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我們都在走向更好的路上,對吧③
五
痛苦是無法消除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會被慢慢的掩蓋。我都快記不得,我大一的時候是如何度過的,每天渾渾噩噩,勉強拿了3.4的績點,錯過了唯一一次調劑專業的機會。後來還是爺爺打電話跟我聊了很久,我才重新振作起來。爺爺當年也是個知識分子,可惜沒考上大學,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我成為博士,留校當老師。
雖然我並不想當老師,也不想讀到博士,但是我也不想讓自己再頹廢下去。這個社會很公平,也很殘酷,如果你擁有優勢,你就擁有一切;如果你失去了這個優勢,就會被取締,而我就是被淘汰的那一個。我並不是想向他證明什麼,我只是相信,如果我想遇到更好的人,就要先讓自己足夠優秀。
從那時起,我便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狀態。保研,去到更好的地方,這是我唯一的目標和出路。
在舍友的眼中,我是一個學霸,一個對任何知識都充滿好奇的有為青年,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內心在等待著什麼,渴望著什麼。
我拒絕了每一個追求我的男生,室友問我為什麼,我的回答就是,他們太幼稚,不夠成熟,我在他們的身上,看到了文彥的影子,信誓旦旦的目光,卻從來沒有想好自己未來想要什麼,我不再只要一個口頭上的承諾,我要一個有上進心、有目標、並且擁有有趣靈魂的人。從此我在室友的口中,我又多了一個標籤,就是眼光高,但我覺得,我配得上。
我挑出所有文彥的照片,將它扔到了箱子外面,將剩下的照片重新放回了原處。這段故事,要不是看到這些東西,從我記憶的邊緣再次喚醒,我都要忘記我們曾經擁有過的點點滴滴,既然已經毫無關係,也就沒必要留著了吧。
另一打照片,是我大學時的畢業照,這上面,出現了我的第二任男友,一個來自內蒙邊境小城的男孩。
他的出現,純屬偶然。
當時保研已經結束,在北京和上海糾結了很久之後,我還是選擇了上海,因為那裡的專業更強,我會有更好的發展。在同學們都在為考研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卻閑了下來。
可我是一個閑不住的人,我希望自己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於是我報名了志願者,去學校對口的敬老院,做起了志願,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我遇到了李博良。
他是一個外表看上去很文靜的一個人,但是卻有著一個積極樂觀的心。我第一次見到一個在敬老院給大家模仿各種歌手、各種動物,努力將老人們逗樂的志願者。在敬老院他會很耐心的跟老人們嘮起家常,在回學校了路上,他又會給我們將各種各樣好玩事情。他的肚子里,彷彿有一套大百科全書,問他什麼,他都知道一二。
雖然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就接受了博良的表白,但這個過程也是難熬的,文彥的離開還是給我留下了一道陰影,那就是異地戀。
博良的家位於北方邊境,來北京都要坐將近一天的火車,上海那個地方,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遠了。他已經找好了在北京的工作,而此時的我,早已選擇了上海。
異地戀,我本打算這輩子都不在碰了。我不想挑戰人性,我知道人性多麼的脆弱。愛情並不是只愛一個人,而是愛一類人。口口聲聲說只愛你一輩子的人,確實沒有撒謊,說這句話的時刻他確實想和你過一輩子,但是時間久了,大家都會變的。合適的人那麼多,為什麼要捨近求遠呢?我並不相信愛情有這麼強大的力量,至少對我來說不是,愛情是奢侈的,所以經不起折磨和推敲。
但我還是接受了博良,他的真誠打動了我,他的樂觀也感染了我。博良不僅僅是一個風趣的人,在他開朗的外表下,有一顆成熟穩重的心。他詳細的跟我說起他規劃的未來,每一個場景里都有我,他讓我堅信,只要我們愛對方,未來是有可能的。
我們約定好,他在北京工作,我去上海讀研,等我畢業,我會回到北京。
六
看著手中博良的照片,我不知道該作何處理,他不像文彥,他並沒有背叛我,而是我選擇離開了他。
我們的戀情最開始進行的很順利,雖然剛工作的他並不富裕,工作也沒能如他所意,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我們每個小長假都會見面,他是一個很主動的人,雖然有些事情主動的有些過頭,甚至曾讓我感到害怕,但是他知道去主動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是我希望看到的。
可是我的爺爺,一直都反對我們在一起。
他不明白,一個只有本科學歷、來自小地方的孩子能有什麼資本,生活在北京這樣的一線城市裡,給予我一個穩定了未來。
以前的我,幾乎每天都會主動給家裡打電話;而在那段時間,我甚至都懼怕接到家裡的來電,怕他們問我,博良最近的近況。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博良雖然已經表現的樂觀,但是我能依稀的感覺到,他已經失去了鬥志,他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得過且過。
我並不想干涉博良的生活,我只能相信他,我能感覺到他在掙扎,但是每當我問他時,他又表現的很無所謂。我越來越讀不懂他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要幹什麼,他未來是在何方,他只是不停的告訴我他愛我,可除了這句話,我感受不到任何他能給予我的安全感。
家裡來的每次電話,都是不停地催促分手,還舉出很多失敗的例子給我看;宿舍姐妹們都有了屬於自己的戀情,規劃著畢業的去向,只有我自己彷彿在和手機談戀愛;而且我越來越難以理解博良了,我們在一起兩年多,但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是異地,異地期間只見了不到十次面,沒有共同的生活圈,我們很多事情變得無法溝通;身邊的人一遍一遍的灌輸年齡危機,讓我也開始擔心,博良的現狀,到底值不值得我託付終身。
接到爺爺給我的最後通牒,我的學長,也就是我現在的丈夫,就在我的身旁。
那天是我們實驗室的聚餐,在乎去的路上,我借到了爺爺的電話,爺爺只問了我一個問題,讓我說出博良身上有什麼值得支撐我們未來的可能。我一時語塞,除了我和博良當初的約定以外,我想不到我們還有什麼可以走下去的理由。我本以為博良會慢慢成長,用自己的努力抹去學歷上的不足,但是現在一切都很明顯,我們已經不是一個階層的人物,我們對未來的追求已經完全不同,他一直在逃避努力,逃避邁出前進的一步,而我真的還要等他么?
我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嚇壞了送我回去的學長,他慢慢安撫我的情緒,也從我的口中得知了來龍去脈。
聽完我的故事,學長嘆了口氣,拍拍我的肩膀。
「其實我也和你也有一樣的苦惱。」他看起風了,將外套披在我的身上,跟我慢慢說起他的故事。
學長是河南人,一個高考大省,當年他雖然高考時候很努力,無奈僧多肉少,他又來自一個小城市,教育資源並不好,所以他只考上一個二本院校。
在大學的時候,他認識了當時的女友,是他的老鄉,兩個人之後便回到家鄉工作,就這樣過去了3年,本來已經打算訂婚,可是學長並不滿意現在的生活,他覺得它要給自己的女友更好的生活,於是他決定考研。
他的女友當時很支持他,他們約定好,他研究生畢業,兩個人就去更好的城市,然後結婚。
他考了兩年才考上,這也是為什麼他讀了博士,卻比我大了8歲。那時候,他和他的女友都很開心,女友繼續留在老家工作,等著他;而學長之身來到上海,追尋他的夢想。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三年的研究生生活,讓學長見識到了更廣闊的世界,他不想僅僅做一個碩士,他想在這個領域做得更好,他要讀完博士。
但是他的女友卻不能理解他的選擇,她認為一定是學長變了心,所以借讀書的名義躲著她,為此,他的女友去學長父母家裡鬧了很多次,也來上海找學長理論,被學長好言好語勸了好久。
學長也越來越難以和他的女友溝通了,他本來想先回家和女友結婚,再回來繼續讀書,但是女友堅決要他退學回來,這令他很苦惱,他越來越無法理解、甚至無法忍受他的女友了,但是因為當初的承諾,他又不忍心做一個「負心漢」。
講完他的故事,時間已到深夜,學長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對我繼續說到:「我想這就是對我們的詛咒吧,小時候的玩伴,可能在你上高中的時候就慢慢不聯繫了,高中的好友,在你讀到碩士的時候也會漸漸形同陌路。人們都會選擇不同的路,路不同,見識不同,生活的圈子也不同,想聊天,都聊不到一起去了。有的人走著走著就會掉隊,哪怕他們是曾經最愛的人。」
學長站起身,望著天上的月亮,嘆了一口氣。
「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也站起身,將他的外套遞給他。
「不用了,前面拐彎就是5號宿舍樓了,謝謝學長跟我說的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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