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琉璃瓶

葉小碟裹著厚厚的棉衣，在一片黑暗中穿梭。

涼氣從四面八方襲來，一條一條微弱的白光，隱約可見，冒著青煙。

葉小碟並不寂寞，手被緊緊握著，是束光。光線很強，能照亮前行的路。

光線明亮時，一個熟悉的人影也就跟著出來了。

那個引路的男人，蜷縮著身體，一會大，一會小。一會發光，一會又消失在黑暗裡。

沿著長廊一直走著，看不到盡頭，路卻越來越窄，慢慢的，連瘦弱的葉小碟都過不去了。

光線變亮了，小碟看見了掙扎著的靈聰，隔著透明的容器發出光。

一點一點變大著

葉小碟想說話，但嗓子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她伸出雙手，扶在容器上，手剎時就變涼了。她的熱氣形成白霧，在裡面擴散著，變得越來越大，光線也變亮了。

穿過了又黑又暗的長廊，到了一處滿是光亮的地方。

小碟看見了，中間一個粗粗大大的琉璃瓶，冒著白光，噴出冷氣。

四面的白布圍成了長方形，有些像棺槨。變換著，漸漸形成圍幔，掛滿了大小不一的琉璃瓶。

葉小碟看得很清楚，很早以前，她見過這種奇特的東西。

青光、白光、黃光，任性地散著。

嘰嘰喳喳的叫喚聲音，像野獸的嘶吼聲，像雷電交錯的噪音，像雨水拍打屋脊的聲音，聽不出個數，只是亂糟糟的。

中間的位置，有三個空位。

方方正正地，鋪滿了白光的絲線狀的東西，裹在發光的琉璃外，冒著青光。

琉璃上有字，小碟發現了。

「靈伯海」小碟嚇了一跳，慌亂地捂住了眼睛。

白衣女鬼正飄在哪兒，指揮著小鬼們。

「咔、咔」琉璃撕裂的聲音，很響。

一股青煙串出，覆蓋了整個琉璃瓶。「滋、滋」撕咧聲漸漸小了，一切都安靜了。

「小碟，別回頭，記住」

靈聰的聲音。

葉小碟四處張望，卻找不到人。

「啪、啪」兩聲巨響，黑洞瞬間變成了白晝。

那個琉璃瓶，整整齊齊地靠在前方中間的位置，變成了一團光。

一個軀體晃動、衍生著。出現了肉體，卻看不到臉。

青光圍繞，無數束環在四周，形成傘狀，一點點覆蓋，身體開始飄浮。

「小碟，記住我們的約定，七月七，你來，我等你」光亮一點點變弱，只是留下兩處如星星般閃亮，晃著。肉體消失了，一點一點縮小，只留下一個琉璃瓶，好像是兩個，連在一起，絲絲相扣，難捨難分，葉小碟的眼睛看不清了。

「唰」一道光刺入了葉小碟的眼中，剎時明亮了。

「走吧，別忘了約定」一個女人的聲音，很微弱，有些疲憊。

黑洞變成了白晝，很寬也很長，直通到天邊、雲外。

一些瘦弱的、佝僂著的軀體，拿著像燈一樣的東西，驅趕著四竄的靈魂。

那一定就是驅靈燈，葉小碟看明白了。

一根細長的飄帶，突然張開了小嘴，越來越大，帶走了哭喊著的靈魂，撐得鼓鼓的，被老鬼袍袖一夾，瞬間癟了。老鬼們只顧開心地舞者，絲毫不被干擾。

無數個琉璃飄著，就在葉小碟周圍。

琉璃飄出，震驚了驅鬼的靈魂，規規距距地貼在兩邊，形成了白牆，一動不動。驅魂燈閃爍著，跳躍著，像球一樣一個個往口子處滾動，鼓起無數個包，裡面傳出撕喊的野獸咆哮的聲音，老鬼很熟練地用袍袖裹住，剎時安靜了。

一條縫隙處，琉璃開始變大，像一張大嘴，越咧越大，一個個琉璃前後排開，逐漸延展，一層又一層，層層搭建，形成通路。

一縷黃光射入，金燦燦地，鋪滿了整個通路，只能看見一絲絲白光。

葉小碟，邁了上去，很平坦，沒有一絲恐懼。

那隻熟悉的大手一隻牽著她，看不見，但能感覺到。

小碟的包懸在出口的正中間，一條鏈子慢慢變大，一個琉璃瓶出現了，變成了一雙大手，拉向小碟。

「靈聰，靈聰」

那個大手收縮著，匯成一個亮點，鑽入了葉小碟的包里。

萬丈金光照了進來，開始坍塌，一點一點變成金色，沒有灰塵。白光漸漸變弱，由多變少，由面變成點，最後，一切都消失了。

葉小碟努力地扭動頭，在找自己的愛人。一隻大手壓在她的腦後，很吃力，氣力一點一點變弱，聽得見「滋滋」的燃燒的聲音，白衣飄來，斬斷了那些火光，拖拽著。「小碟，小碟」微弱的呼喚聲，有些特別，像動物的吶喊聲。沒有一點溫度與氣息，飄蕩著。

「啊」葉小碟哼叫著。

「孩子，你可醒了」一個女人坐在床邊，輕輕摸著小碟的臉，一滴眼淚落在臉上，有些熱，葉小碟感到了溫暖。

「爸、媽，這是哪兒啊」

小碟睜開雙眼，感到有些痛，屋裡的燈太刺眼了。她想伸手，但好像全身都被綁住了，動不了。

整個人都被大棉被裹著。

「熱，太熱了」

葉小碟掙扎著，撐開了一個洞，沿著口子向里望去，由寬變窄，似曾相識。

「昨天你渾身都涼，一直喊冷的」

葉紹文看著女兒，她的眼裡一直閃著光亮，看不清黑白眼仁，有些模糊，卻很亮。

「你已經昏了一天了，你嚇死媽媽了」常江子痛哭著。

「媽，我看見聰了，他一直在我身邊」葉小碟眼裡放著光，有了精神。

葉紹文和妻子對視著，有些驚訝。

「寶啊，你別嚇我們」小碟媽哭著。「明天一早，聰就出殯了」

「噢」葉小碟很平靜「他還會回來的，我們約好了，明年」

「這孩子是不是瘋了，靜說瘋話呢」常江子摸著女兒的額頭，又把耳朵放在心口上，「砰砰」的跳動聲，讓這個母親有了笑容。

「叮、叮」手機的鈴聲。

葉小碟坐了起來，速度很快，嚇的葉紹文後退了幾步。

小碟笑呵呵的「是靈聰，他打的，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鈴聲」

葉紹文看著桌上的手機，一晃一晃的、扭動著，曲成了C字型，像是馬上就要被折斷了一樣。

葉紹文被嚇的出了一身冷汗，伸出手去拿，但卻夠不到。

「別動我的東西」葉小碟大嚷著，瞪圓了雙眼。

手機好像聽懂了，點頭應著，手舞足蹈。

葉紹文使勁擦了擦眼睛。

最近，他經常眼花。

奇怪的事情太多了，葉紹文有些恍惚。

「我就說是這樣吧，靈聰搬新家了，讓我去」

葉小碟很認真，一雙大眼睛更亮了。

「我看看」常江子一把奪下了手機，一片白光，根本什麼都沒有，手機甚至都沒有被打開。

「太奇怪了」

常江子一把抓住葉紹文的胳膊，不停地抖著，整個人都有些癱軟。

葉小碟並沒看自己的爸爸與媽媽。

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像個機器人一樣蹦躂著，滿臉帶笑。

「爸，我包呢」

葉紹文和常江子就站在哪兒，一動也不動，屋裡的光線開始變暗了，一點一點的，消失了。

「停電了」常江子使勁掐著自己男人。

「疼」葉紹文拉著媳婦，退到了門口。

「在這兒」一串亮晶晶的項鏈，被葉小碟帶在了身上，發著光，亮點逐漸擴大，閃動著，一個小小的瓶子現出了原型。

「琉璃」

葉紹文叫出了聲。

「啪」燈亮了，琉璃的光線眨眼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