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不該不懂。
他盯著她的眸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閃爍著疑惑。他頓了頓,說道:「不然呢,你以為我有那麼多閑錢,買個女人放家裡擺著看?春嬌,你跟我裝傻是么?」說著,他將她更緊的擁在懷裡,犀利的眼眸中滿是貪婪:「你是我的,這一輩子都是。我要你給我當老婆,陪我睡,給我生娃兒……」
他話沒說完,秦春嬌卻湊了上來,柔嫩的唇瓣堵上了他的。
易峋身量很高,她要踮起腳來才夠的到。
易峋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扣住了她的後腦,更深的吻了下去。
她的臉上,有些濕潤。易峋微微抬起了頭,果然見她滿臉的淚痕,嘴角卻噙著一抹笑意。
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可從沒把她弄哭過。
慌亂著,他問道:「哭什麼,我把你弄疼了?」
秦春嬌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沒有,峋哥,你說娶我,我高興。我、我要給你當老婆。」
帶著淚的笑靨,美艷不可方物。梨花帶雨?並不像,她沒有那麼嬌弱。大概,是經了雨之後的海棠吧。
他撫摸著她的臉頰,粗糙的指腹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滴。
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但至少眼下她取悅了他。
兩人擁在一起,灶下的火終於滅了,廚房中一片黑暗。
夜風順著窗子吹了進來,寒冷之中,卻也帶著一絲春的氣息。
易峋依舊能感覺到體內的躁動,對於懷裡女人的渴望並沒有平息。他不是人事不知的毛頭小子,他深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也懂得如何在床上疼愛一個女人。但他不想就這樣稀里糊塗的和她圓房,他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娶她,名正言順的要她。儘管,她是他的人。
兩人如膠似漆的擁抱了一會兒,方才難拆難解的各自回房。
易嶟早已睡下了,並不知道廚房裡的香艷故事。
經歷了一天熱鬧的下河村,終於安靜了下來。
趙紅姑母女兩個,在哥哥家吃了晚飯,又說了些家常閑話。
有趙太太和趙紅姑這對不和的姑嫂在,註定是不寂寞的。兩人針尖兒麥芒,你來我往,殺了好幾十回合,趙桐生便說天色晚了,明兒一早還要起來預備村子打春的事,都早些睡下。
這姑嫂兩個,才閉了嘴,各自回屋。
宋小棉隨著趙紅姑,被安置在北面的廂房裡,這是趙紅姑出嫁前的住所。
她躺在床的裡面,側著身,一絲兒睡意也沒。
趙紅姑絮絮叨叨著:「……往後你嫁來,別怕你舅媽。她敢欺負你,你就回娘家來。把男人吃死了,誰也不用怕!等再生了娃兒,腳跟兒就穩了。」
宋小棉心裡有些煩,轉了個身兒,低低咕噥了一句:「娘,別說了。」
趙紅姑只當她臉嫩,兀自啰嗦著什麼。
宋小棉卻想起了白日里趙有餘看那姑娘的眼神,喜悅的,熱烈的,還帶著一種她說不出來的情緒。她不大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直覺里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就該是這樣的。以往在家,爹有時看娘,也是這樣的。
表哥,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她。
她真的願意給表哥當媳婦嗎?她自己也不知道。
宋小棉只覺得自己心裡很亂,一會兒是表哥看那姑娘的樣子,一會兒是舅媽複雜的眼神。滿心亂糟糟的,她卻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那個穿緞子衣裳的姑娘,真的很漂亮。比董香兒、比她表姐趙秀茹,都漂亮。
夜風,帶著春天的氣味,吹進了下河村。一夜之間,彷彿所有的東西都活泛了過來。什麼東西,在這春夜之中,暗暗滋生著,活躍的,躁動的,瘋也似的生長著。
董家得知了女兒被休的事情,果然天下大亂了。
董老爹蹲在堂屋地上,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袋鍋子,一聲兒不吭。煙灰浸在了那一道道的褶子里,讓他的老臉顯得有些臟污。
董大娘坐在裡間炕上,抹著眼睛,高一聲低一聲的哭著,仿若唱歌似的。
董香兒坐在炕角,青白著一張俏臉,咬著嘴,低頭一聲不吭。
她哥董大成和嫂子楊氏,都在地下站著,沒有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董大娘的哭聲。
「家門不幸啊,出了這麼個敗壞門風的喪門星!嫁出去的女兒叫人家攆回來,老董家往上數個三輩兒都沒有過的事兒!真真兒的現眼啊,這以後叫咱們合家子人怎麼出門子!打小兒我就知道這丫頭不是個省油的燈,在家裡作禍還不夠,還要到婆家鬧去。如今叫人給攆回來,也不瞧瞧家裡還有沒娶媳婦的弟弟!」
董香兒悶頭不吭,任憑她娘數落。她是個從來嘴上不服軟的人,這會兒卻像鋸了嘴的葫蘆,一句話也不說。
董大成看著三妹被罵,忍不住想要出聲,卻被楊氏拉了一把袖子。他曉得渾家的意思,乾脆也啞了。
董香兒終於被她娘罵出火來了,回嘴道:「我怎麼著了我,難道要他們一家子人騎在我脖子上拉屎撒尿,我也得忍著?!」
董大娘沒回過神來,一旁楊氏開腔了:「三妹,這就是你不對了。這嫁到人家裡做媳婦兒,可不是在家當姑娘的時候,這該受的氣就得受,該忍的委屈就得忍,哪兒還能任性呢?一家子人和睦,才是最要緊的。」
董香兒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了一聲:「莫不是小叔子調戲我,小姑子冤枉我偷漢,也要我忍著?!」
楊氏被嗆了個臉紅,嘴裡輕嚼著:「我說做媳婦的道理給你聽,你倒來撅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
董大娘嚎起來:「聽聽,就這麼個嘴頭子,怨不得人家裡容不下!如今被攆回來了,倒會窩裡橫的!」
他家老四董栓柱在院子里,聽不下去了,進門說道:「娘,你說的這都是什麼話!三姐叫人家欺負了,攆回來,咱們娘家人不說幫襯,倒在這裡數落三姐,這不是胳膊肘朝外拐!」
楊氏瞥了他一眼,輕輕說道:「老四真是吃了燈草灰,說的輕巧!你姐回來,難道你養著?」
她這話,算是說明白了董家人的心思。
董家老兩口養了四個兒女,老大董大成娶了隔壁村的楊氏,老二董芳姐已經出嫁了,老三便是這董香兒,老四董栓柱今年十六,還沒成親。
董家人口多,地倒是不多,家裡一向緊巴巴的,兩個女兒嫁了人,要了一筆彩禮,方才緩了家裡的困境。老四董栓柱娶媳婦的聘禮,也是從三姐身上來的。如今董香兒叫夫家休了回來,這聘禮怕是要還給人家,甚而家中竟還多了一張嘴出來。董家人,說什麼也接受不了。
在於董家的老兩口,這女兒不過是頭豬,吃了家裡那麼多年的糧食肥了就要殺肉賣錢,沒道理賣出去的豬退回來再吃娘家的。
董大娘也不哭了,兩隻黃眼珠子瞪著董栓柱,咬牙啟齒道:「不識好歹的玩意兒,啥叫胳膊肘往外拐?!老娘還不是為了你,這咋叫胳膊肘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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