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造物主的靈發

兩個怪物果然沉默不語，的確很為難，梅生的腦詞典容量過小，他們也在試著用從中解讀到的人類的話來介紹，但顯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外星人？太籠統了。怪物？那是梅生稱呼自己的帶有貶義的詞。不明生物？說了恐怕等於沒說。

「這樣，我問你們回答，怎麼樣？」

「好。」

「你們是——兄弟還是姐妹？」梅生想問的是雌雄，不過轉念一想覺得不太禮貌，這兩個外星人雖然長得像怪獸，但是明顯是科技先進的物種，對待他們這種高級文明的物種還是禮貌一點為好，謹慎一點為好。

「兄弟相比於『姐妹』，可以這麼說。」

？？

「哦，就是兩位先生的意思。」梅生終於明白了他這混亂的斷句。

「你們有名字嗎？對，名字。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們？你叫什麼？」

「國王，主席，管理員，門衛……」

「哦這是人類的職位，不是名字。難道——你是領導？！」梅生又驚又喜，對啊，這麼大的星球，怎麼說也得有自己的管理體系吧，只不過沒想到這個怪物就是領導者。

「那我就叫您領導吧。您呢？」

「科學家。」這是蘋果臉怪第二次說話。

「你回答的倒是很確定，不過科學家也是一種職業。科學家，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臉是圓的而領導的臉是三角形的嗎？」梅生毫不掩飾地笑起來，等她反應過來自己是否失禮時，對方已經回答了。

「生，來，如，此。」

呵，真不是理想的回答，聽上去這個「科學家」不善言談。

「可是這裡不只你一個科學家吧？——那我叫你藍木吧？是這樣的，你的臉特別像我們那的蘋果，但是如果叫你藍蘋又不吉利，因為我們最討厭最害怕的就是『藍屏』，前不久幾個大城市爆發了一場藍屏危機，全球經濟損失達到幾百億。哦，我忘了，你們應該知道這個。所以我就叫你藍木了，藍木就是圓圓的木頭，呃，不是很形象，不過還蠻好聽的，是吧？」

管不了那麼多的禮貌了，因為這兩個外星物的腦袋實在是太可愛了，他們看起來更像是寵物而不是一種兇悍可怕的外星人。

「悉、聽，尊，便。」藍木淡淡地、穩穩地答道。

梅生又毫不掩飾地笑出來，這個怪物在模仿自己，這些詞語是她平時喜歡用的，不過咬文嚼字聽起來果然顯得文縐縐的，文縐縐的話聽起來略滑稽。

「領導，這裡有多少像你們一樣的怪物，哦，我是說物種？還有什麼其它物種？」梅生轉身問向三角頭怪，他的語言學習能力略高一籌。

「目前有，十八億八千六、百、三十萬九千個和我們一樣的藍靈獸，至於其他物種……」

原來這怪物自稱藍靈獸，真是細緻入微的靈獸，一個稱職的領導。

不過兩個靈獸又被最後一個問題難住了。

「好，既然你們又不知道怎麼回答，那領導，我們一起出去找答案吧？實踐出真知嘛。」

「現在不行，我們知道、你現在對我們的家園沒有威脅，但走出去后，我們不敢保證我們、你對我們的家園有沒有到底威脅……我們不敢保證、你走出去后、對我們的家園、到底、真的沒有威脅……我們不敢保證……。」

「好啦好啦好啦，你的意思我已經get到了。真是難為您了。」

「我的意思你，懂了？」三角頭獸的嘴巴張得老大，這是他的有生以來做過的最複雜、最耗神費力的嘴部運動。

從他的話中能看出，這是一頭比較認真嚴謹的怪獸，就算重來一百次，他也要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

「真的懂了，我沒有那樣想過，哦，就是威脅，你們應該知道。」梅生連忙表清自己，生怕被當成壞人抓起來。

「不，你誤會、誤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被發現，可能被抓走，可能被殺死，因此威脅家園的生態平衡，這是家園的大事。」

聽見前半句，梅生心生溫暖，這兩個怪物原來是在替自己的安危考慮，真是更接近上帝的仁慈啊！可是聽到後面半句才寒心地收斂了放光的眼神，原來你們是怕我出事因而影響你們的生活！

拜託，我又不是個臭蟲，死了還能熏到你們啊。

「真是變態的潔癖，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潔癖。」

「什麼？眼睛里容不下沙子，這句話不是形容正義感的嗎？也能形容——潔癖嗎？」三角頭領導疑惑道。

「哎呀，就是那個大概意思啦，就是說你們謹小慎微的態度就像變態潔癖啦，啊呀，咱們總不會要把這神奇的穿越時間和大好情節都浪費在語言教學上吧？」

「……」領導。

「……」藍木。

「不是謹小慎微。」

「那是什麼？難道你們兩個對我還是有天大的誤會？擔心我有什麼陰謀和秘密武器？

「你們那麼厲害，生態平衡那麼容易就被我和我的屍體威脅到了嗎？頂多也就是小小小小的影響吧？」話說著梅生想起了一個老電影——《阿凡達》，裡面的人類為奪取資源對潘多拉星球發動了戰爭。雖然那只是個電影，但是人的佔有慾是瘋狂的，尤其是一群人類的佔有慾，不過自己是萬萬沒那能耐和野心的。

「影響即是威脅，於我們而言，而且你也懂得，蝴蝶效應，沒人能預知後果之後還會有什麼後果。」

「你錯了錯了，影響怎麼會是威脅，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語言概念。」

三角頭靈獸說話不動聲色、語氣異常堅定（其實根本一直都是一種語氣啦，比著歪果仁們的中文更沒有抑揚頓挫），看起來他們說的話就是天理，梅生不再和它們爭辯。

「那我要在這呆一輩子嗎？」聽到不能走出去她擔憂極了，如果不能出去，那穿越到這和困在監獄里有什麼區別。

「我們會想辦法的。」

那就是說，還有希望！梅生瞬間又精神抖擻起來。

「那你們能告訴我那些湖藍色的東西是什麼？」

兩個藍靈獸平復一下嘴部肌肉（對，就在開口說中文之後，他們嘴部長出了肌肉），用進步神速的中文的給她解說起來。

原來這藍色的東西就相當於人類生存的土壤，承載著這個星球上幾乎所有的生命，裡面流淌的「汁液」則是這些生命直接飲用的水源。梅生滿心敬畏之情油然而生，覺定用聖樹來稱呼它們。

說到星球，他們更願意用人類的另一個詞——家園來稱呼，而人類所說的棲息地就是他們說的窩巢，建立在聖樹上的窩巢。

梅生開始想象以後會在這聖樹構建的家園裡遇見什麼樣的東西和事情，並叮囑自己這裡不是地球，以後萬不可以用人類的思維來想事情了。

啊，這種神乎其神的事竟然發生在了我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身上，那有朝一日回到地球上，自己可就是空前絕後的傳奇了，穿越小說存在了那麼多年，都沒人夢想成真的，而我卻——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對，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先不說大家信不信我，只要他們願意聽，就肯定會覺得Amazing的，對了，我要為這裡的一切取上名字、貼上標籤，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不過要完全的與眾不同，要讓大家一聽便知道原來還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簡直就像是自己天才般創造的一個世界，卻又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你最好不做……你最好做回不去的打算。你怎麼來的都不知道，更別說回去。」

藍木怪慢條斯理地說。梅生原來只當這個怪物腦子遲鈍，沒想到反應挺快的，雖然同時跟自己學的語言，比著三角頭怪卻語調平平、語氣冷靜，不過流利得很，而且還專學習自己咬文嚼字的那部分，而且還相當打擊人。

「你們會一直這樣解讀到我在想什麼？你們真是惹到我了，這樣很不公平，公平，懂嗎？我不了解你們，又不能出去作了解，連想象一下都不行。現在，我可不可以提個條件，我不出去，你們停止解讀我，可以做到嗎？」梅生的話連珠炮一般打出來，她又急又氣，完全忘了自己在跟兩個怪物說話，等她緩過神來，覺得自己跟怪物談公平是不是膽子太大了的時候，卻聽見怪物回答「可以」。

只見兩個怪物的尾巴活潑潑地飄到前面，他們各自從其中一根觸鬚里取出一根細而短的光線一樣的東西，接著他們所處的藍色金字塔就不見了，梅生的記憶影像也隨之消失。

沒想到對於自己一急之下提的這個條件，這兩個怪物——靈獸還挺通情達理的，這著實讓梅生很意外。不過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大腦已經被吃透了，他們覺得沒什麼可窺探的了，梅生又無奈地想想。

「不再有解讀。」靈獸把兩根小光針放到梅生手裡。

「謝謝！你們真好！」

這麼神奇的科技！如果能帶回地球……剛開始幻想，兩根小光針就像遇到了強酸一樣被腐蝕成了細枯枝。

「這裡的科技、與你的身體不相融。」

梅生苦惱至極。這兩個傢伙不會是騙我的吧？

「你們說，我現在在想什麼？」梅生已經注意他們的尾巴很久了。

「尾——巴。」

梅生大笑起來。

「那是我之前的稱呼，看來真的解讀不了了。我在想，為什麼你們的頭髮像人類的掃把。

「呵呵，領導，只是給你開了個玩笑，玩笑，懂吧？我是真的想欣賞一下你們的頭髮，它們好像是活的。

「不回答就是默許了？」

梅生仔細打量起來，稱它們是尾巴也不為過，因為無論是領導怪還是藍木怪的頭髮都是一根獨體，由上到下稍微變得細些，梅生用手比劃一下，最細的地方她用虎口剛剛能握住。整根頭髮雖是呈灰綠色，卻顯得晶瑩透亮。最讓她驚訝的是，頭髮的尾端長著六根觸鬚，觸鬚末端是圓圓的小觸頭，瑩潤如玉。梅生無法形容它們的美。

「所謂的纖纖玉手與你們相比簡直就是五頭水牛啊，翡翠藍鑽就是——一堆廢石。」梅生恨不能想起更貼切的形容。

她敢肯定它們是活的，因為這頭髮每擺動一下，小觸鬚們便雀躍、滑動，那姿態就是讓人禁不住隨之旋轉的舞蹈，而且那種晶瑩剔透彷彿在告訴你，我能看見你的靈魂，我能走進你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內心深處，我能如影隨形、許你一世不寂寥，我能為你長久永恆。

看著看著，梅生便靈魂出了竅，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那圓臉藍木猛地一轉身，梅生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