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公子阿
李嫣然坐在花朵堆里捂著嘴笑。
龍凝澈也不介意，順勢隨意靠在靠枕上，天生一段風流體態，她眉眼含著笑意指了指李嫣然的敞天的馬車說道：「還是嫣然姐姐是個鐘靈毓秀的人兒，我原不知道馬車還可以露天，這樣別緻的心思！可見我以前的人生少了多少趣味。」
宋絨聞言噗嗤一笑，拍了拍她說道：「我知道你此刻想的是什麼！你若學嫣然姐了你就是東施效顰，嫣然滿載鮮花而歸，你是滿載爛菜葉子而歸！」
龍凝澈依然含笑雙眸亮晶晶的望著轎子上掛著的銅鈴說道：「你不懂，東施效顰本身就是一件可愛的事情，東施多可愛阿。」
宋絨笑道：「何用去想東施西施的，這裡現成就有一個典故，你不知道我細細說給你聽。」
你可知嫣然為何坐沒有頂的轎子嗎？並非是她突發奇想的，實在是這個故事太美。
嫣然姐因為長的漂亮，每每出行都引的所有路人來看，無論是步行還是坐轎總是烏泱泱一堆人圍著，人們都拼著一睹嫣然姐的絕世芳容，把路圍的是水泄不通，根本就走不了路。
後來嫣然姐姐走路的時候就戴著面紗，可還是不管用，怪她的身段也是絕世的，就一個背影站在人群中人們都能認出是嫣然姐來。
人們見了她就像蜜蜂見了花蜜似的，亂糟糟的擠過來，混亂中有些討厭的人竟把嫣然姐的臉都抓傷了。
嫣然姐坐轎子也是低調的不行的，偏有些眼尖的人看見了就大喊大叫，引得人們蜂擁而上，花朵像不要錢似的灑過來，多數都落在地上，被人們踐踏。
嫣然姐不忍心，乾脆以後出行就把馬車的頂卸了，大大方方的『招搖過市』，說人們只是喜愛美麗的東西罷了，他們本沒有錯。
這樣一來，嫣然姐坐在中央，所有的人都能看見人們也不擁擠了，撩的花朵也不會掉到地上了，盡數堆在了嫣然姐這個絕世大美女的身邊，也不算埋沒了這些鮮花了。
龍凝澈聽的入迷，連連驚嘆，果然是絕美的故事！絕美的人！
日光從高樓檐角斜射而下，照耀著這盛世，一團柳絮被風捲起輕輕擦過那抹七彩的陽光，穿過人來人往的繁華的街市，輕輕的擦過了李嫣然的臉龐。
是阿！這盛世，美麗的故事美麗的人當然那麼多那麼美了。
宋絨看了看她走的方向，不解道：「嫣然姐這是要去哪？」
聞言，李嫣然臉上的笑容隱去了，雙眸飽含憂愁說道：「唉，我方才打紅袖樓經過，聞得了一個消息，樓里的阿淑姑娘沒了，我……」
李嫣然話還沒說完，骨扇啪嗒跌到了地上，龍凝澈風一般竄出了馬車，動作太大帶的馬車搖晃不止銅鈴叮噹作響。
龍凝澈拚命似的狂跑在盛京的大街上。
無助的眼淚凐滅了街上的繁華，雞飛蛋打撞到了人和鋪子的咒罵聲被快速甩到了身後。
當龍凝澈氣喘吁吁的用顫抖的手掀開了那層白白的遮屍布，彷彿看見了以前那個嬌笑回首喚公子的小姑娘。
阿淑溫柔一笑，喚：「公子。」
龍凝澈雙眸噙滿了淚水，嘴角掛起笑容顫抖著慢慢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龐，輕聲柔語道：「我在。」
目光永遠到達不了心能到達的地方，就像，她狂跑著，她跑不到，她摔了個狗吃屎。就像，阿淑已經死了，的事實！
狂跑中躲避不及，龍凝澈身子被狠狠一撞重重摔到了地上，耳邊充滿了吵鬧喧嘩的聲音，來來往往行人從她身邊走過，眼前的阿淑的嬌笑的容貌突然煙消雲散了，龍凝澈用儘力氣去抓終是抓了個空。
龍凝澈滿臉清淚的爬在繁華的街市中央的地上，恨恨的無助的一邊錘著地一邊哭的天旋地轉，高樓上緩緩飄落的樹葉遮住了她的身影，街上來來往往的人自動繞過她，指指點點的走過了。
雲捲煙火，孤鴉飛過。聞得富貴場中，戲台上又幽怨的唱道：「公子阿！春閨夢一場，為何落得個玉損消香！可知她還難擇淡抹濃妝，可知她夜裡睡不穩紗窗，更漏難捱，她夢裡還哭著呢喃著。」
晚風一遍遍的向人們訴說菱花鏡中的憂愁，路過的人都說那天天邊的晚霞泛著胭脂色，不知明日落滿舊徑的花朵會不會又被簪到美人鬢邊，誰會記得每一棵春柳春花？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傳來！
啪嗒啪嗒的淚珠不斷的跌落在夜下泛著月光的冷冷的劍身，淚水沖刷過如同一痕絕情的秋水一般。
吹蘭吐麝般極力隱忍的喘氣聲和咚咚的鮮活的心跳聲縈繞在耳邊。
龍凝澈眨了下眼中的淚滴，捂著發紅的印著五指印的臉慢慢看向面前的宋絨。
宋絨胸口起伏深深喘著氣拚命壓抑著抽噎，亦是不停的流下淚滴，她死死壓住了胸中的悲痛緊緊盯著龍凝澈的雙眼，絕情的咬牙狠狠道：「你鬧夠了沒！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挑戰本郡主的耐心！有我在絕對不允許你殺他！」
宋絨嘶吼的帶著絕對權威的聲音聽得圍觀的眾人都嚇了一跳，一時間平步書齋的前院里鴉雀無聲，花樹鳥雀全都靜默無聲，人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燭火明滅間宋銀從宋絨身後慢慢露出一張亦是滿臉淚痕極盡哀愁的臉，形容狼狽氣喘吁吁的垂眸看著眼前劍指自己的寒光凜凜的劍。
宋銀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論如何都不厭我的嗎？」
話落，面前的劍帶著不容勸退的氣勢又逼近了幾分，劍鋒絕情的劃過擋在前面的宋絨的肩膀，頓時鮮紅的血沾到了劍上。
鬧到這步田地，大家早已經撕破臉了。
龍凝澈手執長劍忍下一腔痛苦和怒火，冷冷的苦笑道：「噁心！你不知道嗎！倘若阿淑活著一切都好說，現在她死了，我便殺了你給她陪葬！」
不知觸到了哪根記憶的弦，龍凝澈的腦海中忽然劃過宋銀枕邊的那封信，忽然明白過來了信上的是一首藏頭詩，首字連起來就是「阿淑病危！」
龍凝澈此時此刻也想不通個所以然，頭痛欲裂只覺得他可恨，是他打阿淑打得太重，才使她無力回天不治而亡！
可怕的莫名的念頭在龍凝澈腦海升起，全都集聚在她握劍的手上使她狠狠向宋銀刺去。
啪嗒啪嗒！血順著劍身滴落到地上濺開了蒼涼的水花，宋絨雙手緊緊握著劍鋒，忍著痛直直的盯著她。
「你到底要怎麼樣！」龍凝澈半是怒吼半是哀傷，眼裡溢出了無盡的痛苦，嗓音中儘是隱藏的委屈。
宋絨眼淚啪嗒啪嗒無聲掉落，她點點頭苦澀的一笑再笑。
「怎樣？！你要殺他先殺了我！！！」
宋絨嘶吼的聲音驚起了樹影中的烏鴉，迴響在平步書院的天空中。
烏鴉撲棱撲棱飛走的聲音伴隨著劍噼里啪啦跌落在地上的聲音，龍凝澈彷彿抽盡了全身的力氣，長長的呻吟了一聲，宛如梨花急急旋落，跌落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他們說那天晚上連搖曳的燈火都深深緘默著。
柔弱的柳條在她多夢的額頭彎曲，柳枝顫抖著在她的肩頭哭泣，微風吻過她的前胸，綻放了一朵一朵的純白無暇的梨花。
山坡上梨花林里立著一塊孤冷的墓碑，龍凝澈了無聲息的躺在墓碑前，她一身白裙躺在滿地殘花上，滿地的梨花幾乎將她掩埋，寂寂冷風刮過梨花林，吹落如雪的梨花不斷的掩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