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如祀之災(七)
「你怎麼了?」炎澤看到陽羚兒的臉色突變難堪,像突發疾病面色慘白無關。
青鳥從天俯衝,落地的千鈞一髮之際,迅速抬起前胸,調整翅膀翼端,重新飛回半空,落在石雕頂端,歪著腦袋似乎在嘗試理解兩個奇怪的生物,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半空幾縷羽毛慢悠悠地滑落。
良久,陽羚兒放開裙角,百褶紗裙立馬散開,布滿形狀千奇百怪的皺褶。
「我說我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你會信嗎?」陽羚兒吐字模糊不清,炎澤一句話都沒聽清楚。她的兩隻手都在整理亂作一團的頭髮,只能用嘴咬著髮帶。
炎澤靜靜地等待她梳完頭髮,此時的痞氣暫時性地轉變為紳士的氣息。
「我有時候會看見奇奇怪怪的畫面。」陽羚兒用髮帶使勁地給簡易馬尾打了個結。
「幻覺?」
「不,像科幻電影里的場景,我看到的畫面就像不久之後會發生的。我記得小城的構造,雖然記憶正在一點點流失,我也看見過眼前的景色。」
炎澤遲疑一陣,竭力把自己代入旁觀者的角色中,以便分析整個事情的邏輯,「會不會是白芷去過這些地方,記憶較為深刻,留在腦子裡,然後影響到了你?」
「我覺得我跟這個名叫白芷的人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陽羚兒仔細回憶曾經的經歷,忽然想起發生在身上的各種怪事,她想起夢裡名叫長生的人,曾擁抱過她,喚她白芷,她想起在醫院裡眼前出現過的恍惚畫面,她披著戰甲,大江大河,血色長空。
一陣陰風呼嘯而過,捲起漫天落葉,青鳥已被驚飛,,狂風過後,是靜到發慌的死寂,陽羚兒毫無反應,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只是覺得天氣異變,必有風暴;而炎澤警惕地提防四周,作為常年奔波在前線的探險小隊隊長,多年的經驗提醒他,他們已經被包圍了,對方是藏蹤躡跡的老手,
「我……」陽羚兒剛想說什麼,便被炎澤打斷。
炎澤做出嘁聲的動作,頭小幅度扭動著,向陽羚兒傳遞著暗號。他吃過這裡的殺手的虧,出招之快毫無喘息的機會,鬼出電入,不像正常人的邏輯一招致敵人於死地,而是抱著折磨對手的心態,先柔后剛,從開始的漏洞百出到天衣無縫,狡猾至極。
「出來!」他壯著膽子朝後方喊道,他在試圖挑釁敵方,畢竟俗話說得好:暗箭難防。
但無人應答,林中幾隻飛鳥慌張逃竄,許是底盤被什麼龐然大物侵犯了。
「你是不是長期處於高壓狀態下,出現幻聽了?」陽羚兒覺得周圍沒有人,左不過不同種族之前互相打架,引起小陣騷動。
炎澤沒有理會,停頓片刻后,他毫無徵兆地單手按住陽羚兒的肩膀,迅速蹲下,下一秒,一支箭頭粘著血紅色塗料的飛箭高速飛來,擦著二人的頭頂飛過,順帶擄走了幾根翹起的髮絲。
幸虧他的反應夠快,他記得他還是學員身份的時候,基地里有一項反應速度的訓練,一間封閉的小隔間內裝著許多小型的高壓水噴頭,一層塗滿防水漆的五顏六色的隔板完全蓋住了噴頭。新生訓練,往往都是一臉懵地進去,渾身痛地出來,防備毫無作用,幾個噴頭隨機觸發,再到後來,當學員訓練到一定熟練度之後,便從水槍換做灼傷性極高的射線,穿著厚重的防具,動作僵硬,里裡外外地鍛煉反應能力。
「那是什麼?」陽羚兒驚慌失措地左看右看,「仇殺?」
「冷靜點。」百無一用的炎澤忽然進化為戰鬥老手,雖然己方目前只有一個笨手笨腳的小女生。
在人生地不熟奇怪地界,逃跑才是最理智的選擇。三面環山,高聳入雲的山壁組成絕妙的牢籠,即便有能人僥倖溜走,鑽到山林中躲了起來,只要在山腳布好埋伏,絕無逃跑的可能性,要麼活生生餓死,要麼在不見天日的老林中摸索,誰又能料到是否會遇上兇猛吞人的野獸。
他忽然意識到祭壇中央立柱的作用了,想象一下,被當做祭品的少男少女,絕望地被鐵鏈鎖在立柱上動彈不得,被他人主宰著命運,祭壇選擇於此的目的也正是因為地處封閉,只需控制好唯一的關口。
陽羚兒感受到氣氛的緊張了,但卻無能為力,她忽然巴望著白芷的靈魂快些跳出來控制她,使出驚人的格鬥招式,還能順便感受一波凌空飛翔的快樂。
可偏偏那具無所不能的靈魂被封印了,只剩下又慫又沒本事的陽羚兒,空有一身皮囊,不過要是選擇比智商的話,她倒有幾分把握。她天花亂墜地想著。
四個黑影從祭壇下方跳出來,像猴子似的蹲在石雕上,面無表情。
竟然沒有滑下去?雕像上全是青苔和水流,看上去一碰即碎,他們居然能穩穩噹噹地蹲在上面,面不改色。他們像粘在上面一般,一動不動。殺手的宗旨即是:在沒有命令下達的情況下,絕不擅自出招。
又是一場惡戰,但勝負已經很明顯了。
一方皆是精銳,另一方一個傷痛未褪,另一個出拳毫無殺傷力。
遠方傳來沉悶的隆隆聲,似乎在打雷,為這場實力天壤之別的戰鬥吶喊助威。
「四人守住四方,很難全身而退。」炎澤背對著陽羚兒,小聲說道,「你的訓練內容應該包括了速度的訓練。」
陽羚兒點點頭,不過僅僅幾天,於她個人而言已是突飛猛進,但面對實戰,依舊是相形見絀。
「一會我會率先攻擊左前方的人,到時會形成一個缺口,你要抓住時機,迅速逃跑。」
「那你呢?」陽羚兒語氣中表明拒絕之意,她明曉炎澤是在犧牲自己保全她。
炎澤並不打算遮掩,再拖沓下去逃生希望便會越漸渺茫,他照搬神秘人的話語:「追求利益最大化,生死自然需要置之度外。」
他清楚知道陽羚兒對整個組織而言意味著什麼,前線奔波的戰士皆不過鋪路,為了後輩千代的自由與利益,只有保住她,這把千年難遇的鑰匙。只不過她自己被蒙在鼓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