邊見見那四個出城的吧,看看咱們能開大貨的一共有多少人,到時候你再去平山會僱人。」
「行,」仇默跟著吳宗站起身,頓了頓,接著看向吳宗開口道:「謝謝你啊。」
吳宗一愣,接著轉身往門口走去,擺了擺手:「我謝謝你才是。」
「謝我?」仇默沒明白。
「謝你沒有把我的底透漏給政府,」吳宗走到了門口回身看向仇默:「一般人如果知道我的身份恐怕早就慌慌張張地報告了。」
仇默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了笑:「你也說了,我不是普通人嘛。」
說完,仇默走上去打開了門,左右看了看,接著領著吳宗走出了筒子樓。
兩人到救濟處隨便吃了點東西,其實與其說是『吃』,倒不如說是『填』,救濟處的東西難吃程度幾乎要趕上泔水了,但即便如此,還是有成批的難民前往救濟處排隊吃飯,畢竟這是政府設立的唯一一個不花錢就能吃飯的地方。
仇默倒是提議請吳宗吃個飯,可吳宗知道,雖然仇默因為賣了房子現在看起來有錢,但是這些錢甚至能不能夠他母親的治療費用都是個未知數,況且他也不是為了那一頓飯才同意保護仇默的,於是便婉言謝絕了。
兩人吃過飯之後來到了T口,這次仇默沒跟上來,單是吳宗一人來的。
畢竟如果仇默過來,守衛見著眼生又少不了費些周章。
吳宗跟守衛軍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一邊聊著天一邊等著人,畢竟明天就要出城了,按照慣例,下午這會一定要讓整個小隊湊齊了,至少先混個臉熟。
等了約摸有一個來鐘頭,只見不遠處,一隻四人隊伍走了過來。
大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其實如果是四個普通人走來未必能引起吳宗的注意,關鍵是這四個人很扎眼,讓吳宗一看便知道這四個人絕對就是名單上要和自己一起出城的人。
只見這四人搖桿挺直,身上掛著顯眼的黑色武裝帶,身著加絨皮衣,腳下蹬著軍勾,看起來就和街上走著的佝僂著身子的難民不同。
這四人走來有前有后,尤其引人注意的是為首的居然是一個女人,只不過這個女人剔著一頭圓寸,兩道刀鋒般的俊眉,稍稍深陷的眼窩卻不能掩蓋一雙杏核眼中的銳利光芒。
儘管她的髮型對於女人來說有些奇特,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她是個充滿著英氣的漂亮混血。
女人身後跟著三個男人,其中兩個人應該是親哥倆,因為吳宗大面上一看幾乎無法分辨出這倆人長相上到底有什麼區別,兩個人就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都是標準的國字臉,中等身材,胖瘦也一致,除了比一般難民看起來健康些,兩個人幾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還有一個男人就比較奇特了,這人給吳總的第一感覺就是瘦,太瘦了——眼窩深陷,眉骨突出,臉頰之上似乎除了臉皮以外沒有任何的肌肉組織,身上的衣服顯得非常松垮,想必是這人的胳膊腿也沒什麼肉,整個人就像是用人皮蒙上的骨頭架子。
吳宗抱著肩膀注視著一隊人走了過來,只見為首的女人來到切近,瞟了吳宗一眼,接著轉頭看向守備軍人:「人呢?」
這人說話的確有點不不妥了,要知道現在的軍人可不是人民公僕,那是國家機器,任誰來了也得客客氣氣的,但這女人似乎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
但誰知軍人聽了這話后卻並沒有什麼反應,似乎習以為常了,聳了聳肩,也沒說話,把目光落在了吳宗身上。
「他?」
女人皺著眉頭隨著軍人將目光再次落在了吳宗身上,接著難以置信地轉回頭看向軍人。
「你在開玩笑嗎?」
不怪女人如此詫異,吳宗現在的穿裝打扮的確絲毫看不出來有半分的戰鬥力,至少和這四人相比有些相形見絀,他上身穿著一個齊膝的長款羽絨服,一路風塵僕僕,黑羽絨服上站上不少灰塵以及乾涸的水漬,下身一條牛仔褲,褲腳上黑漆漆的,腳底下的靴子上也沾滿了泥沙。
現在的吳宗其實看上去跟要飯的沒什麼兩樣。
吳宗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德行,倒也不惱,朝著女人點了點頭,抱著肩膀的胳膊卻沒有放下來:「是我,出城之後還得勞煩互相照應。」
話是這麼說,可吳宗卻沒有半分要打招呼的意思,他甚至連握個手的意思都沒有。
女人一雙眉毛都快擰到一起了,有些惱怒地看向軍人:「我要申請把這個人踢出去。」
「不行,」軍人一臉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小隊一旦成形,只能再加人,不能再減人了,這是規矩。」
「他出去也會死在半路!」女人指著吳宗說道。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軍人搖搖頭說道:「我已經做了警示,他在知曉風險的前提下依然堅持出城是他的權力,我們無權干涉。」
女人還想說什麼,卻被吳宗抬手打斷了,大大咧咧地說道:「行啦,你就全當我想出去送死好了。」
吳宗是故意裝不知道的,他哪能不清楚,女人擔心他有去無回是假,怕他拖累整個隊伍才是真。
吳宗懶得解釋,也沒必要解釋,對於他來說,只要不再遇見類似於幽靈蛛和拼接者那樣棘手的玩意,這一趟出城之行萬事小心,光憑他的武力加上仇默這個人肉雷達幾乎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這幾個人。
吳宗在心裡冷哼一聲,搖了搖頭。
能當司機用就行了。
想到這,吳宗咂了咂嘴,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眼,開口問道:「會開大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