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偽裝亡靈的法術時效只有三天，我暫時沒有理由回到地面。你們要是想立即回到地表，需要從別的通道離去。但是如今地下種族正在各個通道中轉移兵力。要是跟著我，等待一段時間我會找機會送你們回去，我也能隨時給你們加持偽裝。」弗坦尤利斯從袖口中拿出一卷羊皮紙往後丟來。古德里安伸手接住打開，借著光亮術，看到是地下通道地圖。不過古德里安沒有細看，掃了一眼便收了起來。

「地下種族的主力軍轉移到哪裡去？」古德里安收起地圖后問道。

巫妖環視了一圈洞內，毫無表情道：「對聯合王國與大虞帝國的進攻僅僅是聲東擊西的策略。地下世界的目標一直都是印加帝國。先前打開的地獄之門，就是要拖住厄爾尼諾防線的兵力。」

「大師，您有嘗試聯繫過地面四國么？要是有您做內應，人類的防線會牢靠很多，許多士兵也就免去了犧牲的厄運。」娜塔莎忽然道。

「內應？哼哼，」弗坦尤利斯冷笑連連：「以我當年造成的過錯，你覺得地面世界還會相信我容納我？」弗坦尤利斯轉過身，那枯槁的面容充滿了無奈與悲哀。

「一百年的時間裡，我蘇醒的次數並不多。剛才要不是你的大裂解術讓我的另一個人格消耗太多精神力，導致壓制我的力量鬆動，我也沒有辦法重新掌控這具身體。雖然我們還算是同一個人，但是這個靈魂已經被撕裂成不完整的兩份，另一個人格佔據著絕對優勢。他用那一份撕裂出的靈魂製造巫妖命匣，命匣不毀他便不死。而我，這些年一日不如一日，隨著他把另一半的靈魂修補完整，我便徹底消逝。之所以還沒有把我這一半靈魂抹去，只是他還沒有修補完整，而因為本就是一體的原因，我的消亡會讓他實力大降。所以，縱然我有心回歸地面，或者用地下世界的消息彌補我的一些過錯，也是無能為力。更何況，這具身體並沒有被地下種族完全認可，不是說想要離開就離開的。」弗坦尤利斯向二人解釋道。

古德里安不由得唏噓不已，一個曾經名動大陸的強者落得如此田地，實在讓人感到悲哀。

「好在的是，我這次蘇醒，終於能接觸到地面世界的人。我救下你們，只是想告訴你們這些。我知道大陸上必然會記載我的罪惡，我沒有辯解的意思，僅僅是想讓你們知道那個人不是我。」弗坦尤利斯的雙眼透出真誠與希翼。像他這樣曾經也是為了人類戰鬥在前線的大法師，忽然間變成大陸上人人憎恨的敵人，那種百口莫辯的感覺實在令人煎熬。而，這一煎熬就是一百年。

「大師是在衝擊十三環巔峰突破到十四環的時候出了意外么？」娜塔莎問道。

「我們所謂法術的盡頭，其實只是一場欺騙。原因到目前為止，還未找到。」弗坦尤利斯沒有正面回答，「要是你們有一天能前往精靈與矮人的大陸，我想答案就在他們身上。」

古德里安一頭霧水。娜塔莎則驚訝莫名。一直以來，在洛丹倫大陸，法師們都以為十三環就是法術的盡頭了，超越十三環的從未出現過。

「地下卓爾，在萬年之前，其實是地面精靈的一部分，都是太陽王的血脈。至於被驅離地面的原因，已經淹沒在了歲月之中。如同我們人類的來源一樣。也許，在精靈大陸的精靈國度中還存在記載吧。」弗坦尤利斯的雙眼有些迷離。

「先前卓爾老法師讓我尋找的飛行器是什麼回事？」古德里安問道。

「人類來源的傳說，是精靈記載的。我們人類自己有記載的歷史不過兩千多年，之間的斷代我們不得而知。按照卓爾那些因為內部權利鬥爭而王朝更迭導致斷斷續續且時間錯亂的記載，人類確實在幾千年前打開了時空之門引來了獸人。而當時，人類掌握著一種被稱之為科技的力量，建造出了這種飛行器。卓爾通過滲透、收買四國中的一些人，打探到大虞帝國在千年之前挖開過某一處遺迹找到了這樣一艘飛行器，卓爾們想要掌握這種科技力量。」弗坦尤利斯解釋道。

「那，大虞帝國沒有掌握這種科技的力量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事情啊。」娜塔莎一臉不可置信。古德里安則聽故事一般，覺得匪夷所思。

「地下種族一直都想回地面重建自己的國度。所以戰爭才會如此頻繁，但是又由於內部權利的傾軋，內亂不斷，所以一直沒有能集中全力攻打回來。十六年前，卓爾中上一個王朝的皇族卡爾薩斯成功復辟，並統一了整個地下世界，用十年的時間做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這才有了如今集中整個地下之力攻回地面的戰爭，他們稱之為聖戰。為了這一次的戰爭，他們無所不用，拉攏了獸人，聯合了海族，滲透收買了人類四國中的一些要員。飛行器的消息就是從滲透收買中來的。據卓爾的情報，大虞對於遺迹與飛行器一直都在隱秘研究，但是千年來幾乎毫無寸進。而卓爾不知通過什麼手段，掌握了一些所謂科技的皮毛證實了記載中科技存在的真實性，所以他們發起戰爭后也順帶把搶奪遺迹與飛行器列為目標。只是大虞境內的地下通道太過狹小，且人類防線地形優勢太大，這才沒有選擇從大虞作為主要攻擊方向。」弗坦尤利斯耐心地講述，他害怕自己一旦再次陷入沉睡或者被另一個人格掌控后，就再也沒有蘇醒的可能。

古德里安與娜塔莎正在消化弗坦尤利斯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們決定好了嗎，是跟著我還是自行離去？」弗坦尤利斯打斷兩人的沉思。

「我們暫時跟隨您吧。雖然有地圖，但是您說敵人正在各個通道中轉移、集中兵力，我們自行離去的可能性不大。」娜塔莎忘了古德里安一眼道。

「那麼，跨過這條河，我需要等待下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才能送你們回地面了。」弗坦尤利斯道：「這條河通往聯合王國東南部與印加帝國交界的海域，沿著裂縫穿過這個溶洞大概二十裡外，河水兩岸都有可以行走的暗道，沿著暗道隨河水走半個月左右就到達入暗道盡頭，那裡是入海口的漩渦，跳入漩渦中就會自行衝進海中……當然了，以你們的實力，還是能安然無恙地從漩渦中進到海里的。」

弗坦尤利斯漂浮了起來，繼續道：「你們繼續裝作亡靈僕從的樣子。我來帶你們過河，再過去就是進入到地下世界的主通道了。通道內到處都有牛頭人與卓爾暗哨，不要再說話。」說完也不等古德里安與娜塔莎反應，便施展出法術把兩人托起飄過洶湧彭拜的裂縫下河水上空。

於是三人繼續趕路。過了河，在溶洞的對面是一道斜向下的巨大入口。平整的地面上有人工整理的痕迹。通道中微風徐徐，並不顯得氣悶。通道越是往下越顯得巨大，在古德里安的默算中，三人走了大概百來里之後，古德里安感應到了弗坦尤利斯所說的牛頭人與卓爾暗哨。弗坦尤利斯每經過一處暗哨，都會把光亮術調得更加明亮。古德里安覺得這是他在讓牛頭人或者卓爾看清他們兩人亡靈的樣子，以免一些不必要的詢問或者警惕之類。

當行走了兩天之後，古德里安覺得，通道已經巨大到了不能稱之為通道了，稱為溶洞更加合適。地面上開始出現一些巨大的蘑菇林，或者一些微微發光的不知名植物林。整個視野中，並不顯得黑暗，而是在頭上不知道多高的壁頂上一些有如星星一般的不知名亮光照耀下顯得如同地面上有著月光的晚上。一些狗頭人的部落也開始出現，狗頭人們在一些空曠的土地上種植或者收割一些什麼東西。蘑菇林或者微微發光的植物林中，也有一些不知名的動物在跳躍或者飛翔，發出一些異於地面生物的叫聲。古德里安與娜塔莎知道，地下世界，到了。

從發現狗頭人第一個部落開始，地面上已經出現了人工鋪就的平坦石路，弗坦尤利斯帶著兩人行走在石路上，沒有遇見任何行人。周圍有如白紗籠罩的視野中，有遠處高矮參差的峰巒，有近處成片連綿的不知名作物田地，還有道路盡頭若隱若現的的巨大城池輪廓。

「前面就是地下世界在聯合王國下邊的城市，也是我唯一能自有通行的城市。我的法師塔就在城中，你們暫時和我呆在那裡，等候卓爾法師議會給我發下一道任務。」弗坦尤利斯在前頭帶路，離視野中的城池還有五、六里路左右。

「好的，大師。」古德里安與娜塔莎道。

連續兩天沒有休息與吃飯，讓兩人有些有氣無力。不休息可以，肚子餓可就很難受了。這一路上……哪裡有什麼吃的，作為巫妖，那是不需要進食的存在，身上是不會帶有乾糧的。

「這座城叫明珠。城內各個種族都有，強者也有不少，一會你們進城千萬別胡亂打量。保持亡靈的神態。」弗坦尤利斯再次吩咐道。

兩人默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