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出城
雪從晚上一直下到了第二天的早晨,人們不管是從帳篷里出來還是從狹小的房子中出來,滿眼所見,皆是一片雪白。
整個中環聚落銀裝素裹。
吳宗站在T口,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整齊停放著的七輛『解放』上,心中思索著計劃。
周圍不少人都對著這個豪華的車隊指指點點,猜測著到底是誰能有實力組織起這麼大的一個車隊起來。
由於奇怪小隊的神瀧住院了,奇怪小隊里就只剩下了雙胞胎中的那個哥哥會開卡車,這倒是有些讓吳宗頭疼。
考慮到自己和平山會的梁子,吳宗其實本想著最大限度地壓縮小隊中平山會成員的數量,但是很無奈,他、仇默加上奇怪小隊一共五個人,到頭來只有兩個人會開卡車。
唉。
吳宗在心裡嘆了口氣,暗道麻煩。
不一會,街道上傳來的一陣急促地腳步聲,一小隊人踩著厚實的雪地咯吱咯吱地走了過來,他們身上都穿著統一的藏藍色毛領大棉服,腳下蹬著雪地靴,步履匆匆地走到了仇默身邊。
來的一共五個人,吳宗看到在他們棉服右胸口處都有一個顯眼的標誌,那是用橙紅色的線織成的『平山運輸』四個字,下面還有一串英文。
看不出來,這平山會做的還挺正式。
吳宗暗自腹誹著,稍稍偏過頭去,把厚實的羊毛圍巾往上拉了拉。
平山運輸的人走到了仇默身邊,領頭的走了出來跟仇默說道:「小哥,我們五個都到齊了,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仇默視線掠過領頭的,往他身口看了看,見都是膀大腰圓的壯漢,滿意地點了點頭:「咱們這就走,這趟活拉完了,我請大傢伙喝酒,到時候別跟我客氣,咱們喝好了為止!」
這話是吳宗昨天晚上教他的。
「好!」領頭的壯漢聽聞此言哈哈一笑,回頭朝另外四個人揮了揮手:「謝謝小哥!」
「謝謝小哥!」
身後的四個壯漢紛紛朝仇默拱了拱手說道。
吳宗趁著仇默和平山會的人套近乎,走到了守衛軍人的身邊:「大哥,我們人都全了,什麼時候能走。」
軍人正看著仇默納悶,心說自己怎麼對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這個叫仇默的人還偏偏就在出城的名單上。
吳宗這麼一叫他,打斷了他的思路。
軍人回過了神:「哦哦,這就能走,馬上就能走了。」
說著話,軍人朝著吳宗身後的方向看了看,眼神中帶著一點焦慮。
「大哥,」吳宗裝模做樣的順著軍人的視線往自己身後看去:「還有人嗎?」
「額……」軍人被吳宗這麼一問,遲疑了一下。
就在他還想著怎麼跟吳宗解釋的時候,一聲呼喊從吳宗身後的街道上傳了過來:「等一下!等一下!」
吳宗聞聲回頭看去,正看見一個高瘦的中年男人,穿著皮夾克一路跑了過來,姿勢有些笨拙。
「對不起對不起,」這個男人跑到切近還差一點摔倒:「奧呦!」
他身子一栽歪差點坐地上,不過好在是重新站穩了腳步,接著他看向了軍人,滿臉歉意:「實在對不住,我起晚了噶。」
這人說話明顯帶著一股南方口音,穿著一身卡其色厚外套,臉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有點像八十年代的初中老師,整個人看上去文質彬彬的。
軍人皺著眉頭看了看他,接著把吳宗拉到了一邊,小聲對吳宗說道:「這人昨天大半夜過來的,非要出城,你也知道,出城有規定,我不管怎麼嚇唬他都沒用,這人就是鐵了心要出城,我也沒法阻攔。」
吳宗聽著軍人的說辭心中冷笑。
這人應該就是『尾巴』了。
不過吳宗的臉上卻表現出了一副理解的樣子,點了點頭:「沒關係,反正我們也就是出城運東西,撐死也就來回三趟,多他一個不多。」
軍人點了點頭,拍了拍吳宗的肩膀:「一路注意安全。」
「借大哥吉言。」
軍人又朝著吳宗點頭示意了一下,走向了城門,站在城門前面的空地上對著城門最頂上打了一個手勢,接著對口中的對講機說道:「出城放行!」
吳宗坐在大卡車的主駕駛上,看著巨大的鋼鐵城門緩緩拉了起來。
不一會,城門被拉開了一個相當的高度,軍人仰著頭對著頭車上的吳宗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吳宗發動了『解放』鬆開手剎掛上了檔位,剛要走只聽車門嘭嘭響了起來。
「誰啊,」吳宗看了一下仇默,重新拉上了手剎。
仇默偏頭看了一眼,翻了翻白眼,心說差點把他給忘了:「那個老師。」
「尾巴?」吳宗皺了皺眉。
心說哪有這麼盯人的,這盯梢的也太水了,這麼明目張胆的把自己看在他眼皮子底下,真不怕把他自己也暴露了嗎?
仇默跟吳宗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他不是,回頭我跟你說。」
說著,仇默打開了車門,讓那個文質彬彬的『老師』登上了車,坐到了後排。
不是?
吳宗想問仇默,但是卻沒有時間再問了,況且這個人一上來,讓本來只有他和仇默兩個人的車廂里的氣氛微妙了起來。
吳宗也不敢瞎問,只得重新放下了手剎。
隨著『解放』發動機的隆隆作響,吳宗駕駛的頭車緩緩移動了起來,車頂上的白雪滑落下來,又被寒風吹散在空中,前四后八的巨大車輪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痕迹。
隨著頭車發動,身下的六輛車也緩緩跟了上來。
整個車隊像是一條沉默的巨龍一樣緩緩開出了中環聚落。
『老師』上了車,左看看吳宗,右看看仇默,見兩個人都沒有率先開口的說話的意思,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初次見面噢,不知道兩位貴姓誒?」
吳宗楞了一下,跟仇默對視了一眼。
仇默回頭回應道:「免貴,姓仇,您貴姓?」
「哦哦,」中年人急忙伸出了手,跟仇默握了握:「我姓劉,文.刀劉,你們可以叫我劉老師。」
仇默臉上掛著假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這孫子還真他媽是個老師。
劉老師見仇默滿臉帶笑,不由得打開了話匣子:「哎我看你年齡不大的噢。」
「嗯,」仇默敷衍地點了點頭。
「上學沒啊,」劉老師又問道:「我又好幾個學生都跟你差不多大的誒。」
吳宗在旁邊憋著笑聽著。
這人明顯就是沒話找話,而且很可能是個話嘮,仇默搭茬容易脫身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咳,」仇默有點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您出來幹嘛的啊,看您穿的不像是受苦的,何必來趟這趟水呢。」
「我看你們也不像是壞人噢,我就直說了,」劉老師推了推眼鏡:「我嘞,在外環開了一個小課堂的,有十來個好學的學生有跟我在學習,但是說出來慚愧,我的家裡的確沒有什麼錢,給不了他們什麼好的教育資源,所以我就私想著能不能試著把他們送進內環,畢竟那裡的資源要比外環好得多嘛,你看看外環哪有學校,古有『孟母三遷』,孟母為什麼總是要搬家呢,那還不就是因為教育環境的問題,要知道這個教育環境……」
劉老師說道教育就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樣,吳宗絲毫不懷疑現在只要不打斷他他能說到晚上睡覺。
「劉老師,」吳宗終於開始開口打斷了他:「你出城就是為了資助學生去內環?」
劉老師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對的呀。」
「進內環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仇默說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啦,」劉老師似乎有些窘迫:「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四年噶,只要我能多活一天,我就要努力讓這些學生去內環咯。」
說著,劉老師嘆了口氣:「我是老啦,但是學生們都是國家的棟樑咯,俗話說再窮不能窮教育撒。」
仇默回頭看了看劉老師。
劉老師見仇默盯著自己有些奇怪,剛要開口問就被仇默一句話堵了回去。
「你困嗎?」
仇默莫名其妙地突然問了一句。
「困?」劉老師有些摸不著頭腦:「我怎麼會困啦,你這小夥子真是好笑噢,我剛起床還……呼……呼……」
劉老師甚至都沒說完就一頭扎在後排座椅上睡著了。
仇默把這個話嘮弄睡著了。
「他真是太能說了,」吳宗無奈地說道。
不用問,吳宗也知道是仇默把他弄倒的。
「但是他不是……」
「等一下。」
沒等仇默說完,吳宗便打斷了仇默的話。
接著,只見吳宗敲了敲自己的左耳,在他的左耳上掛著一個像是迷你助聽器一樣大小的無線耳麥。
「Echo?」
「掃描完成,沒有發現任何竊聽元件,先生。」
熟悉的女聲通過骨傳導傳遞到了吳宗的耳蝸。
「說吧,車上沒有竊聽設備。」
原來,打一上車開始吳宗就悄悄啟動了Echo,讓她掃描車上是否有可疑電子元件。
「你在跟什麼玩意說話?」仇默驚異地看著吳宗。
「人工智慧,」吳宗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耳麥。
「真的假的,」仇默難以置信地伸頭看了看吳宗的耳麥:「這麼高科技的嗎?」
「高科技遠不止這個,」吳宗笑了笑,回過頭一邊繼續開車一邊說道:「你剛才說這個劉老師不是尾巴?」
「對,」仇默把目光收回來開口道:「這人就是個棒槌,他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他只是陰差陽錯地進了咱們的隊伍,但是卻正好撞上了守衛的槍口,他怕你發現隊伍里有尾巴,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棒槌假裝成尾巴擺到了檯面上,以此吸引你的注意力。」
「高手啊,」吳宗挑了挑眉毛,饒有興緻地說道。
「那真正的尾巴是誰?」吳宗接著問道。
仇默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在那個守衛的思維里沒有找到,我猜甚至可能連他都不知道。」
「那就有點麻煩了,」吳宗皺了皺眉。
仇默抱起了肩膀也跟著皺起了眉頭:「你猜是誰?」
吳宗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我猜應該就在平山會的隊伍里,因為只有他們的隊伍最容易安插尾巴。」
車後面的劉老師呼呼大睡著,車前面的吳宗仇默凝神思考著該如何揪出那個棘手的尾巴,一時間,車裡除了劉老師的鼾聲,再沒有了任何聲音。
而與此同時,外環醫院,歸海神瀧的病房門口,一個黑影緩緩推開了病房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