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美人慘兮

第十一章 美人慘兮

彎刀,已抵至頸間。小命,正懸於一線。

倒霉,總伴隨老娘。元黛,常罵罵咧咧。

一襲夜行衣的男子連面也未蒙,顯然是料定眼前的這個小目標必死無疑,對自己能力的信任使他認為自己已無需掩飾面容。

元黛看著他,來者雖是個殺手,但這長相吧,似還多有些溫和之色,果然人不可貌相哉。

他溫和的看著元黛,猶如貓看著面前已無反擊能力的老鼠,他說話也是柔柔的,不緊不慢的悠哉悠哉:「小丫頭,你命倒是大,可惜還是被我家主子尋得。現下,我這要就送你去與你那倒霉的爹娘團聚了,你說吧,還有什麼遺言否?」

眼看著彎刀便揚起,誒誒誒?不是說還有交代遺言的環節嗎?不帶這麼跳步驟的吧!不不不,我我我,我這是,這是又要過了一輩子么……不是,剛剛從某「掐人脖子聖手」的魔爪下逃脫,又來一個?

彎刀閃過無月無星的朗朗夜空,彷彿一輪彎月飛速的回到了天上,只是那滾滾而來的寒意讓人怎麼也無法和衣訣翩翩托一玉兔的嫦娥的住地聯繫在一起。

刀光明明,劍影綽綽。劍影閃過,彎刀頓時止住步伐,繼而只一回合,彎刀便被挑了出去,落在一米遠外的地上,發出「咣當」的一聲脆響,插在地上,入地三分。

元黛雙目仍大大的瞪著,眼中色彩紛雜,有不甘,有不舍,有堅毅,有坦然,甚至還有滄桑……卻獨獨沒有害怕和臨了了的絕望。

來者輕笑,他伸手過來,掰著元黛的肩膀扭轉回來,以為她嚇壞了,不經意看到了她雙眸中的色彩,一時間也愣了神。他垂下眼帘片刻,再睜開時已恢復了往日的冷然,聲音更是冰涼如鐵:「身佩水紋彎刀,原來是故人手下,不知多年未見,你家主子可還安好?」

溫和的男人彼時已受傷倒地狼狽不堪,腹部傷重卻不致命處。他咬牙忍著疼痛,又不知從哪裡取了暗器出來欲要最後一搏,然後被來者輕而易舉的一劍下去貫穿肩胛。

沒有慘叫,只有白如紙的面色和汗涔涔的額頭。元黛聽著那劍尖毫不留情的刺下去,那穿透血肉的聲響,她只覺頭皮發麻。原來,原來掐脖子在他這兒已經是輕的了……

劍光微閃,劍上紋路依稀可見,刀柄上刻一「嵐」字。隨即刀出血花四濺,濺到了元黛的裙擺之上,綻開了一朵孤獨寂寥的芍藥花。

溫和男人閉了閉眼,唇間微動。來者輕笑,隨即退後兩步站定,無需吩咐,他隨身的侍衛已然會意上前去。

溫和男人目光中只余凄涼,他忽然悶哼一聲,軟軟倒下,隨即噴出大口鮮血,卻依舊瞪著雙眼,直到最後方閉了雙眼,竟是咬舌自盡了。

哦,原來,原來方才那「掐脖子聖手」避開了去,是因為早明白這人要自盡,怕弄髒了衣衫。而,而元黛當然就沒有避開了,所以就不能倖免了,所以不防衣服上又給弄上了好些血跡了……真的是好些,半件裙擺都紅了,一股子濃厚的血腥氣味……

這樣回去,怕是得給人逮去見官吧。

地上屍體被侍衛拖走,畢竟放在此處明早又要掀起波瀾,且還會嚇到百姓。元黛回頭看了看「掐脖子聖手」,方才……方才他完全可以一刀了結了那人的,但他卻無動於衷,淡漠甚至嘲諷的看著那人以極痛苦的死法死去,其心腸之硬……簡直無法揣度。但所幸她本也不是什麼菩薩心腸,並表示理解,雖然他這樣絕對不會平常的身份應該不會需要她的理解。

「掐脖子聖手」淡淡掃了她一眼,又掃了她被那蒙面人噴了一下擺血跡的衣裳一眼,「你隨我回去,把這一身染了污垢的衣裳換了罷。」元黛嘆了口氣,默默跟上,只是聖手本人並無意和她同車,她只得憤憤然的識趣,坐在馬車廂前。

果然……小說都是騙人的,花前月下的神仙眷侶都不存在,只有英雄救美后,美還沒說什麼以身相許,英雄便害的美一身狼藉,然後拒美於千里之外。

美人慘兮哉!美人慘兮哉!

晚風忽大了些,吹起車簾半邊,又逢月色刻意作美,照的男人年輕的俊秀面容微現,唉,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安靜的時候還是很好看的。元黛笑笑轉回頭去,看向寂靜的遠方。

馬車行的不快,清脆的「噠噠」聲有節奏的響著,令元黛不經意間便想起上輩子的音樂課,以及那時候他和他的老竹馬一起串通好了音樂樂理考試作弊的事情……她的老竹馬也是很好看的,但是僅限於好看,和眼前這個比起來,就只能是好看,俊秀那是大大的不及……

她悠悠然回頭,「敢問公子名姓?」

車簾晃動,夜色如墨漆一般厚重不可見物,其間年輕男子如星般的眼眸微閃,她聽到他輕輕的淡淡的聲音:「譚禹澤。」

惜字如金。

——————

微濕的鬢髮貼在少女白皙的額上,小屋內蒸騰的水氣散去大半,唯余少女方沐浴后空氣中瀰漫著的、水的清新氣息和微芬的皂角味道。

梨花簪靜靜地躺在手心裡,依然盛開著,小巧且精緻,奈何她仍舊只是木質的素簪子,材質所限,如何也雕不出玉石的華麗。唯小巧玲瓏的梨花為玉雕,花心花蕊皆雕刻細緻入微,再配上木體上則刻的細膩的紋路,這已是把華麗在木質簪子上做到了極致了。

梨花二月開清明落,花期短暫卻留美好存世,用玉雕制梨花製成玉簪,正是意欲將美好封存,只是美好永存,人卻不知何蹤。

生母,元黛喃喃,這具身體的生母究竟會是什麼人呢?老爹和后媽一律嘴緊的如同縫上了一般,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次日一早,譚禹澤身邊侍女喚作琉月的便沒好氣的來叫她去譚禹澤的書房,元黛真叫一個莫名其妙,這琉月鬧的又是哪門子的氣?這個鬼異世,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還是蘇家更像個人待的地方些。

琉月莫名其妙的置氣去了,這就導致她在院子里瞎轉悠個沒停也未能找到所謂的書房,直到一個約摸十九二十歲的婢女出現,她和藹的安然面容和溫柔的盈盈淺笑讓人不自覺的就卸下防備——這可和上輩子元黛那所謂的「問路臉」不是一個級別的,這可是要命的,能讓人放下防備的……

「婢名喚絳梅,與琉月共為公子侍婢,也是琉月的表姐。婢料想到琉月會置氣,不做這領路人,婢怕她失職挨罰,只好替她來了,還請元姑娘莫要怪罪。

「元,元姑娘?」

絳梅抬頭愕然:「不是么?公子說的,難不成,婢聽岔了?」

「哦哦沒有沒有。」元黛擺了擺手,嘿嘿笑了兩聲。確實確實,昨個兒譚禹澤問她名姓,她說的是「元淑」,至於為什麼沒有用元黛,唉,說來話長,作為穿越過來沒人知道其真實名姓的少女,她認為這是天大的秘密,只能與至親至愛分享,當然了,現在沒有至親至愛之人,就只能盼盼未來的那個至親至愛,對,就是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刮旋風的那個至親至愛。

「你……絳梅?是,紅梅的意思嗎?」一路無言,元黛實在是不知道這路還要走多遠,這樣的肅穆氣氛還要維持多久,只得開口打破了沉默。

絳梅一如既往的溫和,她微微一笑,眼睛彎彎的,其中水一般清澈,盈盈的還閃著淺淺的水光。「婢原姓蔣,名彤芳,來到公子府上后公子賜名,說芳便是花,當時正值梅花香季,紅梅遍園開放,既然是彤,又是芳,便取了紅梅之意,絳,又是婢家姓諧音,巧的緊。」

「想不到,他還挺有文化的。那,琉月呢?不會就是姓劉名月吧?諧音?」

絳梅失笑:「那倒不至於。琉月的名字多少還有些名堂。姑娘不知,婢家中其實非奴籍出身,當年是因為家中實在貧窮,才賣婢為奴,所以婢的表妹為良家子。

「婢的姑父,也就是琉月的父親心裡頭算計比較多,想著借我的關係幫一把他,公子這樣的身份,琉月進來絕對是好的。

「婢雖然不贊同他的觀點,但是既然他開口相求,我也不好不幫這個忙。可是琉月當年那叫一個心比天高,非說要進來就要做女主人。」

絳梅「撲哧」一笑:「還說呢,還說自己是天上的月亮,尋常男子,就是撈得到星星,也撈不著她。公子當即就笑了,說要留下這天上的月亮,取名『琉月』。」

「所以說……」元黛想了想,道:「所以說剛剛琉月對我的針對,是因為我是她家公子帶進來的女人,而她看上你們家公子了,所以吃醋,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姑娘這說的哪裡話。」絳梅雖然嘴上不贊同,但臉上盈盈笑顏還是將她內心的贊同展露無遺。

「罷了!這話也就咱倆說說,傷不到你家小表妹的清譽的。」

絳梅低垂眼帘笑了笑,過半刻駐足,她微伸手向前:「這便是公子的書房了,公子今日急招姑娘,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婢便不閑聊耽擱時間了,姑娘快些進去吧。至於方才那些事情,往後我們可以慢慢說,不急在這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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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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