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一)
趙璞率先上去,止住了大呼小叫的婢女,他面帶不悅,望了眼因這呼喊而離席張望的賓客,「何事大呼小叫,沒點規矩」
「少,少爺」婢女咽了咽口水,深知自己確有不妥,她墊了墊腳,靠近趙璞,「三少爺,府里進了賊,夫人房裡丟了幅畫,丟的是皇後娘娘親筆所贈的荷色圖」
「什麼?」趙璞吃驚不小,趕忙差人喚來大哥安撫賓客,自己則跟著婢女去了北廂。
北廂夫人的房間整潔如常,就連被角也沒褶皺一分,顯然來人是有備而來,且絕無拖沓。
趙璞尚未勘驗完畢,就見將軍夫人急急忙忙的聞訊而來。
她進到屋內,瞧了眼掛畫的地方,伸手拍了拍胸口,氣喘吁吁地指了指通報的婢女。「何時發現的?」
「回夫人的話,奴婢剛剛發現的,奴婢照常掐著時辰過來給夫人房裡熏香,見著個人影一閃而過,奴婢害怕極了,抬頭就見夫人掛畫的地方空出了一塊,一點沒敢耽擱,急急忙忙就去前院告知少爺了」
「這可是皇後娘娘的欽賜之物…這下完了,完了」將軍夫人有些站不穩腳,昏沉沉的原地倒退了兩步。
趙璞上前攙扶她坐下,寬慰起來,「娘不必擔心,咱們將軍府想來戒備森嚴,不是誰都能闖進來的,大哥眼下已經去封了進出的門,咱們只要些許時間,總是能找到的」
「好,好,快些去,去查查今天的賓客里都有哪些不入流的人混進來了」夫人拍著胸脯,一副快要氣絕的模樣。
趙璞著令丫鬟伺候好夫人,隨即便趕往前院。
丟了御賜之物,這事兒算不得小,趙璞和其大哥趙殷核對了下賓客名單,在場沒什麼身份的便只剩祥光道那兩個小道士,以及後院趙家五公子特請來的蘇瑤姑娘。
趙璞:「大哥,祥光道的為人我信得過」
趙殷搖了搖頭,「這兩個道士是空手而來,而祥光道的禮是一大早就送過來的,我覺得那兩人有異,且我聽家中僕人彙報,那兩個小道士是席間唯一離席的人」
「大哥是說,他倆…並非祥光道之人」
「沒錯,你每月都去祥光道數次,可曾有一次見過生面孔的道人?後院的蘇姑娘是五弟的心上人,不到萬不得已,咱們也別把注意放到那處去,你先將那兩位道人請過來,咱們得盤查一下」
趙璞有些猶豫,拖拉著在前院頓了頓,他看著遠處神色坦然的十安,喚來家僕將人傳喚進了內宅。
趙璞:「我並非不信任兩位道友,只是這御賜之物丟了,實在…不是什麼小事,還請二位道友配合一下」
家僕們極有顏色,等著趙三公子話落,便上前在二人身上搜刮起來。
秋岑風不喜外人的碰觸,當即以劍柄擋開眾人,隱隱有了發怒之兆。
十安深知知身份地位壓死人,當即一把攬住秋岑風拔劍的手,點頭哈腰的賠禮了好一陣,勸說道「人家丟了東西,搜身是常事」隨即壓低聲音道「都是男人,摸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聽話,讓他摸」
秋岑風聽了最後那句指令,鬆開了劍,臭著臉任人對其上下其手。
可這二位道人實在清貧得很,全身上下別說一副畫了,就連一個子都搜不出來。
趙璞念及祥光道背後的情分,靠近二人道「二位道友果真是從祥光道而來?」
十安整了整衣領,正色道「不敢欺瞞公子,我師兄弟二人算不上從祥光道而來,不過是在那地方請教了些道義,宿了兩日,機緣巧合得了這請柬,冒失前來給府上添了不少麻煩,總之事情皆有在下而起,還請三公子不要將這罪過怪到祥光道頭上,在下願一力承擔」
趙璞是個一心向道之人,純善有德,自不是個紈絝子,又見這人這急急攬罪的模樣,心生欽佩,便自然也偏斜了幾分,他深知這兩人沒甚背景,偏又碰上府中失竊,怕是十有八九要做這禍端的替死鬼,可府中做主的不是他,他也沒法子將兩人乾乾淨淨的擇出局,便低頭想了一陣,隨即朝左右吩咐,「畫不在這兩人身上,但這兩人著實不知恥了些,一介草民竟敢來這府上騙吃騙喝,豈有此理,趕著緊的,把人給我丟出去」
「是!」家僕齊齊應聲。
「等一下,將人扔出去即可,院內賓客眾多,都輕些手腳,勿要驚動旁人,你們幾個知道輕重你們去」趙璞指著身旁幾個佩劍的隨侍,吩咐到。
「是,屬下領命」
隨侍上前,以劍柄推著二人的背,將二人趕至大門,開了半扇門后,幾人對望一眼,紛紛上前將師兄弟二人手腳抓緊,把人丟了出去。
十安功夫不如秋岑風,但好歹也是練過的,他落地時用了巧勁兒,所以丁點事兒沒有,倒是秋岑風聽了秋安在的話不知反抗,落地時被石子咯了屁股,疼得他好半天爬不起來。
十安站起身,看著大門哐當一聲合上,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瞧著不遠處被這動靜嚇得原地刨蹄子的馬,馬車上的車夫揚長了鞭子想將馬趕回正道,馬車上的軒窗露了個角,角落裡有張一面之緣的臉,軒窗上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形,正從軒窗處往外張望,似在打量著自己和還癱在地上的師兄。
「呵」十安輕笑,一掃在府內卑躬屈膝的樣子,只注視著那輛越來越遠的馬車,沉下了臉。
秋岑風摸索著在地上撿到了那個咯到自己的石子,他半坐在地,將那咯人的石子在手心裡觀望了陣,隨即輕輕推了推發愣的秋安在,等看著秋安在注意到自己時,便攤開了手,將那塊石子露出來給對方看。
「這是…石子?你撿這個幹嘛?」秋安在接過石子,玩弄似的將石子在指間來回滾動,在抬眸時便又換上了一張滿是算計的臉,他輕抬手腕,運足了氣,將石子狠拋,只聽『咻』的一聲,那石子便鑲入馬車尾部,沖開木板,將整個石身,全數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