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夜空中的戰鬥暫時還沒有太大變化，古德里安在紛飛的落雪中橫著雙手大劍在明黃色的護罩周圍緩緩移動。那些猙獰的蔓藤環繞在護罩周圍，有如數十條巨蟒俯首隨著古德里安的移動而轉動。周圍包圍著的牛頭人等敵人也時刻注意著古德里安的舉動。這樣的僵持維繫了幾分鐘左右，古德里安主動發起了攻擊，向那些蔓藤。

古德里安的大劍斬在那些蔓藤身上並沒有能一下子斬斷，這些蔓藤的任性很高而且非常靈活。古德里安左衝右突也沒能突進到光罩周身五米內，反而被那些蔓藤逼迫得手忙腳亂，稍有不慎便要被纏住。那些牛頭人與外圍的中高階法師看到古德里安地徒勞，對於古德里安突圍的防備稍微有了些鬆懈，然而古德里安等的就是這一刻。

只見古德里安在與蔓藤纏鬥不久之後，忽然掉頭向牛頭人的包圍圈突去。那個方向的外圍正是那些卓爾法師侏儒法師集結的地方，他們被數十名牛頭人保護著圍成一圈。古德里安的突然轉向，牛頭人們雖然已有所防備但還是措手不及。倒是那些被保護起來的敵人法師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在古德里安還沒有穿透牛頭人的包圍圈來到他們身前的時候他們在牛頭人的保護圈外豎起了三層巨大的冰牆。見識過古德里安的變態他們一刻也不敢疏忽，十數名法師默契地分工：或施放冰牆阻擋古德里安的道路，或引導支撐起一個巨大的明黃護罩把一眾法師保護起來，或是施放一些簡單卻威力巨大的單體攻擊遲緩古德里安的速度。

那些反應過來的牛頭人迅速怒吼著攔在古德里安前進的道路上，古德里安才剛剛突圍出了包圍圈又被重新包圍了起來。在面對牛頭人不要命地攻擊的同時，還要躲避那些未知方向的法術，比如冰槍、地刺或者精神衝擊之類。一時間古德里安的速度被延滯了下來。此時古德里安與那些法師之間的距離不到二十米，而這短短的二十米之間儘是不要命包圍過來的牛頭人，三面厚度不下一尺的冰牆，還有那看起來就知道是專用於防禦物理攻擊的護罩。敵人對於古德里安的武力，那是打心底里爆發出了十二分的防備。古德里安看似已經陷入了這樣的戰鬥泥潭之中，那些專職於防禦的中高階法師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這個瘋狂而強大的人類終於被拖住了。

只是，事情的反轉總是出人意料。古德里安在牛頭人不要命的圍攻中，在各種法術的突襲中來了一個讓人錯愕的反向突圍衝鋒——那些包圍他的牛頭以為古德里安要向那些中高階法師突進，大多注意力都放在古德里安前進的方向上，再加上圍攻空間的狹小擔心法師們的法術誤傷到，對古德里安的動向預判並不是那麼精確。只見古德里安橫劍掃退趁法師們的法術攻擊間隔飛撲而來的三名牛頭人的瞬間，轉身飛身而起再次騰躍於身後密密麻麻的牛頭人肩膀上頭頂上甚至椅角上向那被蔓藤保護的兩名大法師而去。

古德里安從突出包圍圈陷入戰鬥泥潭不過是數十個呼吸的時間，離開兩名大法師的距離也不過三十來米遠。這回返身飛躍，激發了比之前突圍更快的速度，再次有如一道黑線直射而去。一時間圍攻古德里安的牛頭人、法師們失去了目標錯愕了一瞬間，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古德里安已經直面那些有如巨蟒的蔓藤。

因為防備與遲緩古德里安之前的衝鋒突進，中高階法師們全部的注意力與精神力都放在了古德里安身上，沒有了他們的引導加持包裹兩名大法師的明黃護罩已經變回明滅不定。古德里安之前的舉動，雖然兩名大法師也看在眼裡，但是因為傷勢的原因並沒有參與攻擊。古德里安的返身飛躍也同樣出乎兩人的意料，畢竟之前古德里安與蔓藤的糾纏在他們眼裡已經證明了是徒勞。只是不管如何受傷的身體容不得他們掉以輕心，在第一時間發現古德里安回突向自己而來之後他們也第一時間把護罩加持並下意識地施放了底牌——古德里安在直面蔓藤的同時，感覺到了周身氣溫瞬間下降了不止十度以上，伴隨著的還有視線模糊不清與一股巨大的牽引拉扯之力。若把畫面定格並從空中望去，就會看到古德里安的周身五米之內一股旋轉的風暴正在形成，風暴之中無數的雪花與冰晶正在凝聚，古德里安的頭頂上空還懸浮著一個人頭大小的藍色冰球。對，這熟悉的畫面就是當初娜塔莎被冰封時候極寒領域的場景！

古德里安直面蔓藤的瞬間，長劍有如神助一反之前砍不斷蔓藤的狀態，每一次切割與揮擊都讓那些有如巨蟒的藤蔓斷裂橫飛。這個距離離正在逐漸穩定起來的明黃色光罩不過五六米，那巨大的撕扯牽引之力伴隨著極度的低溫讓古德里安剛剛切割、斬碎了大量藤蔓之後欲要繼續前突的身體變得遲緩與僵硬起來。古德里安體內的血液在低溫中走了凝固的跡象，古德里安的體表也有了白霜與冰晶在凍結。甚至透過那風暴中的雪花與冰晶，可以看到古德里安冷肅而堅毅的面容已經被定格住。而此時此刻，之前那些包圍追趕並攻擊或者阻擋古德里安的牛頭人、中高階法師們才從古德里安的反向衝鋒突進的錯愕中回過神來之後兩、三而已，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進一步的反應。

描述起來漫長而繁瑣的場景，事實上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情。周遭的牛頭人已經邁開了衝上來的腳步、中高階法師們下意識要施放什麼法術之時，世界中以為已經被冰凍了的遲緩的古德里安再次震撼了所有的眼光。只見古德里安周身以古德里安為中心漫天飛舞旋轉拉扯的冰晶風暴在遲緩住古德里安兩秒中左右，忽然間從古德里安頭頂的藍色冰球開始炸裂開來，然後一道更加狂暴而快速的黑色身影撞在了明黃色光罩上，那些纏繞在光罩根部昂起頭來的巨蟒般的蔓藤與明黃色的光罩在一聲巨大的「當～」中四分五裂。這一生「當～」有如敲響洪鐘大呂，在這雪花紛飛的夜空中傳揚四野。

那些炸裂的極寒領域風暴、破碎的明黃色光罩、斷裂散落的巨蟒蔓藤，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接著那一聲「當～」之後的是一道有如水桶粗照亮整個谷地的閃電伴隨著一聲「啊～！」的聲音。讓我們回過頭慢放當時的畫面：只見那道水桶粗的閃電從遙遠的大雪紛飛的夜空中穿透時空而來籠罩在了一道前傾雙手擎著大劍橫掃而出的黑色身影上，大劍橫掃而過之後的軌跡上卓爾法師的上半截身體、侏儒法師的頭顱正在騰空而起。侏儒法師沒有頭顱的軀體正在高舉雙手，似乎要召喚什麼。在巨大閃電的掩映中，卓爾法師與侏儒法師猙獰的臉上，兩雙眼睛中充滿了不甘、恐懼、不可置信。他們嘴巴大張，兩個人的慘叫默契地合成一聲「啊～」在之前那一聲「當～」的餘音里持續著。

古德里安被閃電劈中背部，倒了下去。卓爾法師的上半截軀體與侏儒法師的頭顱也掉落在了一邊。夜空中沒有了閃電的光亮，又再次恢復了黑暗。

地面上的戰場在這瞬間安靜了下來，唯有那些中高階法師的明黃色光罩的昏暗光亮把四周的牛頭人掩映得影影綽綽。之前那畫面在這些牛頭人與中高階法師們的腦海里定了格，他們不敢置信，他們驚恐不安，他們來不及接受。那兩名在他們心目中強大無比的大法師死了，被那名瘋狂的人類殺死了！

地面的戰鬥驚動了天空中纏鬥的眾人。在那一聲有如洪鐘大呂被撞擊般「當～」的聲音傳來的瞬間天空中的眾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法術或者別的動作望了下來，那讓人驚恐與無法置信或者不可思議的畫面在閃電的照耀下也同樣定格在了眾人視界中、腦海中。

「古德里安！」娜塔莎在閃電過後的第一時間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不管不顧向那畫面的地點俯衝而去，道格拉斯與馬丁法師也在娜塔莎的哭喊中驚醒過來帶著複雜的情緒跟隨娜塔莎俯衝而去。

天空中的五名卓爾或者侏儒大法師也同樣在娜塔莎的哭喊之後俯衝而下。

地面上的中高階法師們撐起了亮光術與周圍的牛頭人小心翼翼地向著閃電擊中的地方靠攏過去。視線中，古德里安右手還抓著大劍附身趴在被閃電蒸發之後殘留的溫度融化的雪水裡，卓爾法師的下半截身體與侏儒法師的無頭軀體橫卧在大劍邊上。不遠處就是胸口有著窟窿的卓爾法師上半截身體與侏儒頭顱，死不瞑目。古德里安的後背法袍上是一個觸目驚心的燒焦的窟窿，窟窿血肉模糊，甚至隱隱看到了骨頭與還在蠕動的內臟。古德里安那一頭金色的長發已經在閃電中化為灰燼，頭皮上沾滿著發灰與飄落雪花的混合體。

娜塔莎帶著撕心裂肺的嘶喊聲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面。隨著娜塔莎等天空中戰鬥的一眾法師的到來，本來已經接近古德里安的牛頭人們與中高階法師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了數十米遠，遠遠圍成一圈。

「古德里安……」娜塔莎哭泣著蹲在古德里安的身邊小心地查探著古德里安的生命氣息。道格拉斯與馬丁法師站在兩邊警戒著陸續降落的敵人大法師。敵人的大法師們在降落之後同樣把娜塔莎三人圍住，臉色憤怒而陰沉地望著娜塔莎的動作。

形勢在娜塔莎哭泣著檢查古德里安傷口的動作中微妙地僵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