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十里埋伏
位於最前方的百里驚塵不知回頭看了多少遍身後,卻最終,也沒有等到他想要等的人,最終只能輕嘆一聲:「啟程吧。」
北軒不忍看他這般遺憾地離開,遲疑了片刻,還是緩緩問道:「爺,要不咱再等等?」
「不了。該來,早就來了。」
百里驚塵一躍上馬,面容已是清冷無奈之色,淡淡說道。
「許是軒姑娘有什麼事,耽擱了。」
北軒輕聲在一旁寬慰著百里驚塵。
百里驚塵沉默片刻,眉目微微鎖,似有千言萬語堵在了心頭,清喝了一聲「駕——」便揚塵而去。
到底,她還是在記恨他。
到底,他還是沒等到她。
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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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到底還是熱了些。
「這個死百里驚塵,沒事做,這麼趕路幹什麼?!老娘都快熱暈過去了。快跑不動了……銘香,你還好吧?」
軒芷歌跟在最後面跑得氣喘吁吁的,就差沒有想著要折回去了。
而一旁的銘香雖是香汗淋漓,卻倒是個忍得住的性子,怎麼著都咬緊了下唇跟著往前走,見軒芷歌提問也只是暈乎乎地搖了搖頭,並未說一個苦字。
一旁的一位大哥見兩人好像跑不動了,心善地遞過了一壺水,不忍心地說道:「看你們這般細皮嫩肉的,想必是沒怎麼吃過苦的娃吧?聽說這一路過去,不止一百里呢……你們,能吃得消嗎?」
軒芷歌道了聲謝連忙接過了大哥手中的水,想要往口中倒去之時,卻看到銘香似乎更加渴,便忍了忍,將水遞給了銘香,說道:「你先喝吧。」
銘香搖了搖頭,十分感激地看著軒芷歌,虛弱地說道:「芷歌你先喝。我無礙。」
「逞什麼能呢……都熱成狗了。你要是死了,我可不幫你收屍。」
軒芷歌不由分說地便將水塞進了銘香的懷中,撅著嘴口是心非地說道。
銘香心知軒芷歌說此話乃是刀子嘴豆腐心,見此番情景也拗不過她,便感恩又感激地看了軒芷歌一眼,擰開壺嘴,高舉水壺,往口中倒著清冽的茶水!
卻於她舉壺那一瞬,官道兩旁的茂盛樹叢之中卻忽然飛穿出一支冷箭!
冷箭簌的一聲便穿破了銘香手中的水壺,「嘩——」的一聲白花花的水便濺出四方!
而那支冷箭則「錚——」的一聲入地三尺有餘,嗡鳴不止!
銘香手一顫抖,被嚇得呆若木雞,雙腳動彈不得!
隨著壺「啪——」的一聲落地,染上塵埃之時,林中頓現黑影無數,齊齊以尖銳的箭端對準了百里驚塵的車隊!
「有埋伏!保護王爺!」
北軒臉色一變,一躍朝著殺手埋伏的地方而去!
卻聽得一聲低喝——
「放箭!」
瞬間,黑壓壓的箭雨齊齊刷刷地朝著北軒和百里驚塵而去!
「北軒!」
銘香花容失色,驚恐地望著眼前這一幕,立馬便欲撲上去替北軒擋箭!
卻被軒芷歌一把拉了回來!
「待在這塊石頭後面別動。我來。」
軒芷歌緊緊地捏住了袖口之中的臟劍,目光清冷而沉凝,整個人靜寂得如墜深淵。
「敢在官道上劫殺當朝王爺,如此有種,那便一個一個地送你們去見見閻王!」
軒芷歌沉凝提劍而出,步伐輕快而又詭異地穿過混戰的人群,忽然得,眸眼驀地一抬!
清亮!
她腳下飛快地踏過一塊巨石,又點過一位隨從的肩膀,袖口如虹般刺目地亮出一道長劍!
「以一化十。」
清喝一聲吼,她手中那把可長可短可軟可硬之劍竟然隨著她的腕間微微一翻轉,便划舞出一個巨大又流暢的飛快劍花來!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之中,她的劍花卻驟然而收,一個停頓后,被她腕間反轉一動,竟盡數散開朝著殺手們的心臟一一飛去!
「簌——簌——簌——」
「嗤————」
還未等殺手們反應過來是何事之時,卻已紛紛心口中箭,轟然在林中倒了一大片!
而她漠然迴旋轉身,輕點落地。
收穫無數驚羨目光。
「芷歌?」
百里驚塵一眼辨認出了這個以一敵十的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軒芷歌,心中一喜!
卻於他剛要飛奔過去之時,不遠處一騎人馬飛踏塵埃似十分焦急疾馳而來!
而為首的百里笙笳則隔著一段距離,便大聲焦急地喊著——
「三哥!快回來!前面有埋伏!!!」
此時,為首免遭一箭的那位殺手眼眸一緊,雙手迅速搭弓抹弦,凌厲而狠辣地朝著百里笙笳射去!
離百里笙笳最近的軒芷歌見勢不妙,立馬飛快地踏石飛躍而起,以飛劍於半空之中「咔擦——」一聲,將冷箭截殺成了兩段!
卻無奈,隨著一半箭身的落地,另一半箭端卻只是減弱了力道,依舊朝著百里笙笳眉心飛去!
軒芷歌眉間微微一鎖。
她心想這百里笙笳乃是皇子,若他受傷,百里驚塵縱使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便一咬牙,義無反顧地縱身朝著百里笙笳一躍!
只見她身後百里驚塵難以置信地驚吼一聲——「芷歌!」,半截箭端「嗤——」的一聲徑直入她後背,鮮血瞬間飛濺而開!
蒼白無力的她軟軟地向前一趴,便將目瞪口呆的百里笙笳壓在了身下,眼,微微一閉,輕嘆聲——
「我靠,老娘……翻船了……」
說罷,她便頭一歪,倒在了百里笙笳的懷裡。
「媽呀——死人了——」
百里笙笳哭喪著臉,狼嚎一般顫抖地喊了起來!
「閉嘴。」
百里驚塵飛身而過,將馬拉停,抱過了已經昏迷不醒身中利箭的軒芷歌!
「芷歌?快來人!快來人!」
百里驚塵失魂落魄,發了狂一般地怒吼著,面色猙獰無比!
他整個人跌跌撞撞地抱著血流不止的軒芷歌,腦袋一片空白,腳步渙散不已,如同天塌了一般!
「王爺,將她交於我。」
百里笙笳車隊的最後,緩緩走出了葉無清的身影,望著百里驚塵懷中的軒芷歌,伸出手輕聲說道。
「葉無清?你怎麼會在此處?」
百里驚塵見到葉無清,先是萬般驚喜掠過了眉梢,接著卻又是疑惑叢生,不由得問道。
「是四王爺命草民來的。四王爺說,見平日里草民還行,又與王爺走得近些,路過草民的葯堂之時,便順便將草民,給綁了來。」
葉無清面無表情地說這滑稽的場面,一邊接過了軒芷歌,望了望她的傷勢,皺了皺眉,說道:「這支斷箭只是傷及了她的腠理,不礙筋骨,看來,她有意識地避讓了一下。不過,還要煩請王爺圍個帘子,草民捂眼替軒姑娘拔箭。」
「好。有勞無清了。」
百里驚塵恭敬一禮,照做無誤!
「欸,我警告你啊!我們要活的啊!要活的啊!」
一旁的百里笙笳一蹦一跳地沖著帘子內吼著,卻見一根銀針「颼——」地一聲扎在了他的穴道之上,接著他便怎麼也動彈不了了,也無法開口嚷嚷,憋得難受得緊!
卻聽得葉無清冷冷說道:「吵死了。知道了。給活的。」
百里驚塵無奈地將百里笙笳身上的銀針拔了出來,才使得他長嘆一口氣,頗為幽怨地掃了一眼帘子內,咕囔著說道:「神醫了不起啊……神醫就可以隨隨便便扎人了啊……」
「好了,四弟,你委實聒噪了些。我們不妨耐心等一等。」
百里驚塵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
「三哥!你怎麼幫著一個外人說話!」
百里笙笳委屈極了,蹲在一旁,便焉兒了。
簾帳內,只見葉無清緩緩抬手,將一段白綾綢緞圍在了眼上。
白綾被風吹過,漾起一段飄逸的漣漪。
他緩緩抬手,手執銀針,聽聲辯位。
側耳之時,他果斷地將一記銀針扎在了軒芷歌的穴道之處!
如此抬手了幾次,確定了是封住了血脈之後,他的指尖輕輕拉開了箭一旁的衣物,輕輕一聲撕扯的聲音,便露出了軒芷歌帶血的肌膚!
他的指尖一不小心輕輕觸及到了她的肌膚之上,瞬而傳來的一陣敏銳的微涼之感,帶著女子肌膚的細滑和嬌嫩,偏生混上了血漬的兇猛氣味,一道在觸感和嗅覺之上雙重反差地刺進了他的心脈之處。
令他沒由來的一陣心慌!
這是他從醫多年從來沒有過的。
終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緒,以右手迅速地拔箭!
只聽得「嗤——」的一聲,她的熱血濺了他面目,亦將他的一身青衫染得遍生了花!
他顧不得其他,急忙將左手的葯敷在了其上,然後快速地將她的傷口包紮!
「疼——」
只聽得她微弱而無力的呻.吟聲隨之傳來,入了他的耳,令他不由得心中一緊,微微抿住了雙唇。
「忍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他低眸,紅霞滿面地輕聲安慰著,不由得放慢了手中的動作。
——這是他從醫以來,第一次慌張,也是,第一次安慰病人。
最好,沒有其他的第一次了。
風,拂過四面的帘布,漾起微微的一圈一圈蕩漾而開的漣漪,是六月人間留不住的,芳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