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九節 催眠

這樣做，並非林霽雲的個人獨創。

事實上，物競天擇本來就是生物界的鐵律。

他不過是將這一規則，以人類的觀點盡數釋放罷了。

他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下去。

人體的生物鐘與新陳代謝，總有枯竭耗盡的那一刻。

雖然，錦衣玉食。

雖然，有著最好的養生條件。

雖然，林霽雲的精神狀態遠比同齡人更加矍爍。

但是他卻知道，自己終有老死的一天。

必須在臨死前，利用進化后的細胞，徹底改變自己的身體。

這就是他的最終目的。也是最為迫切需要實施的一切。

出於私心，維爾根巧妙地修改了「再造」計劃。使得病毒感染的人群數量，從原先的幾個城市，覆蓋率擴大到了全球半數以上。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有充足的借口，撇開議會的限制，合理調動軍隊，向所有被污染區域發射數以百計的太空武器。

對此，林霽雲很憤怒。但是卻無力改變。

潛意識裡，他也不想改變目前的狀況。

按照概率的計算，試驗體數量越多，細胞異化的機會也就越大。同樣，生存環境越是惡劣，被迫進化適應的比例，也會比預想中多得多。儘管維爾根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協議的限定。

儘管聯邦總統的野心，已經越來越明顯。

他卻根本不想進行任何阻止。

畢竟。事情地發展，對自己更加有利…立？」

「所以，你就允許這個世界成為怪物與人類共存的樂園？」

「所以，你就容忍越來越多的人類，成為變異生物口中的食糧？」

雷震只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一團熾熱的怒火在燃燒。在嘶吼。在拚命想要向外噴涌著。

他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衝動。

數億人地死亡，其實早有所知。

即便是面對無辜者被獵殺地情況下，他也不會做出任何憐惜的舉動。

這個世界早已瘋狂。

死一個人是死。

死一萬個人也是死。

百萬、千萬、億萬…。又能有什麼區別？

他不明白，自己的憤怒究竟從何而來？

甚至強烈到想要把老者碎屍萬段的地步。

也許，這正是身為人類的潛在意識力吧…了事情的來由，以及所有的一切秘密。接下來。是不是應該聽聽我的建議呢？」

望著面色冰冷地他，老者的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貪婪：「一百九十六號，我需要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替代你的位置。你是唯一，我的唯一，只有你，能夠滿足我的要求。作為補償。我會給你一切所想要的東西——」

「哦？」

對於這樣的話，雷震顯然大感意外。

「你是我所釋放地所有試驗體中，最為成功的進化案例。換句話說，你的細胞，絕對可以轉化成為我所需要的東西——長生不老之藥！」

「呵呵！是嗎？」

雷震皮肉不笑道：「可是。如果我的記憶力沒有問題地話，似乎就在不久前，你還在想方設法要幹掉我。將我從地球上抹去，不是嗎？」

「沒錯——」

老者臉上，滿是不加掩飾赤裸裸的貪慾之色：「因為。只有真正殺了你。這種隱藏在細胞中的變化，才會在瀕死狀態下。一躍成為最後的完全形態…。」

對於細胞，沒人能比林霽雲理解的更為透徹。

這些肉眼無法看到地小東西和人類擁有相同地質性——都能在最危險的環境下，爆發出難以想象地可怕力量。

它們似乎能夠察覺寄主大腦的思維狀態。從而隨時調整自己的所有動作，與之形成有效的配合。

殺掉雷震，對於林霽雲而言，絕對是一件極不划算的事情。

可是，他卻不得不這樣做。

他深信，只有將一百九十六號置於死亡境地，使其體內的細胞，在瀕死絕望的邊緣一次次爆發。方可在最短的時間裡達到最完美的進化效果。

事實證明，他是的對的。

從昆明城到邊緣基地，每一次戰鬥的背後，都有著他故意釋放的大量變異生物。面對越來越強大的對手，一百九十六號也越戰越強。甚至，每一次戰鬥之後，由微型機器人從戰場上收集到的血液樣本中，無不顯示著細胞頻繁的變化。

「我前後一共製造了近千名試驗體。只有你的各項數值最高。尤其是其中的「求生意志」一項，足足超過預計數倍以上。當然，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你與「獵殺者」融合產生的變異所導致。但是究其根底，卻也是綜合能力最強，細胞配比最優秀的超級進化體。」

對於老者充滿讚歎的話語，雷震不置可否。

這並非他所關心的問題重點。

他唯一想要弄明白的，便是自己的身世。

換句話說，自己身體里流動的，究竟是什麼人的血液？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看，你，相當於我的兒子。甚至，可以說是我的兄弟——」

果然，老者接下來所說的，無可避免地涉及到了這個最核心地話題。

大凡生物研究者。總喜歡使用最優秀的細胞，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獨特生物。

這幾乎是所有科學家身上都有的通病。

很自然的，前代偉人遺留下的基因，也總會被融合成為新造生物體內，眾多構成物其中之

雷成與莫清，這兩個看似普通的名字。在前代人類那早已毀滅地世界中，不亞於歷史上地任何英雄。

在基地的冷藏基因庫中。林霽雲找到了一份特殊的樣本。

那是兩袋五十毫升。用厚重金屬保險箱盛裝的人類血液。

前代人類也許早已料到會有毀滅的那一天。因此，他們的後備措施極其完整。甚至，就連一些重要人物的血液也被提前預置。為的，僅僅只是能夠在未來某一天，重現地球曾經地輝煌。

林霽雲當然明白這些樣本的重要性。不過，在他看來，這僅僅只是為自己長生計劃添加上部分必要的基因保證罷了。

偉人，是永遠不可能被複制的。

確切地說。利用同種基因，可以在培養槽中製造出外貌、身體結構完全相同的一批人類。但是，他們能夠成為偉人的機率，實在微乎其微。

其中的原因很簡單。

從幼生體直到成為完全的個體。人類必須經曆數十年地光陰。這其中的各種歷練，不可能完全複製到所有幼體身上。退一步而言，即便當真能夠將偉人經歷過的一切重新回放。由於時間與空間的關係，甚至僅僅只是受當時經歷者的情緒影響，能夠達到預想狀態地幼生複製體。甚至還不到千分之一。

人類的思維擁有絕對的獨立性。

每一個幼生體的思維概念都不可能完全一致。

畢竟，人，不是機器。

這也正是林霽雲製造出多達千計試驗體，最終卻只有雷震一人能夠達到要求的緣故。

在一百九十六號體內添加自己地基因，也是用作預防地手段之一。

天知道進化后的細胞。是否能夠與自己完美結合？

而且，單純使用一百九十六號新鮮地樣本做為提取，也絕不可能。

還必須輔以從各種活屍身上搜集的細胞進行融合，最終達到臨界平衡點之後。這才能夠在最穩定的狀態下，注入體內。成為足以放心使用的最終藥劑…意與我一起合作嗎？我親愛的朋友？「

站在儲備罐前的老者。慢慢地伸開雙手。臉上滿是誠摯無比的微笑。

「世界，是我的。也是你的。你的身體里，流淌著和我一樣的血液。聯邦政府只不過是無聊的笑話罷了。機械文明絕不可能對抗進化中的生物。這是大自然定下的規律，誰也無法違背——」

「合作？」

雷震在口中慢慢重複著著個簡單的字眼。冷漠的目光中，隱隱流淌著某種說不出的意味：「黃區已經一片混亂，你根本不可能控制那些被感染后，散落在各地的非人變種。對於這一切，你沒有任何主導權。合作…。哈哈哈哈！你不覺得，說這話的時候，實在有些無聊嗎？」

「你說的沒錯——」

老者出人意料地承認道：「對於那些流落在荒野及紅區廢墟中的生物，我的確無法控制。但是不要忘了——是我造出了它們。我知道它們的一切弱點。換句話說，它們只是我用作平衡的一種工具罷了。如果沒有它們，恐怕聯邦軍隊早已將黃區徹底踏平。況且，你還忘記了一點最重要的東西。」

「什麼？」

「當某件事物失去控制，無法捏在掌心的時候，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將其徹底毀滅——

聽到這裡，雷震只覺得渾身肌肉猛然一顫：「你的意思是…。殺光它們？」

「如果有一百萬失控的變異生物。那就再造出一百萬聽話的同類殺掉它們。即便這個數字再多十倍、百倍，我也有絕對地把握，將它們重新變成一堆埋在泥土裡。充作肥料的垃圾-

老者的話，殘忍、冰冷、絲毫沒有半點感情。

他的意思已經非常清楚。

黃區所有的生物，都只是達成目地的工具而已。

先階段的存在，不過只是牽制藍區地必要手段。

一旦有所需要，他將毫不猶豫地將其徹底殺死。用新地，更加聽話的複製品將其代替。

「嘿嘿嘿嘿！創造世界，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老者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滿是無法掩飾的狂熱之色：「殺光所有一切不聽話的生物。在徹底空曠的地球上，重新創造出俯首貼耳的新人類…。這難道不是與中，上帝造人的故事何其相似嗎？哈哈哈哈！和這個標本一樣，我也會賜予自己地造物一片豐壤的土地。要知道，那些被殺者的屍體，可是最好的肥料啊…。」

瘋了。

他簡直瘋了。

雷震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話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自認殺得人也不算少。

殘忍、冷酷、嗜血，在他的身上，曾經得到完美的詮釋。

可是。那僅僅只是為了活下去而殺人。

為活而殺，為殺而殺。這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他從未想象過，一個人，竟然可以瘋狂到如此地步。

他也相信，老者沒有撒謊。

只要願意，他完全可以在實驗室中，製造出數以億計地變異體。用這些面目猙獰的怪物取代人類，重新創造一個新的地球文明。

當然。這需要時間。

號稱機械文明的藍區與之相比，雖然擁有強大軍事力量，卻也無法在這種不計消耗的衝擊下頑抗太久。

未來，會變成一個什麼樣子？

或許，就好像那些曾經地影片一樣。人類終將淪為怪物的奴隸、食物，永遠成為地球生物鏈中最底層的一環…。

「來吧！我的朋友，我的兒子。和我分享這一切。我地，就是你地——」

踏著碎小卻堅定的步子，面色和藹地老者。從房間的另外一端慢慢走來。枯瘦的手臂上。那一根根緊密糾纏成網狀的淡青色血管，也在被興奮思維刺激下。流淌得無比洶湧血液的推攮間，高高鼓出皮膚表面。成為一片套合其中的異狀物。

「我的，就是你的……

雷震喃喃著這句話。眼中滿是困惑無比的思索。

他似乎是被這話所迷惑。

又好似陷入某種思維的誤區。

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裡。右手斜杵著下盍。彷彿一具憂鬱且用石膏澆鑄而出的冰冷雕塑一般。

老者的腳步，越發近了。

他很滿意這樣的效果。

這也正是他期盼已久的結局。

從頭至尾，他根本沒有相信過一百九十六號。

更妄論什麼與之分享一切的謊言。

誰會和自己的造物共同享有最終的果實呢？

權力，只有捏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為安全，最為穩妥。百九十六號很強。

他也曾經數次在其戰鬥地點提取過相關的基因樣本。

然而，機械搜索器每一次送回的結果，都會發生截然不同的變化。

他的基因正在進化。

其速度，足令自己瞠目結舌。

很幸運，他在這個時候，主動找到了自己。

如果，能夠將之捕獲，強行灌注新的思維概念。那麼，一百九十六號將真正為自己所用。

到了那個時候…。予取予奪，都將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

剛才的談話中，他悄悄使用了催眠的方式。

這也正是一百九十六號之前破門而入的時候，自己為什麼沒有派出大量變異生物將其阻攔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