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七百年

我躲在冥思祁的身後，就見夢雪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而那隻黑貓，不，那個穿著黑衣的男人正站在離夢雪不到一步的地方看著夢雪，眼神複雜。

「峰哥……」

夢雪的聲音支離破碎，似乎一瞬間，壓抑了那麼久的情感都爆發了。

而那個男人在聽到夢雪的那一聲呼喚之後身子一顫，隨即竟倒退了幾步。

「你不應該來這裡，你走吧。」

我不明所以的看著，趴在冥思祁的背後小聲嘀咕:「為什麼明明相愛的兩個人非得互相折磨呢？真是難搞哦。」

而冥思祁輕嘆了一聲，似乎感同身受:「有的時候，愛而不得，所以刻骨銘心。」

聽冥思祁這話，感情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峰哥，我只想見見你，哪怕最後一面。」

那個男人沒有出聲，依舊背對著夢雪，就見夢雪深吸了一口氣直直的跑到了那男人身後，緊緊的抱住了他。

我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夢雪這麼漂亮的一姑娘居然和一隻黑貓談戀愛。

可是看到他們確實心中都有彼此，我又覺得很暖心。

黑貓在夢雪的懷抱里終於潰不成軍，他緩緩的轉過身子，伸出手，半晌才回抱住了夢雪。

兩個人相擁的畫面讓我很感動。

可是還沒感動幾秒鐘，那峰哥忽然看向了冥思祁，雙手抱拳:「還希望你們能護送夢雪下山，我將感激不盡。」

我實在受不了這男人，或者雄性動物的偏執，一想到冥思祁在我身邊我也就沒有那麼害怕了，站前一步問為什麼。

那峰哥看了我一眼，隨後低頭看了看夢雪，聲音全是為難:「這山上本就不是你們能呆的地方，如果被別人發現，你們會很麻煩，況且我來到這就是為了贖罪的，不能在把夢雪牽扯進來，否則……」

「峰哥，無論如何，我願意和你同生共死。」

我被他們倆弄得一個頭兩個大:「你把話都說清楚好吧？我們三個爬上來很辛苦的，你一句話就讓我們連夜下山？你也不怕夢雪有危險？」

那峰哥重重的看了一眼冥思祁搖了搖頭:「他會保護你們的。」

而夢雪一把抓住了峰哥，聲嘶力竭:「不，當年你就沒有問過我的想法自己離開了，如今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如果說是有罪，那麼我也有，我要和你一起贖罪！」

我聽的更蒙了，皺著眉頭看向夢雪:「你不是說他打你，還傷害你么，你為什麼要贖罪？」

夢雪聽到我的話忽然一愣，隨即眼神開始閃躲，猶豫了半晌才看著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司姑娘，是我騙了你……我和峰哥……我……」

夢雪的話似乎很難啟齒，半晌也沒說完全，正在我急的火燒眉毛的時候，冥思祁忽然出了聲。

「因為她早就應該死了，可是這隻黑貓為她續了命，這也就是為什麼明明這隻黑貓可以幻化成人形，卻只有一尾的原因。」

冥思祁聲音冷冷的，表情也冷冷的。

我聽了更是整個都蒙了，難道貓有九命這是真的？

那他那麼多尾巴都給夢雪續了命？

夢雪聽到冥思祁說完話，深深的沖著我鞠了一躬，一臉的抱歉，順帶著梨花帶雨。

而那峰哥看著冥思祁點了點頭:「果真是你……」

峰哥的話還沒說完，冥思祁刷的拿出扇子晃了晃直接打斷:「司司說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既然收了你們的東西，當然不會袖手旁觀，說說吧，還有什麼想要求得，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夢雪眼睛一亮，快速的扭頭看向了峰哥，峰哥眼神猶豫不知道在考慮什麼，半晌才點了點頭:「那真是多謝了。」

隨後夢雪終於和我說了實話。

「我當時剛受了天雷，因為法力薄弱，最後沒有抗住，我以為自己會死，卻沒想到竟被上山去砍柴的夢雪收留，她悉心照顧我，直到我痊癒。」

當時峰哥法力盡失，而夢雪的溫暖和照料讓峰哥眷戀，最後峰哥決定放棄修行，只想陪著夢雪。

一人一貓，漸漸地就生出了感情。

「那個時候我以為峰哥只是一隻普通的黑貓，他很乖，很通人性，所以我漸漸地對他越發喜愛，我本以為生活會一直這麼平淡的生活下去，可是那一年我們家族發生戰亂，我不幸受了傷，我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想到峰哥救了我……」

七百年前，元朝建立，朝代的更迭打破安靜祥和的生活，夢雪的家族被侵佔，家人悉數身亡，只有夢雪被峰哥救到了山上。

峰哥用自己的一根尾巴為夢雪續了命，夢雪才得以活下來。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能者得知峰哥竟是貓妖。

「我當時無法接受，可是他一直對我不離不棄，後來我漸漸習慣，而親人的離世讓我對他更加依賴。」

夢雪接受了峰哥的身份，而峰哥也表達出了自己對於夢雪的愛。

明明都過得很艱難的一人一貓，就那麼相愛了。

可是人的壽命很短暫，幾十年過去了，夢雪開始變老，開始生病，最終在一個冬天一病不起。

峰哥急得幾乎瘋了，毫不猶豫的又自斷了一尾。

就這樣，七百年裡，直到這一世，峰哥只剩下了最後一尾，而他們兩個的事情終於東窗事發。

在這場不被接受的愛情里總有一個是要付出代價的。

最後峰哥為了保護夢雪，一個人來了這山頂，扛下了所有的罪過，而代價就是生生世世永遠不得離開這裡……

我聽的心酸，而夢雪已經哭的如同一個淚人，她死死的咬著嘴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都是為了我，不然的話峰哥早就可以逍遙自在的過上平靜的生活，可是都是為了我，才變成如今這樣。」

峰哥緊緊的摟住了夢雪，眼神里的寵溺幾乎都要溢出來了:「如果沒有你，我根本無法生活下去，怎麼可能逍遙自在？」

我被兩個人的愛情徹底打動，我拽了拽冥思祁，看向他，而冥思祁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看著門外。

「能不能幫幫他們？」

我小聲詢問，冥思祁才回過神來，猛的把扇子一合，若有所思一會緩緩的點了點頭。

「幫倒是可以，但是你們要明白，天命不可違。」

峰哥點了點頭:「所以我沒有怨恨，甚至我很感謝上天，能讓我陪了夢雪這麼多年，如今我別無所求，只想夢雪能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

夢雪哭著撲進峰哥的懷裡，小小的禪房充滿了哀傷的氣息。

最後冥思祁把峰哥叫了出去，說是有事情商量，兩個人不知道去了哪裡，屋子裡只剩下了我和夢雪。

夢雪眼睛腫腫的，她說，人這一生無論長短，能和相愛的人廝守終身才是最幸福的。

她說她寧願用光下輩子所有的幸運，只求在這最後一世，能和峰哥廝守到最後。

很久之後冥思祁才帶著峰哥回來。

我好奇的問他們倆去幹什麼了，結果冥思祁不說，峰哥也緊緊的閉著嘴。

不過和冥思祁談完話的峰哥顯然沒有了開始的悲觀，他一進禪房就緊緊的抱住了夢雪。

「雪兒，我們可以離開這裡，去一個喜歡的地方度過餘生。」

夢雪的眼淚再次滑落，不過這次卻是喜極而泣。

他們相擁了很久，最後在冥思祁的催促下連夜下了山。

峰哥和夢雪離開以後，我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冥思祁究竟和峰哥說了什麼，為什麼那麼死心眼的貓居然被他說動了。

冥思祁和我坐在山頂上，看著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半晌才輕飄飄的說:「那隻貓，用了它的長生，換三十年。」

我一愣，沒聽懂，半晌才明白過來:「那也就是說那峰哥就只剩下三十年了？」

冥思祁點了點頭。

「嚯，愛情真是偉大，可是三十年之後如果夢雪沒有死，那麼她還不是一樣傷心？」

冥思祁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果真是頭髮長，見識短，那夢雪顯然已經是垂暮之年，是因為有九尾貓續命，所以才看不出年紀，三十年之後，怕她早就入了輪迴了。」

我嘆了口氣，忽然就有些失落。

這愛情真是奇怪，有的人愛而不得，有的人死去活來，還有的人最後恨不得兵戎相見，當然還有我這種直接被自己丈夫掐死的……

「你曾經愛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很漂亮？可是為什麼最後你要殺了她？難不成也是因為女的要離婚？」

我把自己身上發生的悲慘故事套用在冥思祁身上，冥思祁聽了我的話忽然轉頭看向我，眉頭皺的老高。

漆黑的長發偶爾飄過來掃在我的臉上痒痒的。

「你怕是精神不太好吧？你以為所有的男人都像你那個前夫一樣渣？」

我撇了撇嘴，反唇相譏:「是，你不渣！你不渣幹嘛殺了你心愛的姑娘？」

我話問完，冥思祁忽然沒了動靜，我轉身去看，就見冥思祁正盯著我，臉色黑的嚇人。

我連忙捂住嘴，就見冥思祁盯了我好半天才輕嘆了口氣，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忽然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先是一愣，下一秒整個人就慌了，這個王八蛋，不會又把我自己丟下離開了吧？

正惶恐呢，忽然聽到身後一聲狼嚎，我身子一歪，差點掉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