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鄰居（上）

梅生忘記的那些記憶里有一個關於愛情的很不美好的回憶，藍木不得而知，不過他卻知道她那一段暗戀。

這個人類女人梅生在上大學的時候心裡藏著一個人——叫什麼來著？蘇陽。蘇陽是一個學長，梅生在校廣播電台認識的。

上大學的那年她十七歲，不過進去了一所與理想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地方她幾乎抑鬱，幸虧後來及時反省、走出陰暗角落，憑藉兩首詩和還算動聽（梅生的自我評價）的聲音進入了廣播電台。

其中一首詩中的一段是：

你說，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

你不知道的是

你的島嶼上種的是詩，是牛羊，是馬群；

我的島嶼上種的是花，是嫩草，是木林。

花草為食，伐木成舟

只為駛進你的島心。

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呢？和那首雨果的詩一樣朦朧晦澀，藍木左右搖擺一下靈發。

另一首詩中的兩句是「且行且歌去，修我蕪雜念。」至於全詩是什麼梅生也不記得了，看來這個人類的記性夠差的。

總之就在第一天，梅生見到了蘇陽學長，看上一眼便心生喜歡。沒想到接下來竟被分配到跟著蘇陽學長實習，這簡直是天公作美。

剛走出陰暗的沼澤卻直接進入了桃花仙境，朝聞玉人弄簫、暮看公子伏案，梅生幸福得兩頰緋紅，學長為人不乏幽默，時而戲謔一下這個有點呆的新人。

「梅生，能幫我這隻湯姆貓捎頓飯嗎？」

「……蘇陽學長，你為什麼叫自己湯姆貓？」

「還不是因為你，你每次見我給我的——部分感覺就是老鼠見了貓。」

「……」

這個學長性子又極好，對學妹的練聲、寫作指導很是盡心儘力，兩人常常互相拜讀彼此的詩文，又一起去看電影、溜操場，看樣子一段青澀又美好的初戀已經開始。

然而好花人人愛、校草校花拔，後來梅生得知蘇陽已經名草有主，不僅悵然若失，梅生又是個心思細膩起來很可怕的人，男女之間絕不可能有純粹的友誼，況且在如今這個戀愛奔放的年代，就算她認為有，別人也不會這樣想，況且，她也不想兩人是純粹的友誼，而是……總之，一切夢幻泡影都打破了，自此兩人漸漸疏遠了。

疏遠之後梅生又常常偷偷關注那人的動態，可是後來那人去了哪裡藍木就不知道了，梅生關於他的記憶突然中斷了，不過這中斷前的記憶顯然讓她極其沉醉其中，因為她回憶過無數次了。

又走了很長一段后，他們兩個在樹藤上坐下來俯瞰這安靜而妖嬈的景色。

「你知道當時靈王為什麼沒有殺了你嗎？你被發現的時候。」

「肯定不是因為仁慈吧。」雖然梅生知道靈王奉行的準則，但她覺得這不是不殺她的原因，畢竟自己不屬於這個家園，畢竟靈王對他的家園有極高的責任感。

「為什麼？」

「我可是個外星人哎，剛發現一個外星人、一個神奇物種第一眼就殺了他，有點太草率了吧。而且靈王說過，就算我死在這都可能是一個威脅。」

「對，這是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因為你的笑。」

梅生驚訝起來，「笑？你們發現的時候？」難道自己在那種狀態還做了什麼美夢，真是不可思議。

「不僅笑了，還叨叨說個不停。我們從沒有見過那種東西，發現你之前。」藍木眼睛微微放著光，靈發輕輕擺動。

「因為一個笑就不殺我了？看來微笑是有魔力的，我們人類也有說法，拈花一笑立地成佛。哎，叨叨不停那叫夢囈。」梅生沖著藍木咧起嘴，「難道你們從來不笑？開心的時候呢？如果大家都不笑，你怎麼知道彼此的心情？」

「不笑，也不流淚。我們卻能感受到，通過它。」藍木邊說著，他的頭髮和觸鬚像魚一樣游到了梅生的面前。

梅生越來越被藍靈的頭髮吸引，原來這是個不得了的神奇部位，藍靈們用它表達喜怒哀樂，通過它感知遠處甚至百里之外，用它施展長發公主般的魔力:伸縮，攀緣。還有一點最重要的，情侶們通過它來交歡，通過它來確定這一生一個的配偶。

「怪不得不讓摸呢，倘若人間有一根這樣的頭髮，那得燒香拜佛供奉起來。」梅生兩眼放光地上看下看，看了又看。

……

……

「記住，在這裡不能讓第三個生物知道你的身份。」

「謹遵陛下和藍木先生的話。」

且不說剛經過毒獸和豹獸攻擊那一幕，梅生自然知道兩個靈獸對她的留命之恩和靈王對這個家園的責任。

放心吧，打死我都不會說的。

梅生被安置在靈獸宮後院一處茂密的聖樹叢上，準確來說是聖樹上編織的安全屋裡。

這個一向只是居住在高不過二層的樓房、爬最高卻高不到四米的小樹的人類真是愛死了這樣充滿娛樂性和冒險性的房間。

……

梅生正在自己的房子邊跳來跳去，眼前的聖樹藤上突然滾落下來一個渾圓的球，「嗖嗖」直逼過來。

梅生「啊」地一聲向上跳去，死死抱著樹枝。就在下一分鐘，深藍色的球彈出了一根彈簧條，不，是一隻胳膊。下一秒，圓球上又彈出了一顆小球，是一顆腦袋。梅生已經眯縫起了眼睛。

原來是一個藍靈獸！

什麼鬼？原來靈鰭的另一個功能是包裹藍靈變成一顆球。

「新朋友你怎麼了？是我啊，會長說我們來了一個新鄰居，特意來打一聲招呼。怎麼樣，老兄我的技能還不錯吧，為了歡迎新朋友，我們可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會長一定是藍木了。我們？難道這裡還有很多藍靈？

藍靈獸已經完整地站了起來，梅生從他的話中得知，對方這是向她在表示歡迎或者炫耀，她最好的反應就是禮貌地誇讚幾句。

「好好，太感謝了，我的鄰居。」梅生睜開大眼睛，揮揮靈發。

大眼看上去這個靈獸和靈王長得一般無二，仔細瞧瞧，卻把這個人類嚇了一跳，這個靈獸的眼睛幾乎長到了頭頂，嘴巴閉起來的時候幾乎看不到，張開的時候卻佔了半邊臉，另外靈發比其他靈獸短了那麼一截。

梅生盡量掩飾住內心的驚慌，向對方表示歡迎。

「為什麼我只看到了你自己？」

「因為你的眼睛太小，而且太集中了，你要知道這種眼睛長兩隻其實是浪費了一隻，哈哈哈，你可真有趣。」

「……」

眼睛太小？浪費了一隻？我真有趣？這是什麼物種！

梅生正滿腦子無語時，對方又開口了。

「會長說你來自遙遠的邊界帶，所以生的和我們不太一樣，這樣也蠻好的，對了，我叫遊離，你叫什麼，新朋友？」

「是，我叫梅。」

「你為什麼說是？你也認為這樣蠻好的？」

「哦，我是說我的確來自遙遠的邊界帶。你，為什麼認為這樣蠻好的？」

「他的意思是既然見到了邊界帶來的朋友，就可以省一趟，不必再跑到那個奇怪的地方旅行了。」

忽然，另一隻瘦削的靈獸突然從梅生頭頂跳下來。這隻靈獸的顏色亮得出奇，像只燈筒似的，梅生只覺格外刺眼，更刺眼的是她的話。

靈獸都是這樣粗魯嗎？

「這位是？」

「我是離子燈，遊離的嬌妻。相公，我們應該帶著梅上來坐坐，這個小朋友一定悶得慌了。」離子燈說著便向上爬去。

梅生抬頭望去，聖樹藤纏繞的密密實實，實在看不見這兩個鄰居還能住在哪。只得默念起手勢，操控起靈發向上爬去。

很快，兩個鄰居消失在了樹藤里，卻傳來兩聲催促。

「梅，你這身手也太罕見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們一定會認為你是一隻果龜蟲。」

果龜蟲是家園上寥寥無幾的速度慢得清奇的物種之一，它們常年都在努力翻過一個個果子，以到達聖樹根部，然而常常在到達下下一個果子的時候就到了生命盡頭。

梅生的臉都快紅到了耳根，若不是有這一身藍靈的皮在，她一定會暴露的。

「其實，我是——腦子不太正常，曾經受了點傷，所以身體不太靈活。」

「哦，我們早該想到這點。」遊離突然又落了下來，腦袋垂在梅生腦袋上。

「遙遠的邊界帶充滿了危機，那是毒獸和豹獸的天下，你們世世代代守在那，受傷也是難免。抓著我的腰，我帶你上去。」

梅生應聲將靈發纏在男鄰居的腰上——腰？只見這腰就像魚身子一樣，上面還長了很多麟一樣的紋路。這一刻梅生突然覺得藍靈們是一種史前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