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結局下
一晃,便是數年過去,國內的消息,雖然顧念從不主動說,但是何平戈在報紙上也看的見其中幾分,再加上小兵每次來敘說的,便也算是能夠了解七八分了。
何平戈將手中的報紙放下,又將才寫好的信看了看,裝進了信封里。
小兵見此,便趕緊湊上去問:「何老闆,這可是我要帶回去的信嗎?」
何平戈拿手一攔,笑著道:「今次無信。」
「今次無信?!」四個字叫原本還閑適的歪在沙發上的顧念,瞬時便跳腳了起來:「他真這麼說的?」
小兵頗有點慫的被顧念嚇退了兩步,盯著顧念要吃人似得表情猶豫了兩秒,才慢動作的點了頭。
「反了他了!」顧念氣的站起來原地打了轉:「給我買票,我這就要去米國。」
副官這些年來跟著顧念,原本是看著顧念日復一日的變的喜怒不形於色,可沒想到這何老闆竟是有這麼大的本事,不過是區區四個字,就叫司令失了嚴肅,頓時便有些感慨,可是面上又不好表露,只好勸道:「司令,這剛打完仗,正是論功行賞的時候,現在走,不合適。」
顧念是什麼人,她若是在意這個,便也不會是現在這樣,當即一拍桌子:「要發錢給我打賬上,軍功章給我裝信封里寄過來,老子的男人都要跑了,老子還管什麼論功行賞!」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顧念便風風火火的坐上了奔赴米國的船。
帶著個副官,一路尋到了何平戈的地址,才一進街,便見了滿街熱鬧,人人都往了一個方向走。
顧念心裡奇怪,面上便帶了些許,副官看在眼裡,便習慣性的為顧念排憂解難,隨意的找了一個人拽著就開口問道:「麻煩問一下,這是什麼事,這麼熱鬧?」
這張副官也是在本國待得習慣了,沒想到一過來就中了大獎,抓著的是個金髮碧眼的米國人,兩個人費勁巴力的交流了半天,最後張副官蔫頭耷拉腦的無功而返了。
顧念被來鬱結的眉頭,被張副官逗的展開了,難得看到自己這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副官吃了癟,顧念竟是十分不厚道的決出了幾分渾身舒暢,當即笑著一拍副官的肩:「走吧,爺請你看看熱鬧去。」
要不然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呢,顧念現在就是這樣,本來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跟著大家一起走,沒想到到地方一看,竟是個戲園子。
顧念幾乎要樂出聲來,抬步就往園子里走,有個小門童一見顧念,便笑著道:「哎呦,這位客官,您可是來著了,今個兒可是我們這的何老闆,這麼多年以來,第一回開嗓唱戲。」
顧念的腳步一頓:「何平戈?」
小門童不認識顧念,只以為顧念是聽過何平戈的名氣的,這會兒滿臉都堆了笑道:「可不是嗎,您啊,裡面請。」
這可真是有意思了,顧念臉上不動聲色的跟著小門童往裡走。
也是顧念來的不巧,有些晚了,好的位置都叫人挑去了,只剩下了些邊邊角角的位置,不過顧念倒是不在意,她原本就不是為了戲來的,她為的啊,是人。
誰知她才剛要在一個邊角坐下,又走過來了一個看起來有些資歷的人,道:「這位客官跟我來,您啊是我們今天來的第一百位本國人,所以啊,請上座。」
那個人指的,是個前排的貴賓位。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顧念毫不猶豫的就走過去坐下來,反正這裡也都是何平戈的產業,她占他園子的便宜,理所應當,不但如此,她等這場戲完了,還得去沾這園子老闆的便宜呢。
一聲鑼鼓響,有人從簾里出來,這個故事顧念倒是沒見過的,卻也很有意思。
何平戈辦做的是個白面小生,被個女將軍給擄回了家中,開頭對著不好,可不必許久,兩人卻又如膠似漆了起來。
顧念越看,越覺得這個故事有點熟悉,正是絞盡腦汁想著呢,旁邊的張副官,卻忍笑抖得跟篩糠似得。
顧念先是沒反應過來,可隨機便明白了,何平戈這是吧他們倆的事情,給編成戲了,再想一想這是何平戈這麼多年來,頭一次上台唱戲,可想而知,何平戈怕是早就知道顧念今天會會回來了。
轉頭瞪了一眼身邊最有可能通風報信的張副官,顧念原本氣勢洶洶的來打算質問寫信一件事,可現在卻發現自己給算計其中,不由的來了一點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戲才一完,顧念便駕輕就熟的奔著後台去了,氣勢洶洶的吼道:「何平戈,你給我出來!」
現在的何平戈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這邊何平戈還沒說話,那邊的龍套便已經十分警覺的齊齊將顧念圍住了:「你想做什麼。」
何平戈聽到聲音,便分了人群走過來,面上帶笑道:「顧司令,好久不見了。」
顧念見他笑的這副樣子,又見他根本不驚訝於自己的出現,便對人故意算計自己這事更加篤定了,有點氣道:「別跟我賣好,我問你,我這次的信呢?」
基本上這兩句話過來,戲園子里的人大多也知道了眼前的這位主兒是誰了,便紛紛的轉身走了,只給兩人留下了地方。
何平戈倒是欣慰與手底下的人這番察言觀色,引著顧念到了自己化妝的小屋裡,將放在首飾匣子里的信拿了出來,遞給了顧念道:「在這呢,司令特意過來就是討要這封信嗎?」
顧念本是打算接著這個機會要發火的,卻不料何平戈竟是拿了信出來,一時語塞,只得氣呼呼的將信接過來塞進了袖子里,道:「要不然,我還是來看你的嗎?」
何平戈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現在信拿到了,那司令您……」
這句話幾乎是帶點趕人的意思了,但是從何平戈眼裡的笑意卻又看得出,他這是故意的擠兌顧念呢。
顧念對他的態度算是心知肚明,這會兒便裝出惡狠狠的樣子瞪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何平戈之前還勉強綳著,見顧念這副樣子,頓時便笑開了:「司令不妨坐下來喝口水吧?」
顧念也毫不客氣,見何平戈指著的那個位置上是備好的茶水,便自行坐了,拿了茶碗喝過一口,眉頭卻舒展了。
這正是顧念喜歡的味道,何平戈果然是早就準備好的,只不過何平戈逗她,她自然也是樂得配合的:「哼,我不管,我現在的兵權交了,你手裡的戲園子有我一半兒呢,我就在這住下了。」
何平戈在顧念的身邊坐下了,他的眼睛看著顧念幾乎能夠溫柔的滴出水來,不過說話做事依舊是不緊不慢的點點頭道:「如此正好,剛好我這裡還缺一個搭檔,不知道司令您?」
顧念咂摸了兩口茶,聽著何平戈的意思倒是再向自己邀約,她還是不大愛品茶不過聽見愛人的聲音也是很愜意,瞟了何平戈一眼:「就搶你那個?」
何平戈倒是在這個間隙把人看了個仔細,點了點頭道:「正是。」
顧念其實瞧見那戲的時候,倒是有幾分欣喜的,看著何平戈將以前發生的那些事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幾年來也不知道是懷了怎麼樣的心情,將那些事回憶了,又一一的改成了戲劇。
這裡面不光是好的時候,壞的時候也有,想到何平戈當時一個人寫寫畫畫,回憶著這些東西,顧念就不免的起了點心疼,口氣也柔和了幾分:「反正我瞧著她演的沒點氣勢,是絕不如我的。」
何平戈也不反駁,他的心下安穩起來,覺得顧念說什麼都好,點頭附和道:「那是自然,我們顧司令,可是本色出演的。」
顧念把茶碗放下,白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何平戈笑應了,現在的顧念比起那一封封的信要鮮活百八十倍,他心裡歡喜又道:「說起來,既然司令已經答應了做我的搭檔,那麼以後,可就是要跟著我唱一輩子的戲了。」
一輩子三個字叫何平戈咬的極重,彷彿是生怕顧念聽不清一樣,而顧念卻是連掀起茶碗的動作,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停頓,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氣問他:「有何不可?」
何平戈如此便笑了,起身遞給了顧念一個錦榮的小盒:「那就請司令把這個帶上吧。」
顧念便將茶碗放了,將盒子打開,只見裡面是兩枚擺在一起的鑽戒,一見光便十分耀目的放起光來。
顧念帶了一點笑意去看何平戈:「何老闆這是好手段,不過是要個搭檔,怎麼的,還想我搭個人進去嗎?」
何平戈倒是也不急於一時,見顧念似乎沒有答應的念頭,便開口道:「司令若是不肯……」
何平戈的話還沒說完,顧念便已經自己將其中一枚取下來待在了手上:「呸。你是我的人,還想著逃嗎?」
一句話看似指責,實則暖心,何平戈等這一刻,林林總總算起來也有十餘年了,這一刻終於達成,竟是感覺如炎炎夏日飲了冰涼的氣泡水那樣的舒爽。
起身撫了撫袖子,何平戈對著顧念認真的行了一個禮,口中聲調,也變作了小生的腔調:「小生見過娘子,以後路途縱多坎坷風雨,還望與娘子攜手同歷,不舍不離。」
不過幾十個字,卻是將後半生盡數鑲嵌其中,顧念聽得他這句,再看了那一雙明亮黑眸,時至今日,仍然是初見那樣的明亮,便是不由的笑了,開口道:「應了你了。」
顧念是一貫不擅長表露感情的,可是這四個字,卻是說的鄭重無比,只不過才下一刻,她又忍不住的吐槽道:「酸不唧唧的。」
何平戈見此失笑,卻又覺是意料之中。
戲子與將軍,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極端,如今能夠走在一起,便是他們自己初見的時候,也是不曾想到過這一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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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至此便結,往後餘生,何平戈與顧念兩人,便一直在為發揚京劇而努力著,終其一生,未有分離。
後有說書人將兩人故事記下,茶館小巷多有傳說,世間女子男兒多有羨慕這對神仙眷侶,去往那戲園子去尋,卻不見兩人,只聽得鄰人敘說,兩人少年時常是勞累,如今便卸下重擔,一併遊山玩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