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十年

夜空深邃悠遠，皓月當空，皎潔的月華流溢滿地。

清冷的月光下，一朵朵綻放如雪寒梅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沁人幽冷清香在梅林隨風縈繞。梅林在月色下更顯幽遠，含苞乍放的梅花，如無盡香雪，燦若雲錦。

梅林盡處，隱隱有鼎沸喧嘩的人聲，卻把這片梅林深處襯的愈發幽靜淡雅。明雪一身雪白素裙，容顏明艷奪人，可明眸中的淡淡寂寥卻讓這美麗難以親近。身為明浩然的妹妹，在這個世界中可說是予取予求，不知為什麼，她卻總覺得有股難言的寂寞。

上元佳節，明皇和他的至交好友正在梅林那頭的醉君閣歡慶試劍大會的奪冠。明雪生性愛靜，對那些跺跺腳天地亂顫的強者大佬們沒有任何的興趣。應酬了幾句，就獨自跑出來，踏著月色，安靜的賞著凌風傲雪的寒梅。

明雪漫無目的的隨意走著，享受著獨處的寧靜空幽，心裡一片安寧自在。

「唉……」一聲悠然的長嘆突然在耳邊迴響起來。明雪微微一驚，不知道梅林中何時來了別人。順著嘆息聲望去，一道白衣僧人正站在一株梅花微合雙眸輕嗅著一朵紅艷的梅花。那僧人白衣勝雪，身形修長挺拔，閉著雙眼的五官雋永秀雅，嗅花時深情而投入。

那人的表情極具感染力，哪怕只是遠遠的看著，明雪都能感到他對花的由衷喜愛。不過，這梅林本是萬劍城的禁地，等閑人根本不能入內，有資格來的明雪卻又都認識。

「這人難道是哥哥的朋友？」明雪心中疑惑著。對於自己的記憶力她還是很有信心，今晚來賓也不過十餘人，若有此人，憑他的形象自己絕不會不記得。

「要不就是、」明雪轉念就想到一件事，「浴火紅蓮總想著給自己介紹幾個朋友，提這事已經很久了，今天這人出現如此突兀，他們要介紹給自己的朋友……」

想到這明雪對這個丰神俊逸的好印象不免打了幾分折扣。「這番出場，想必也是費盡了心思吧！而且這梅林名為香雪海，怎會出現一朵紅梅？故弄玄虛！」

彈指間，明雪已經想清楚其中的緣由，心頓時恢復了平靜，也不出聲，只是淡淡的看著那人表演。那人長長嘆息后，才慢慢的睜開眼睛，深邃悠遠的眼眸讓明雪又是心中一震，總覺得這形象極為的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

那人看到明雪后，溫和的一笑，笑容卻似乎能直透人心，讓明雪不由心中一暖。那人伸手把那朵紅梅輕輕折下道：「花開堪折直須折……」明雪聽他念著這句耳熟能詳的詩時，總覺得其中有種讓人心裡發冷的妖異。

明雪定了定神問道：「你是誰？」

那人微微皺了下眉，有些感慨的道：「如何刻骨愛恨情仇，也抵擋不住永恆時間的消磨，最終化作虛無。不過，現在就已經不認得我了，卻有些說不過去啊……」那人說著連連搖頭，似乎為明雪的不爭氣感到惋惜。

明雪臉色微紅的辯解道：「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我幹什麼非認識你啊？」

那人嘿嘿笑道：「說實話，我還真的很了不起呢！你不認識我，只能說是孤陋寡聞。」明雪不善爭辯，來人臉皮那麼厚，一句話就把明雪堵了回來。

明雪雖心中不忿，卻不想惡言相向，只是冷冷道：「是我孤陋寡聞了。」

說著一拂袖就要離開，才一轉身卻看到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前不遠處，正在拈花微笑不語。明雪對這手出神入化的挪移毫無感覺，只是突然覺得這人的笑容說不出的可惡，冷然道：「你在那拿著花發笑，不是要裝佛祖吧！」

那人搖頭道：「非也，不過是托你給浩然帶幾句話，就說故人來訪。這朵梅花也送你，拿去做個紀念吧……」明雪只覺這人說話隱隱有著深意，難道是哥哥的仇人，只是他笑容誠摯溫和，卻沒有任何的敵意。

明雪正猶豫著，梅林中紅光一閃進來一個人影，那人一襲紅裙，臉上英氣逼人，正是曲三哥的得力助手浴火紅蓮。

浴火紅蓮遠遠的就對明雪喊道：「明雪，大家正找你呢，怎麼躲這了？」說話間已經來到明雪身邊，愛憐道：「這裡太空幽了，待的人心都冷了……」

浴火紅蓮說著來拽明雪的手，卻看明雪玉容上儘是驚愕，不禁奇怪道：「你怎麼了？」

明雪明眸來回顧盼道：「你看不到？」

浴火紅蓮順著明雪的眼神看去，卻見那裡只有雪梅在搖動，不禁失笑道：「呵，看什麼，你還逗起我來了……」

明雪卻明明看到那人就好端端站在那，清風吹拂下衣角還在輕輕飄揚，透過梅林的一縷縷月光還在地面上清晰的留下一個殘缺的人影。那人見明雪如此反應，似乎笑了下，隨即臉一沉，陰森道：「其實我是個冤鬼……」

明雪見浴火紅蓮站在一旁卻毫無所覺，心中不由冒出一股涼氣。「這人難道是和浴火紅蓮串聯好的來作弄我？」明雪轉既知道這不太可能，縱然是開玩笑，浴火紅蓮也不會開這麼過分的玩笑。

遊戲中的冤鬼戾魂卻不會如此溫文爾雅，更別說有這般高智能的對話了。

浴火紅蓮見明雪臉色刷的下血色盡去，明澈的妙眸中全是驚恐，不由的也是一驚道：「怎麼了明雪？」

「哈哈哈……」突然傳出來的爆笑讓毫無準備的浴火紅蓮也禁不住渾身一抖，笑聲中一個白衣人徐徐現身，那人指著明雪笑的分外開心，「哈哈、你害怕了啊！耶、臉都青了！哈哈哈……」

浴火紅蓮看到那人熟悉的面孔，本來驚訝的表情頓時僵硬起來，眼神中也變得滿是驚駭，轉瞬又猛然醒悟，想要放聲大喊，卻見那人眼中一亮，一道白金光芒閃過，浴火紅蓮就覺渾身發麻，自己再也控制不住任何的肌肉。

又驚又怒之下，卻盼望著明雪快走，一時間神色連連變化，看的一旁的明雪莫名其妙。

「紅蓮姐，你能看到他了？」明雪急著問道。浴火紅蓮望向明雪的眼神中滿是焦急，想叫她快跑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她越是使眼色，明雪越是奇怪。

浴火紅蓮想到：「許久不見，他的神通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眼光一閃就把自己制住，明雪這等本事，在他手下必無僥倖。」想到這也就不在著急，把眼光一轉狠狠的瞪向那人。

那人微微笑道：「這位也是我的故人，且留在這陪我一敘，你快去找你哥吧，別讓我這個故人等的急了……」

明雪冰雪聰明，知道這人必不是什麼善類。正色道：「我不走，想欺負我們姐妹，你別妄想……」說著就要把哥哥為自己專門打造的九階飛劍明雪劍催發出來。

那人只是莞爾一笑，柔聲道：「小兔乖乖，把你哥哥快喊回來……」明雪身上才升起的雪色劍氣在這話語中無聲潰散，明雪就覺神魂一震，心中雖萬分不願，迷迷糊糊中卻身不由己的轉身離去。

明雪從梅林的小徑出去，過了一道白玉雕欄的小橋，一傾碧竹林中高聳傲立的醉君閣。

醉君閣高三十丈，通體都用雪白如玉的雪岩建成，風格古樸沉凝。清冷如水月光下，醉君閣閃著瑩然如玉的朦朦白光，在碧竹掩映下，愈顯得君子般的高潔清貞。

明雪身不由己的登上三樓，三樓的正廳上正有數十名NPC美女衣著暴露，在絲竹聲中翩翩起舞，姿態妖怡媚惑。天地人皇高踞主席，其他賓右在兩廂分席而坐。此刻眾人正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宴氣氛已經達到一個高潮。

看到明雪疾步進來，明皇微有些尷尬的咳嗽了聲，這等艷舞雖然不過娛人耳目，讓才成年的妹妹看到畢竟不那麼妥當。明雪走到這裡心思已經恢復清明，知道前面所遇那人不是鬼也不是神，不過是一個厲害無比的玩家，而且肯定是哥哥的仇人。

「哥哥，你快去吧，紅蓮姐姐在香雪海被人抓住了。」明雪有些惶急的道。明皇聽的眉頭一皺，以為會裡自己人鬧什麼矛盾，妹妹卻不知輕重的在眾位強人面前直說，真是丟人。「怎麼回事？」「一個白衣和尚，突然在香雪海出現，自稱是你的故友，火蓮姐去找我，卻不知怎的，被他強留在那了……」

明雪說道白衣和尚時，不但是明皇，就是天君、萬里空、曲寒山等人同時色變。天君一揮手，讓跳舞的NPC全部退下，絲竹聲也隨之消失，大廳中頓時一靜。周圍的賓客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都把注意力轉向了明雪。

一身黑色長袍明皇沉吟了下問道：「那人都有什麼特徵？」

明雪有些生氣道：「你們不急著去救人，反而問這問那的，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明皇有些尷尬。曲寒山在旁柔聲道：「我們很關心紅蓮，所以才要做好準備……」

明雪勉強道：「那人一身白衣，是個和尚，說是哥哥的故交，長的很順眼，嗯、就是那雙眼睛特別的深邃，看的人心裡發慌。」

明雪才說完，就覺場上氣氛似乎一滯，眼睛一轉，見就是那些賓客也都是滿臉肅然，大廳中立時充滿一片肅殺。曲寒山點點頭道：「是他沒錯了，除了他誰會這麼肆無忌憚的跑來這裡，誰又能無聲無息的進入這裡……」

天君正色道：「老二老三你們去主持陣法，準備應變，我和浩然去看看他耍什麼花招！」天君長身而起，一面用私聊吩咐曲寒山向峨眉報告消息，就說發現那人蹤跡。」

明皇跟在天君身後，邊走邊對作客的眾人道：「諸位，來老朋友了，你們不去會會么？」

光芒、李沉舟、柳青青青等人都是一笑，起身跟上了明皇的腳步。其他幾位強者，猶豫了下，還是耐不住心中好奇，追了上去。

一群人都是金丹級大高手，此時凝神定氣走在一起，那衝天的氣勢愈來愈盛，等眾人御劍來到香雪海上空時，眾人合力的氣勢已經猶若實質，各色劍光匯成的強大神光直衝皓月，一時整片梅林亮如白晝，星空上的皓月也為之失色。

眾人強勢下，成片的梅林不堪重負，紛紛折斷粉碎。梅林中心的兩道人影也清晰的呈現在眾人眼中。

只見一身明艷紅裙正在翩然起舞，浴火紅蓮神情迷離而妖艷，婀娜火爆的身軀如蛇般扭動，一邊在輕褪著自己的衣衫，此時已經是衣衫半截酥胸輕露，腳下的鞋襪也早不知扔哪去了，赤著美足在踏著漫空紛落的梅花，說不出的誘惑迷人。

一個五官雋永風姿洒脫的白衣僧人正在嘴裡低哼著曲調，一面雙掌輕拍給浴火紅蓮打著節拍。

明雪看到這詭異的一目，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害怕，也不知道這人用什麼手段竟然能讓浴火紅蓮這樣的性格高傲的人跳脫衣舞。最諷刺的是，這人嘴裡哼唱的卻是之前宴會中演奏的霓裳舞曲。

眾多高手見狀，無不瞠目結舌。不知道這素來高傲的浴火紅蓮搞什麼鬼。也有人暗嘆：這妞身材可真夠火爆啊！在遊戲中最頂尖的高手面前，這臉實在是丟的太大了。

天君只覺臉如火燒，指著那白衣僧人道：「萬里獨行，士可殺不可辱。你這樣做不覺太過分了么？」

那白衣僧人正是萬里獨行，他對天君等人微微一笑：「不可辱，我偏要辱了，你待如何？」

明皇在一旁冷然道：「十年不見，你沒什麼長進，一張嘴到是愈發刻薄了……」

高飛揚一拍手，浴火紅蓮停住了舞蹈，慢慢走到高飛揚身邊，乖巧的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高飛揚輕輕拍了下浴火紅蓮的臉蛋道：「小貓咪，乖乖哦……」

高飛揚囂張的舉動把眾人都刺激到了，眾多高手默契的布成一個圈子把高飛揚緊緊的圍在其中，都下定決心讓這個傢伙死的難看。高飛揚靜靜的看著天空上如臨大敵的眾人，低笑道：「呵，許久未見，你們也不用拖延時間，正要和諸位好好聊聊……」

天君何等老練，雖被當面揭穿了計算，卻豪不動容，只是冷笑道：「你鑽老鼠洞躲了十年，今天終於有勇氣站出來了。有膽就別跑！」天君等人只所以不動手，也是怕不小心殺了高飛揚，就在難抓住他蹤跡，因此也就任由高飛揚在那猖狂。

高飛揚並不生氣，目光掠過明浩然、李沉舟、柳青青青、光芒等人，見他們雖然都略有疑慮，猜不出自己賣的什麼官司，卻各個都氣定神閑，顯然認為不論有什麼變化，自己都逃不出他們的掌控。高飛揚也知道他們的信心在哪裡，畢竟自己就算在厲害，難道還能厲害過李英瓊，更何況李英瓊身後還有東海三仙這樣的終極強者。

高飛揚道：「欣見諸位神采更勝往日，心中實在是不勝開心。呵呵，這樣殺起來才有趣呢！」

李沉舟身邊的春江夜雨最恨高飛揚，那次伏殺高飛揚未果，反被殺掉，春江夜雨足足掉了四級，春江明月劍訣也掉了三級，用了差不多十個月才恢復過來。見高飛揚這般猖狂，忍不住喝道：「瓮中之鱉，也敢猖狂！」

高飛揚嘿笑道：「猖狂，也要看資本的。今天就叫你看看什麼叫猖狂。」說著對春江夜雨一指低叱道：「滅。」見高飛揚伸手，春江夜雨和李沉舟同時出手，而高飛揚身後的光芒和柳青青青也在後面呼應著出手攻擊。

幾個人都深知高飛揚的厲害，更知道他這人雖然狂的討厭，卻不是個傻子，絕不會跑這來送死。見高飛揚出手，幾個人也毫不遲疑的一切出手，至於是否一擊內把高飛揚殺掉，卻不在他們考慮範圍內。

三道精芒閃耀的劍光縱橫交斬在高飛揚立身處，劍光中，血光迸射，梅林紛飛崩碎，地面上塵土激射。四個外人出手，也觸動了萬劍城的層層禁制，天空上彩光閃耀，霞光萬道的光罩把整座萬劍城籠罩其中。

出手的幾個高手，都感覺到霞光中強大的禁制力量，渾身氣血一滯。光芒、李沉舟、柳青青青三人都停下了手。塵煙飛揚下，浴火紅蓮被三道劍光斬的七零八碎的軀體正在緩緩化光。

明雪在一旁見幾個人二話不說就出劍攻擊，還把浴火紅蓮給殺了，心中怒極，正要說什麼，卻看那個叫春江夜雨的赤足美女獃獃的立在原地，臉上血氣沖頂，眼中全是絕望驚駭。

一旁的李沉舟見勢不妙，才要伸手去扶，那嬌柔秀美的春江夜雨整個人卻砰然爆碎成一片血雨，直迸濺了一臉獃滯的李沉舟滿身。

在場的眾人都是心中一驚，完全不知道萬里獨行這一招是什麼法術，只說一個字，一名金丹就毫無抗力的應驗而死。這等神通，簡直是讓人驚恐敬畏，場上一時肅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