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宇文泰求娶於我!
到了第二天正午,宇文泰剛從宮中回來,賀樓齊匆匆來報:「尚書令,出事了。」
他微微側首。
賀樓齊趴在他耳邊說:「方才有一輛青布圍著的馬車去了青松書院,將冉氏騙出,直接綁走了。」
宇文泰眼睛一眯,眉頭一皺:「可有跟著?馬車去了哪裡?」
「未央宮。」
這三個字一出,宇文泰有些失色。
這事傳到皇帝那裡去了。看來他只顧防著於謹,卻沒想到,另有黃雀在後。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這個人,他勢必要抓出來。
可是眼下,冉盈進了未央宮凶多吉少,他要先想辦法把她弄出來。
賀樓齊在一旁催促他:「如今人已經進去一個多時辰了。尚書令,怎麼辦?」
他慢慢踱進府中,在廳堂里來回走著,慢慢想著。他要下定一個決心。既然這一步終歸要走,那今天就走,是不是恰當?
他反覆權衡,反覆思量。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賀樓齊在一旁看得焦急,又催了一遍:「尚書令,現在要怎麼辦?」
他還在權衡。若是不去救冉氏,她死在了未央宮,或者說出了傳國玉璽的秘密,又會怎樣?
傳國玉璽到了皇帝手上,他必急不可耐地昭告天下,他才是元氏正統,北方甚至天下惟一的皇帝。到那時,高歡必傾全國之力而來,以關中目前的實力,能否全身而退?
或者,更糟糕的情況,元修若是得到了傳國玉璽,就真的以為自己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硬要發兵東征,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留著這樣一個皇帝,始終會出亂子。
宇文泰在庭院里來回踱步,反覆斟酌。時間一點一滴的流走。
「尚書令。」賀樓齊又輕聲催促。他這一想,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未央宮裡情勢如何?
宇文泰把拳一握,聲音如冰寒冷:「去把那壺酒獻給至尊。」
賀樓齊一愣:「現在?」因為冉氏?
「去!」宇文泰口氣堅決,不容置疑。
賀樓齊知道他已下定決心,立刻轉身匆匆而去。
未央宮裡,冉盈正好整以暇地席地而坐,慢條斯理地一邊喝著上好的茶,一邊吃著西域來的瓜果。
元修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越看越有趣,甚至將自己的堂妹平原公主明月召來一起看。
這麼個小女子,女扮男裝不說,還扮得如此斯文清俊,看不出一點脂粉氣,實在少見。她明明是被抓到未央宮來的,卻一點兒都沒害怕,反而反客為主,自顧自地享用起瓜果來。
元修說:「朕接到了秘報,已知道你是冉氏後人,也知道傳國玉璽在你手上。你將玉璽獻給朕,朕封你做貴妃,如何?」
原本她剛被帶到未央宮來的時候,元修還在想著要如何嚴刑逼供才能讓她說出傳國玉璽的下落,可是見到了她,心思卻又變了。
瞧這一身學子白衫、玉樹臨風的小人兒,就將她留在宮裡,時常女扮男裝地逗他開心,也是別有趣味。看這眼前的人,一頭青絲整齊地結於頭頂,一塊白色的絲質幅巾裹著。身穿雪白的大袖寬衫和褲褶,長眉大眼,巧鼻櫻唇,看上去既粉雕玉琢又英氣逼人。這雌雄莫辨的模樣真是讓人疼愛。怎麼在青松書院里,就沒有一個人看出這是個女子呢?
冉盈說:「陛下的秘報有誤啊。傳國玉璽並不在我手中,陛下將我留在宮中也沒有任何用處。」
元修有些惱。已經容忍了她一兩個時辰了,任她吃吃喝喝,她就是不說玉璽的下落。他捏著脾氣問:「不在你的手中,那你可知道在哪裡?」
冉盈一笑:「不知道。」
元修耐著性子繼續誘她:「只要你將玉璽交給朕,朕不光封你為貴妃,而且給武悼天王立牌位,讓他配享宗廟,這樣如何?」
冉盈眼皮子都不抬:「我真的不知道在哪裡。」
元修說:「冉氏如今被高歡殺得就剩你一人了,若是惹得朕將你也殺了,武悼天王從此可就絕後了呀。那你可就是冉氏的千古罪人!」
冉盈微微一笑,說:「得不到玉璽,至尊是不會殺我的。」
「你!」元修感到受了羞辱,終於被她激怒了,鏘地拔出身後的劍,朝冉盈一指,喝道:「今日你既進了未央宮,就非得交出玉璽不可!否則……否則……」
否則了半天,也沒憋出下半句。否則殺了她?那不就更找不到玉璽了?
元修氣極,卻又無可奈何。一見她面前案上滿桌的瓜皮葡萄籽,更加生氣了,一把將手中的劍砸在地上,罵道:「你還敢吃了朕這麼多的好果子!!」
一旁的平原公主見了,輕聲說:「陛下別惱了。男子鐵骨錚錚視死如歸不好對付,對付一個女子還不容易么?」
元修停下手,轉頭看著明月。
明月捂嘴笑道:「陛下,如何還治不了一個小女子?」
冉盈看著明月。他們是什麼意思?
心裡忽然有點慌。
明月公主笑眯眯地從袖中取出一隻白玉瓷瓶遞給元修:「這是我最新調配的葯,喝下去以後就如同行屍走肉,陛下想對她做什麼就做什麼,陛下問什麼她就老老實實答什麼,還怕問不出傳國玉璽的下落?」
元修一聽,笑逐顏開地接過來,得意洋洋對冉盈說:「明月是製藥的高手,朕最喜歡她做的這些奇奇怪怪的葯了。這個就先讓你試試!」
又回頭問明月:「這葯可起名字了?」
明月見他興緻這樣好,不禁掩口輕笑:「還不曾起名。如果陛下非要問的話……」她沉吟了一下,「夢中不識路,何以慰相思。不如就叫慰相思吧。」
「好!朕最喜歡沈約的詩,妙極了!」
冉盈不禁渾身一個寒顫。一個身居高位、富擁天下的皇帝,居然如此荒唐。
她厲聲說:「我既為冉氏後人,便會秉持先祖遺風。陛下若是逼我,我就死在這裡!」
元修哈哈大笑:「來人!抓住她,給她喝!喝完這個我看她怎麼死在這裡!」
兩個黃門跑過來,按住冉盈,要把葯給她灌下去。
冉盈使勁扭開臉,奮力掙扎著,眼看漸落下風,情急之下靈機一動,大喊一聲:「陛下!宇文泰前日曾求娶於我!」
所有人聽到「宇文泰」三個字,一下都停了手。
冉盈剛到長安時就聽說過,這個皇帝是從洛陽逃過來的,如今的朝中,尚書令宇文泰一手把控著軍政大權,皇帝連個邊都沾不上,跟宇文泰早已勢同水火。
她雖沒見過宇文泰,可這時情急之下喊出宇文泰的名字,或可令這個精/蟲上腦的皇帝清醒幾分。
反正那個什麼宇文泰遠在天邊,根本不會知道這事。
皇帝的確清醒了幾分。宇文泰求娶於她?乍一聽有些可笑,宇文泰為什麼要求娶一個無門無戶的小女孩?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這個小女孩身上帶著傳國玉璽,那宇文泰想要娶她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畢竟,他怎麼看,宇文泰都像是想要篡位自立的樣子。
難道她真是宇文泰看上的人?這可如何是好?
正在猶豫間,一隊黑袍銀甲的士兵挎刀魚貫而入。最後兩個人回身將殿門緊閉。
冉盈本能地覺得,是那貴人來救她了。連這未央宮都敢擅闖,他究竟是誰?
元修大驚失色:「你們是誰?居然敢帶刀入殿?!來人啊!有刺客!」
他驚慌失措的聲音回蕩在空空的大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