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件事
「你輕點,別亂摸。」
「東西還我。」
「休想。」
兩人相擁著,糾纏著。
「咳咳……」
天台樓梯口很不合時宜地傳來一道清咳聲。
張鯨吞正好面對著樓梯口,聽到動靜后,定睛一看,來人衣著一副老舊中山裝,頭髮有些凌亂,看起來是不太愛打理,鼻樑上挺著的那副厚到不能再厚的眼鏡就是他身份最好的象徵。
此人正是文學系教授關山,也是文學一班的輔導員,更是慶大教師中出了名的老光棍,此時他手裡拿著一盒抽出來半支的「老龍鳳」,大概是準備上天台來抽支煙,不曾想正好撞見這不該撞見的一幕。
「關老師。」
聽到張鯨吞的輕喚聲,趙梧桐頓時神色一凝,回頭確認不是張緊臀詐她之後,連忙將伸進張鯨吞褲兜里的手抽了出來。
她的臉頰上沒由來飄起一朵緋紅。
關山將那支抽出來半截的「老龍」又插回煙盒,不算刻板道:「那個……沒事,你們都是成年人了,老師能理解,不過這裡畢竟是學校,還是得注意影響。」
關山說完這句話就轉身下樓,大概還是怕他們年少輕狂過了頭,走了兩步,又返回來,瞅了瞅趙梧桐,本想說些什麼,還是選擇把視線投給張鯨吞,然後指了指天上不算毒辣的太陽,大抵是想說光天化日啥的,也沒說出口,只是輕輕囑咐了一句:「你們都還年輕,有些事得注意分寸。」
關山徹底離開天台視線后,自嘲似笑了笑,「年輕真好。」
突然,他接到一個微信電話。
「喂?」
「關老師,是我,思念。」
「思老師有什麼事嗎?」
「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手裡頭有一篇文章看不大懂,想請你幫忙翻譯翻譯。」
「行,你在哪兒?」
「辦公室,我就是先跟你說一聲,也不著急這一時半會的。」
「沒事,離上課還有一會兒。」
掛掉電話,關山跟中了彩票似的,激動得飛快地朝辦公室跑去。
天台上。
趙梧桐本來還沒覺得什麼,大不了就是被人說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地,對於一向流言纏身的全市公認校花來說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說壓根就沒有人相信有男同學能讓趙梧桐主動投懷送抱。
但經過關老師的一再囑咐后,這種本來子虛烏有的事,倒有種捉姦在床的感覺。
趙梧桐雙臉滾燙,尤其是想起蘭花苑浴室的那一幕,更加不敢直視面前這傢伙。
張鯨吞不知是心大不在意,還是樂在其中,一派泰然自若的樣子,厚顏無恥道:「趙梧桐,定情信物我收下了!」
「你……」趙梧桐咬了咬牙,滾燙的臉瞬間就清冷下來。
張鯨吞悠悠然一笑,雙手插兜朝著樓梯口走去,卻又被趙梧桐張開雙手攔住了去路。
攔歸攔,趙梧桐卻有些手足無措。
因為她實在拿這傢伙沒什麼辦法,打又打不過,搶也搶不來,要是報警的話這事可能更糟糕,更何況她趙梧桐向來言出必踐,雖說剛才的賭約輸在關老師來得不巧,但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好辯駁的,可讓她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張鯨吞拿走吊墜,她又十分不甘。
「你不會又想抱我吧,雖然你我已經定情,但這朗朗青天的,是不是不太好?」張鯨吞皺著眉頭,看那樣子跟當真了似的。
「滾蛋!」饒是言行一向規矩的趙梧桐也忍不住說了句粗話。
雖然說著滾蛋,可真當張鯨吞聽話滾蛋的時候,她攔路的手還是沒放下。
趙梧桐微微思忖少許,在她看來,世上並不存在著單純的無理取鬧,再結合那日張鯨吞闖入她家裡,今天又專門搶了她的吊墜不還,顯然是別有用心,至於張鯨吞究竟想在她身上圖些什麼,她有些深遠的猜測,但還有些地方還對不上號,索性開門見山道:「開個條件吧」
正如趙梧桐料想那般,張鯨吞確實另有所圖,只不過他所圖的早已明言,張鯨吞時刻記著離開冰火島以前娘親趙敏對他的暗中囑咐:鯨吞啊,娘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有鯨吞萬里、氣概山河的氣質,千萬別跟你爹似的優柔寡斷,此去中原,務必給娘多帶幾個才貌具佳的兒媳婦回來,也叫冰火島熱熱鬧鬧的。
而學霸和校花之名雙雙加身的趙梧桐不是正是娘親兒媳婦的最佳人選嗎!?
張鯨吞臉上閃過一抹狡黠笑容,也不再繞彎子,豎起三根手指,微笑道:「其實你想要回吊墜也不難,只需答應我三件事,我便雙手奉上。至於你心裡琢磨的偷啊搶啊騙啊什麼的,就別盤算了,沒機會的。」
趙梧桐心中一愣,她此時心裡盤算的還真是若是張鯨吞死活不還吊墜就要用非常手段了,但聽得張鯨吞開門見山倒也省去許多麻煩,沉著道:「倘若你叫我去搶殺人放火搶銀行,我是萬萬辦不到的。」
張鯨吞促狹道:「那還不如咱倆去扯個證,反正夫妻都是共同財產,你的不就是我的!」
趙梧桐狠狠剮了他一眼。
張鯨吞道:「放心吧,我可沒那麼刁難人,我讓你辦的三件事中絕對不會違法亂紀,絕對是你辦得到的。」
趙梧桐心中微微竊喜,不過少年老沉性子的她並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反而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平靜問道:「哪三件事?」
張鯨吞撓了撓腦袋,微笑道:「我一時還沒想好,等哪天想好了再告訴你,只需你一諾千金,那便成了。」
「不行,萬一你一輩子不說完三件事,我豈不是得跟你糾纏一輩子?」趙梧桐立即反駁道。
在趙敏熏陶下長大的張鯨吞自然不會用這種低級手段泡妞,很是耿直地說道:「三年之內。」
三年!
這個時間對於尋常大一女生來說,不過是大學畢業的時間而已,但對於趙梧桐,似乎是半輩子的時間。
她臉色微苦,終於慨然道:「三年就三年。」
「好,那咱們擊掌為誓。」張鯨吞伸出手掌道。
天台之上,兩掌相擊。
張鯨吞突然道:「趙同學,在三件事之前,你是不是得拿出點辦事的誠意?」
「什麼意思?」趙梧桐蹙眉道。
張鯨吞露出奸詐笑容,朝著趙梧桐的臉蛋湊去,還沒發生什麼好事,趙梧桐就讓遇到刺蝟一般,撤過頭去。
張鯨吞正好對著她的耳朵曖昧吐氣,輕輕說了兩句對她來說無關痛癢的話。
心中乾坤大定地張鯨吞露出一個無比犯賤的笑容,下腰九十度,從趙梧桐的胳肢窩下溜走了。
……
上課鈴剛響,算不得吵鬧的文學一班教室瞬間鴉雀無聲,這間教室里坐著的不愧是慶大學子中的佼佼者。
搞屎棒不多,但至少有兩個。
張鯨吞和趙梧桐先後進入教室,前者剛剛落座,就遭遇了同桌韋一天的問話,他只等來了張鯨吞的一個謎之笑容,後者路過這二人座位時,輕輕扣了兩下韋一天的桌子,然後指著她旁邊的坐位說道:「你能不能坐到這兒?」
韋一天一聽,險些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個位置不正式他計劃之中的嗎,為此還胸有成竹的跟張鯨吞打了五百塊錢的賭,眼下籌措已久的計劃還沒實施就得逞了,他可不得褒揚自己的人格魅力。
答應換坐位之後,韋一天拐了張鯨吞一下,然後在桌子下伸出手勾了勾,意思是叫他給錢得嘞!
張鯨吞微微一笑,用頭點了點前面的坐位,這種純粹靠意會的表達方式,大概只有知情者才能明白。
趙梧桐何許人也?
雖然不是那種男人恨不得用心暖化的冰霜尤物,但也是出了名的生人勿近,慶重市多少豪紳公子想請她共進晚餐,都被委婉拒絕。
這樣的她,韋一天自然不相信張鯨吞能在十分鐘的下課時間內就給搞定了。
他也不著急要錢,拿起一本張鯨吞也不知道屬不屬於這節課堂的書本,走到前排,沖著趙梧桐嘿嘿一笑,然後一屁股坐下,只見趙梧桐壓根不搭理他,只顧著整理書本和眼鏡盒子。
他眉頭一皺,似乎覺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
下一秒,就只見趙梧桐拎著包,抱著課本請他讓一讓位,然後在張鯨吞的旁邊坐下。
韋一天不可置信地回頭望向張鯨吞,這傢伙笑容燦爛,真是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沒錯,趙梧桐換位置的事正是張鯨吞為了五百塊錢苦心經營的一出好戲。
按照約定,誰先坐到趙梧桐旁邊的位置,沒坐到那個就得給對方五百塊。
不過,這個跟盜神韋一凡只差了一個字的同學也並不簡單,他露出一抹奸詐笑容,立即從錢包里掏出五百塊錢,一巴掌砸在張鯨吞的課桌上,「張鯨吞,你贏了。」
然後他又立馬轉臉望向趙梧桐,也不管她理不理會自己,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他和張鯨吞上節課打賭的事。
在他看來,不管張鯨吞用什麼法子哄得趙梧桐主動換位子,一旦知道這其中摻雜著五百塊錢,張鯨吞就肯定不能得償所願。
只不過他忽略了趙梧桐遠超同齡人的心智,除開她和張鯨吞有三件事之約以外,她本來也非但不覺得這是翻臉大事,反而有些奇怪的打量了溫醇帶笑跟小財迷一樣美滋滋數錢的張鯨吞一眼。
這一盯,徹底讓韋一天意興闌珊。
不是柔情似水,勝似千迴百轉。
別人不懂,年紀輕輕在情感這條路上卻也算是飽經滄桑的他依稀看到了什麼。
韋一天轉過頭,為這根本不算煽情的一幕笑嘆了口氣,笑容更是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