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然而，娜塔莎在翻看之後，發現自己錯了。作為當時被稱為有希望到達法術盡頭邁出那一步的大法師，他的研究筆記不是時間所能超越的——不然為何如今的大陸沒有大法師能獲得相同的讚譽？

在娜塔莎沉浸在研究筆記里的同時，古德里安也在反覆琢磨著關於靈魂的研究筆記。這裡不分白天黑夜，整個地下世界都一直都籠罩在這乳白氤氳的淡淡光芒下，有如神話中的仙境。古德里安餓了有弗坦尤利斯留下的食物，困了在書房隨便一躺，不知過了幾個日夜。直到弗坦尤利斯再次找來的時候，古德里安才知道按地表日夜計時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這段時間，弗坦尤利斯準備了一個意識分離裝置，這次過來是讓古德里安與娜塔莎幫忙把另一個人格滅殺的。

當古德里安隨著弗坦尤利斯來到實驗室中的時候，娜塔莎已經在了。因為一直在法師塔中的緣故，娜塔莎沒有繼續讓弗坦尤利斯保持亡靈偽裝的法術，已經變回了原來的容貌穿回了火紅的法袍。而古德里安，研究筆記入了迷也沒有記得這個事情，也失去了偽裝變回之前的容貌，只是多個日夜沒有洗澡換衣服刮鬍子，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邋遢。弗坦尤利斯是巫妖，肉體擁有的很多功能已經失去了，所以不在乎。娜塔莎就不一樣了，古德里安出現的瞬間，就皺著眉頭捂著嘴巴瞪著古德里安。

古德里安這才尷尬地發現自身的狀況，巫妖也在看到娜塔莎反應的瞬間回頭看了下古德里安……

「地下室，有水源。」巫妖搗鼓了下自己的腰囊，丟出兩套法師袍，黑的白的，然後繼續道：「我當年的法師袍。作為人類的最後回憶了……穿完還給我。」巫妖的聲音有些傷感。

於是古德里安選了黑色的法袍，在實驗室中找了把鋒利的小刀，跟娜塔莎拿了個小玻璃鏡，洗漱、刮鬍子去了。

古德里安走後，弗坦尤利斯對著娜塔莎講解起實驗室中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組成的裝置：「這個裝置，會把我的意識與精神力存儲到這個玻璃容器中的特殊溶液里。沒有了身體的支撐，你會在這些溶液中看到兩個連在一起的紅色光球，那就我的兩個人格所佔據的被割接的靈魂。大的光球是他，小的是我。」娜塔莎與弗坦尤利斯站到了一個豎立起的巨大玻璃容器前，裡面裝滿了蔚藍色的不知名液體，容器的一端連接到一個古怪的椅子上。那張椅子和古德里安在甘道夫實驗室測試精神力的那張差不多。容器上從上到下鑲了四組魔法水晶，每一組魔法水晶都是一個法陣。容器另一端用一根玻璃管連接到下一個類似的玻璃容器，只是裝的不知名液體顏色是紅色的，在玻璃管上還裝有一個閘門。閘門上有兩根銅線連接到外部一台帶走輪子的機器，那機器還帶有兩塊奇怪的踏板。

「我的靈魂（意識與精神力的集合體）附著到第一個玻璃容器中的時候，另一個人格就會蘇醒過來。娜塔莎你要做的是，第一時間從上到下激活容器上的那些水晶法陣。這些法陣的作用是抽取我靈魂中的精神力，不然另一個人格會把這個裝置炸掉。」弗坦尤利斯鄭重地對著娜塔莎說道。

娜塔莎看了眼那些水晶法陣，點了點頭。接著，弗坦尤利斯帶著娜塔莎來到第二玻璃容器前，對著娜塔莎繼續道：「我的靈魂在抽取掉精神力之後，只剩下純粹的意識，且是清醒的。到時候，古德里安會控制那台發電的機器把電力加持到最大的時候機器上會亮起紅光，你只要把兩個玻璃容器之間玻璃管上的閘門轉半圈就行。這個玻璃容器會自動把我的靈魂從第一個容器吸進來。」

娜塔莎在弗坦尤利斯的講解下，打量著這些儀器，也順帶問了幾句原理。弗坦尤利斯都一一回答。不久以後，古德里安梳洗一番穿著黑色的法師袍回到了實驗室中。

弗坦尤利斯把古德里安帶到需要他操作的那台機器邊道：「你等下的工作，就是用你最大的速度來踩這兩塊踏板。」古德里安聽著，站到踏板上去，扶著橫在面前的扶手試探了幾下，還好，不算很沉重。

「一直踩到我的靈魂從第一個玻璃容器中被拉扯到第二個容器中為止。」弗坦尤利斯指著兩個容器道。古德里安表示明白。

接著，弗坦尤利斯帶著娜塔莎與古德里安來到那張椅子前：「在我的靈魂進入到第二個容器之後，已經被電離成無數的碎片，那些溶液會讓這些靈魂碎片保持活性而不會因為整體意識地破碎分裂所湮滅。在這種形態下，我沒有辦法自主地再把靈魂融合成完整的個體。這時候，就需要你們把這張椅子從第一個容器上拆下來連接到第二個容器上。然後，娜塔莎你激活上面的法陣。那些法陣會把我的意識碎片重新組合成完整的靈魂，到時候你看到融合成功再把第一個容器上的法陣從下到上激活，那些精神力就會自行流入重新組合的意識體。我也就重新回到這具軀體之中。」

娜塔莎與古德里安點了點頭。

「那麼，都準備好了么？」弗坦尤利斯問道。兩人再次點頭。於是，弗坦尤利斯坐到了椅子上帶上頭環，娜塔莎站到了第一個容器之前，古德里安也站到了那踏板之上。

「祝我好運，開始吧。」弗坦尤利斯激活了頭環上的法陣，一道道五顏六色的光芒從頭環上射出。接著古德里安也使勁踩起了踏板，一道道電弧在機器上閃爍了起來。

第一個容器中，隨著椅子上的頭環那五顏六色光芒的閃爍，兩道紅光色相互粘著的球狀影子慢慢顯現。娜塔莎第一時間激活了容器上的水晶法陣，之間四道黃色的光芒在容器蔚藍的液體中旋轉成一個漩渦，把一大一小兩個粘著的紅球拉扯在漩渦中心。一道道瘋狂的尖嘯成波紋狀從容器中散發出來，把娜塔莎與古德里安震的耳膜生疼。徒勞的是，尖嘯越來越小至虛無，都沒有影響娜塔莎與古德里安半分。

古德里安把踏板踩得飛起，那些閃爍的電弧越來越盛。在容器上的水晶法陣停止了亮光，容器中的漩渦精緻下來之後，古德里安傍邊的機器上冒起了紅光。於是娜塔莎把玻璃管上的閘門扭了半圈。接著，已經靜止的兩個紅球被吸到了玻璃管道之中。在經過閘門，的時候，兩個紅球是被一點一點地擠過去的。一道道電弧在閘門上閃爍不定，一道道尖銳的哀嚎從娜塔莎與古德里安的靈魂中響起，讓人毛骨悚然。

那些已經擠過閘門的紅球部分，被撕碎成一點點光點遊離在第二個玻璃容器中。這個過程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古德里安光踩踏板保持住機器一直冒紅光就累的全身是汗。當紅球全部通過並被撕裂成無數光點之後，古德里安與娜塔莎把那張椅子從第一個容器上拆了下來迅速組裝到第二個容器上，然後娜塔莎激活了第二個容器上的法陣。這一次是綠色的光芒組成的漩渦，把那些數不盡的紅點聚合到漩渦中心，漸漸組成一個大紅球。在紅球組合成功之後，綠色的光芒停了下來，容器上的水晶也碎裂開去。娜塔莎按照弗坦尤利斯說的，在第一個容器上從下往上再一次激活法陣。只見四道黃色的光芒在容器中組合成一個巨大的黃色球體，然後在不知名力量的牽引下衝去玻璃管通過閘門注入到紅球之中，這個過程持續了十來分鐘，然後在法陣水晶的碎裂中階結束。

娜塔莎與古德里安的視野中，那紅色的球體漸漸隱沒消失不見，接著那張椅子上弗坦尤利斯頭上的頭環亮起了光芒不到三秒便炸裂開來。然後，弗坦尤利斯在一陣煙塵之中站了起來。

弗坦尤利斯那乾枯的面容沒有變化，只是那雙眼睛，變得與之前有些不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古德里安與娜塔莎也說不出。

「大師？」娜塔莎有些戒備著退後一步，古德里安則迅速擋在了娜塔莎身前。

弗坦尤利斯靜靜注視著兩人一會之後，才道：「不用害怕……雖然不是很成功。但是，終究不再是兩個獨立又相互對立的人格與靈魂了」弗坦尤利斯示意兩人放鬆，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大師，這怎麼說？」娜塔莎與古德里安放鬆下來，走進巫妖疑惑地望著他。

「靈魂已經重新融合成一個個體了，因為另一個人格之前的修補而多出一小部分，現在更加強大。但是兩個人格都沒有消亡，而是重新融合成一個人格。正常的人格。這讓我有些無法接受……那些罪孽其實也就是我主動造成的……」弗坦尤利斯沙啞道。

古德里安與娜塔莎對視了一眼，娜塔莎道：「只要法師重新找回原來的自己，就是一件很成功的事情了。曾經發生的事情，我們沒有辦法改變，但是往後大師可以去彌補啊，雖然那只是一種自我慰籍。」

「……也只有如此了。謝謝你們。」弗坦尤利斯嘆了口氣，繼續道：「這個裝置，是我以前主人格第一次蘇醒的時候就開始構思和準備了。一直用自我暗示欺騙另一個人格的感知隱瞞到現在。之前，在你們的戰鬥讓我蘇醒之後，我的第一時間就存了讓你們幫忙的想法。救下你們以後，要是你們不願意隨我回到這裡而獨自離開，我也不會說什麼。但是你們確實是幫了我。謝謝。」弗坦尤利斯向娜塔莎與古德里安鄭重地行了一禮。

「……大師不必如此。」古德里安與娜塔莎忙讓開道：「您救了我們，我們也就只是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們不知道，在地下世界，我又能去哪裡找到幫忙的人呢？再拖下去，掌控這具軀體的就不是我的主人格了。那樣的弗坦尤利斯，古德里安與娜塔莎你們都見識過。」巫妖沙啞道。

古德里安想起了第一次遇見與第二遇見，都是打得死去活來，現在卻是你救我，我幫你，不禁有些不可思議——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