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切都只是開始
傅希境這才注意到她竟然赤著腳,蹙眉:「你真是太不愛惜自己了。」說著,將南風打橫抱起,知道她勢必會反抗,他將她箍得緊緊的,快步朝停車場走。
南風奮力掙扎,男女力氣懸殊雖大,但憤怒令她爆發無窮大力氣,右手終於掙脫出來,她像個潑婦那樣掄起手中的手包,狠狠敲在傅希境頭上臉上,他吃痛,卻不吭聲,也不放開她。
南風怒吼:「傅希境你他媽混蛋!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從來不管別人願意不願意,從來不管別人死活!你冷血無情!你跟幾年前一模一樣!」
傅希境的腳步忽然停下來,抱著她的手臂慢慢鬆開。南風終於得到自由,卻在她跑開之前又被他拽住手臂。
「跟幾年前一模一樣?」傅希境將她拉得離他很近很近,眼神銳利,牢牢鎖住她的視線,不給她迴避的機會。「季南風,你終於肯承認你就是趙西貝了么?」
腦袋「嗡」一聲響。
憤怒令人失去理智,這句話簡直是真理。南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聽錯……」她下意識抵賴,被傅希境打斷:「我還沒聾!」
她還想繼續找借口搪塞,忽然間疲憊感陣陣襲來,累,真累呀,她不是天生的演員,自認演技不夠好,每一次都假裝得太吃力。
她抬頭,直直望向他的目光,強迫自己將語調放得平靜:「傅希境,就算我是趙西貝又怎樣?你還不明白嗎,事實是,我不想見到你,非常不想。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已經全部忘掉了。所以,不要再糾纏我了,行嗎?」
她從他的眼睛里看到怒意上涌,越來越強烈,他的聲音比這十二月的夜色更冷:「都過去了?季南風,我告訴你,一切都只是開始!」她平靜的神色與淡定的語氣深深地刺痛了他,那些在他心中美好的從來不曾遠去的記憶在她心裡,竟然只是一段不想被提及的過去式。
還有什麼比時移事往更悲涼?
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因為冷,更因為他寒冷的語氣與面孔。
傅希境斂了斂怒氣,轉身將車門打開,將她強推進副駕駛,他上車,將車載空調打開。
南風沒有再反抗,她知道自己逃不開,索性乖乖地坐著。車內漸漸暖和的溫度令她僵硬的身體得到些微放鬆,隨即便是濃濃疲憊感襲來,她靠著椅背,眼睛直視前方,靜靜等待傅希境發問。
到了這個時候,她知道避無可避,也不打算再逃避。
她欠他一個解釋。
「為什麼?」簡短三個字,包含了太多疑問,壓在他心底五年了。
南風知道他言下之意,可她卻說:「你問哪一點?」
「為什麼不告而別?為什麼換了名字?為什麼……離開我?」他偏頭望著她,聲音啞啞的,儘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她還是沒有回頭看他,車內沒有開燈,只有停車場的路燈從擋風玻璃照進來,隱隱綽綽的,他看見她似乎牽了牽嘴角,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因為不想再在一起。」
平靜淡定的七個字,吐納間多麼輕鬆,就像在說今晚吃什麼一般,將傅希境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被挑起,他一把拽過她身體,另一隻手捏著她下巴逼迫她面對著他。「你當我三歲孩子,很好糊弄,是嗎?」
他盛怒時下手沒輕沒重,捏得她下巴生疼,整張臉都扭曲了。她忍著痛,說:「信不信隨便你。」
車內陷入沉默,只有兩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俱是急促而粗重。傅希境慢慢鬆開她的下巴,一股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湧上心頭,人人都說他心狠手辣,可對她,他卻毫無辦法。
他頹喪地靠在椅背上。
手機鈴聲在這個僵持的時刻響起來,突兀而尖銳,將南風嚇了一大跳,但接著,她鬆了一口氣,無比感謝來電的人。
屏幕上顯示謝飛飛來電,電話里卻是個陌生女聲,大嗓門地喊著:「喂,你是這個手機主人的朋友吧?她喝醉了,在這裡瞎胡鬧,趕緊過來把她弄走!」接著說了個地址,就把電話給掛了。
南風再打過去,響了很久,也沒人接。反覆撥打幾遍都是如此。
「怎麼了?」傅希境問。
「我朋友喝醉了,我得過去接她。」說著去開車門,卻被傅希境按住,「我送你。」
南風本想拒絕,但低頭看到自己光著的雙腳,到底還是妥協了。
一路上,南風生怕傅希境再問起什麼,索性閉眼假寐。車子忽然停下,她以為到了,睜開眼,準備下車,卻發現車子停在了一個商場外面。
「等我一下。」說完,傅希境就下車了。
十分鐘后,他拎著幾個紙袋回來,打開副駕的門,將東西遞給她:「就在車裡換吧。」他將門又關上,轉過身去。
紙袋裡是一件t,一件大衣,一條牛仔褲,以及一雙平底短靴。t與大衣是s碼,褲子26,靴子5碼。全是她的碼。明明沒有煙霧,也沒有風沙吹進眼睛,南風卻忽然覺得眼眶發澀,胸口也澀澀的,某種情愫在那一刻洶湧而至,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她這些年來竭盡全力築起的心防差一點就被這種來勢洶洶的情緒衝垮。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將那種情緒逼退。
傅希境再上車時,她已淡定,對他說:「謝謝。」
他沒接腔,望了眼她,然後專註地開車。
晚上八點多的車流不算多,傅希境見南風不停撥打著電話,極為擔心的樣子,他將速度提到最快,還闖了兩個紅燈,十五分鐘后,終於抵達目的地。
謝飛飛所在的小酒館在一個小巷子里,路面狹窄,車子開不進去,傅希境將車停在路口,望了眼小巷,說:「我跟你一起去吧,再送你們回家。」
南風趕緊拒絕:「不用了,我朋友開車過來的,我得將她的車開回去。再見!」說完急忙下車,怕他跟過去似的,一路小跑著往巷子里去。
傅希境沒有追過去,視線卻始終跟著她的身影,巷子里路燈明亮,兩旁有許多擺攤的,人來人往,喧囂熱鬧。他卻彷彿只看得見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慢慢消失。
他將車窗打開,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一口,他對自己說,別急,來日方長。關於她離開的原因,她不肯說,沒關係,那就由他慢慢去找,他有的是時間。也不是沒有憤怒過,可當他再次遇見她,那些憤怒與質問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而她從他生命中缺席的五年時光,他會全部要回來。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開她。
絕不。
看到謝飛飛那一刻,南風真想直接掉頭跑出去,簡直太丟人了啊!
喧鬧的小酒館里,醉眼朦朧的謝飛飛同學此刻正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桌腳,臉頰貼在上面,喃喃自語,一邊說一邊哭,引得周遭食客頻頻回頭看熱鬧,不時笑幾聲。
南風無語望天花板,這麼多年了,謝飛飛只要一喝醉就逮著亂七八糟的東西抱著哭訴的毛病,真是一點也沒變。大學時,她陪她喝過一次酒,她喝酒的架勢又凶又急,自然就醉了。她去個洗手間,回來就看見謝飛飛坐到地上去了,抱著個垃圾桶在那大哭呢。
她嘆口氣,讓酒館老闆娘幫忙把謝飛飛架到肩膀上,半拖著走出去。巷子狹窄,謝飛飛的車沒開進來,醉成這樣,別指望問出停車地點,南風扶著她到大馬路上去打車。
在外面被冷風一吹,謝飛飛清醒了一些,計程車上,她抱著南風的腰,仰著頭,哭著一遍又一遍地問她:「我真的很差勁嗎?真的很差勁嗎……我愛了他那麼多年,我對他那麼好,為什麼他就是不喜歡我呢……」
又是為了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