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尋 常
「爸，媽，我回來了。」孫一鳴手上提著半路上買的一箱牛奶，以及一大兜蘋果和香蕉，公文包被他夾在咯吱窩裡，模樣有些狼狽。
他媽正在院里的自來水跟前洗菜，看著他進來，忙艱難站了起來，沾了水的手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會過日子，買這些東西幹什麼？」
孫一鳴笑了笑：「當然是讓你們吃呀。」
「下回來可別亂花錢了。」
孫一鳴愣了楞：「知道了。」
孫母走上前，想要幫他分擔手裡的重量。
他自然不肯，最後只是讓她幫忙拿了胳膊下的公文包，這下他舒服多了。
一進門，他就看見一老一小坐在沙發里，小的那個正盯著屏幕里的大灰熊看出神，老的那個正盯著小的看。
他把東西放下，母親便轉身出了院子繼續忙了，他對著沙發喊了聲：「爸。」
他爸收了表情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
他兒子仍舊盯著電視看的入迷，完全沒有看到房間里多出的人。
他不知怎的那隻手就扇了亮亮的腦袋，意思是他都知道喊他爸一聲，你老，子在你跟前站著你還只顧著看電視，不喊聲爸，實在說不過去！
當然不是真扇，就是輕輕推了他一下腦袋。
那小傢伙竟然當下就嗷嗷嗷之哭！
他爸當即不樂意了，手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拍了他剛剛拍亮亮的手。
「手那麼欠幹什麼！」
這就叫他有些尷尬了，他也知道亮亮沒錯，人家好好看電視呢，自己不該招惹他。
但是看他沒叫自己爸爸，他不是心裡難受呢么。
孫一鳴訕訕的摸了摸頭，蹲下來問道：「亮亮我是誰。」
「爸爸。」剛剛落了淚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自己。
亮亮也不是真哭，他只是在抗議有人打擾他看電視而已。
「哎~乖，繼續看吧。」孫一鳴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站了起來：「我去幫我媽。」
這話是對他爸說的，成年之後他都不怎麼和他爸說話了。
「嗯。」他爸仍舊不咸不淡的應著。
「媽，我幫你。」
「去去去，你一個大男人你懂什麼呀，一邊待著去，別給我添亂。」
孫母把剛剛洗好的魚放在一旁的盆里。
孫一鳴想了想昨天他媳婦生氣的樣子，還是順從的搬了個小椅子坐在一旁。
春天的太陽曬得他渾身暖洋洋的，他和母親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老家的房子是自建的，二層樓帶個小院，爸媽年年都會在院子里種些黃瓜西紅柿茄子豆角辣椒……，現在它們都長的蠻高了，只是還沒到結果的時候。
到了夏天，父親每次來城裡的都會給他們送些，這個他是知道的。
孫一鳴有時候覺得其實這樣住在鄉下也沒什麼不好，他靠在椅子上一搖一晃的。
「媽，黃瓜啥時候能長好呀。」他指著牆角的黃瓜苗。
「早呢！怎麼你想吃黃瓜了，剛剛電話里怎麼不說，我現在這就出去給你買去！」
「媽不用去，我就是看著苗苗，想起自己小時候總是生啃黃瓜，問一嘴。」
孫母似乎也想到了從前笑了笑：「是啊，那時候你才這麼高。」
孫母用手比了個高度：「如今都做爸爸了。」
孫一鳴沒接話，繼續晃著他的椅子。
「等你下回來，你就能吃到咱家的黃瓜了。」孫母想兒子這麼忙，下回來肯定個把月後了，那時候黃瓜總會熟了，還有西紅柿。
孫一鳴晃著的椅子停了，良久他從嗓子里逼出一個嗯。
他自己知道，今年的黃瓜他吃不到了。
「你剛剛又欺負亮亮了。」
「沒有，逗他玩。」椅子又隨著他的身體前後擺動起來。
「逗他玩能把他給逗哭了？」
他嘿嘿笑了兩聲。
「多大人了，沒有一點當爸的樣。」
「你跟文文還好吧。」
「好著呢，不用操心。」
「行，你們兩口子好著就行。」
「您和爸也都好吧。」
「好著呢。」
「錢不夠花跟我說。」
「夠用夠用，你每個月給我們的錢，我們都給你攢下來了，到時候都是你的。」
「媽，那錢給你就是叫你們想吃啥買啥的，你給我攢幹什麼。」孫一鳴從靠背上坐起來，他對母親的這個做法十分不滿。
「你有這個心媽和你爸都知道，不過我倆兒天天在村裡，沒啥花錢的地方，放心吧，虧不了自己。
你和文文兩個也不容易，我和你爸幫不上你什麼忙，就只好幫你帶帶孩子，」
孫一鳴又靠回椅子，頭仰起來，他怕忍不住哭出來。
「明天沒事我帶你和爸去醫院做個檢查。」他跳過剛剛那個話題。
「檢查什麼，我跟你爸身體都好好的，不用檢查。」
「爸不是又咳嗽了嗎，你不是腿疼又犯了，去檢查檢查總是好的。
「醫院都是騙人的，一點點病都給誇張的不得了，浪費那個錢幹什麼，省下來給亮亮讀書用。
我和你爸不用檢查，我自己都知道，這就是老病，人老了都會得的病，治不了也治不好，我們自己平時注意著就是。」
孫一鳴沒跟她在爭執，到時候他直接去醫院交了錢就行了，不怕他們不配合。
「別坐著了，幫我把東西搬到廚房裡去。」
孫母彎著腰，坐的太久讓她本來就不太靈活的腿腳更加難受了。
「嗯，媽我來，您先歇一會。」孫一鳴忙站起來將孫母洗好的菜搬進了廚房。
「不然今天你指揮我做菜吧。」
孫母笑笑：「要你動手，今天中午就別想吃飯了，你別糟蹋糧食。」
她搶過孫一鳴手裡的菜刀：「去去去，一邊兒去，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孫一鳴無奈的從廚房裡退出來，進屋則看到他爸正笑的和個孩子一樣，手裡拿著一輛玩具小汽車，逗弄亮亮。
看到孫一鳴冷不防的進來，臉又恢復到平常不愛說笑的樣子。
電視里的動畫片已經播完了。
「爸，你別這樣慣著他，慣壞他了。」
「不會說話就別說，我們亮亮這麼聰明，哪能被我慣壞了，小孩子嬌氣一點沒什麼，長大了自己就成男子漢了。是不是，亮亮。」
「嗯。」亮亮聽到在說自己，十分稚氣的迎合著爺爺嗯了一聲。
「小兔崽子，知道什麼呀你就嗯。」
孫一鳴直接把孩子從地上抱起來，舉過頭頂。
「亮亮都這麼重了，爸爸要抱不動了。」
亮亮在空中笑的咯咯咯，顯然他很喜歡這樣的互動。
「你別把他摔了。」
「爸，好久沒下棋了，咱們來一局。」孫一鳴懷裡抱著亮亮。
「哼，誰要跟你來一局，我還要看我小孫子。」
「亮亮，看爸爸和爺爺比賽下棋好不好，以後亮亮學會了，也和爺爺玩怎麼樣。」
亮亮不太懂，但是他沒見過下棋，就點了點頭。
孫父則是聽到那句以後要和爺爺下棋，眼睛放了光，當即回屋裡把棋牌拿了出來，擺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兩大一小在這不大的院子中央顯得格外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