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先發制人(上)

第10章    先發制人(上)

才剛過卯時,縣衙押司劉淵便已早早坐在了自己籤押房中,看似正翻看著手頭公文,其實一雙眼睛卻不住地往外瞟著,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

自昨日在和順樓中答應了紀陽所求后,他整個人都顯得很是亢奮,幾乎一晚都未曾入睡,今日天不亮就趕來了縣衙。因為他很清楚這是自己出頭的大好機會,只要在這次生辰綱劫案里立下功勞,便可穩壓同為押司的宋江一頭,從而攫取更多的權力。

不過深明官場之道的劉淵倒還沒有被此沖昏了頭腦,所以並未主動做出頭鳥,而是安排了一出好戲。眼下就快到那幾個演員上場的時候了。

就在這時,兩條人影匆匆就自外間奔入,這讓本就有所期待的劉淵猛然站起身來便迎了出去,論涵養功夫他到底還是有些欠缺。可就在他來到門前,打算裝模作樣地問一句出了何事時,卻發現那進來的兩人居然徑直就往一旁屬於宋江的籤押房而去,這讓他的臉色倏然一變,這是對方找錯人了么?

此時,頭前引路的縣衙差役已經停在了半掩的房門前,有些磕絆地沖裡頭報道:「押司,今有孫家酒店的店主孫途前來舉告,說是他有關於生辰綱被劫一案的線索……」

「嗯?」劉淵聽聞此言,臉色更是一變,他可記得清楚,自己安排舉告之人乃是張川,怎麼換人了?

就在他生出疑慮的當口,那屋內已傳出了宋江的聲音:「你們進來說話。」

明顯有些緊張的於大勇在看了一眼身旁的孫途后,方才輕輕推門,與孫途一道進入了籤押房內。直到此時,於大勇依然有些發懵,完全跟不上孫途的節奏,不知為何突然他會改變指證的劫犯,而且趕在今日一早就來了縣衙,還非要讓自己引了來見宋押司……種種一切他都完全猜不透,要不是對方一再強調此事對自家大為有利,他都不敢從命的。

不過相比起來,還是劉淵更緊張些,趕緊就湊上前去聽裡頭的宋江會和他們說些什麼。

「你說已有劫掠生辰綱兇犯的線索,此話當真?」這是宋江的聲音。隨後,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便跟著響了起來:「回押司的話,正是如此。在下昨日偶然從一名酒客口中得知他曾在日前見到過生辰綱中的寶物,因事關重大,不敢隱瞞,這才前來舉告。」

「竟有此事,那人可曾提過他是在何處見到的寶物?」宋江急聲問道。

「是在紀家莊主紀陽家中,他曾提到,說那是一套整塊寶玉雕琢而成的酒壺酒杯,精美異常。」

正在門外偷聽的劉淵聽到這兒臉色倏然就變了,怎麼事情竟會生出這等變化來?還沒等他從這震驚中回過神來呢,跟前的房門已呼地一下被人打開,讓他很有些意外地暴露在了宋江跟前,只能尷尬地一笑,招呼道:「宋押司……」

「劉押司,想必你也聽到此人所舉告之事了吧,那紀陽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干出此等惡行,實在罪不可赦!」宋江卻沒有追究他偷聽的意思,只是義正詞嚴地說道。

劉淵此時已經有些慌了神了,當下就道:「宋押司,那紀陽從來都是本分良善之人,怎麼敢幹出此等事來?我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又或是有人在栽贓嫁禍吧。」說著,著意地盯了孫途一眼,似有威脅之意。

孫途根本沒有在意對方那幾欲吞了自己的可怖眼神,而宋江更是強硬道:「茲事體大,關係到生辰綱被劫大案,只要有線索,無論是誰都要一查到底!」說著又看了一眼還待再說什麼的劉淵,稍微眯了一下眼睛,語帶威脅道:「我早聽說劉押司你與紀陽過從甚密,莫不是想要維護於他么?」

這話落到劉淵耳中讓他的心下陡然就是一凜,立刻就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肅然道:「宋押司言重了,我只是不想冤枉好人罷了……」

「哼,是不是好人得審問之後才能確知。來人,快去請雷都頭。」宋江趁機發號施令道。

在一旁明顯感覺到氣氛凝重的於大勇不敢逗留,趕緊答應一聲就往外跑去,片刻后,就帶了一個身材高大威武的男子趕了回來,正是本縣都頭插翅虎雷橫了。

當孫途好奇地打量這名將來的梁山好漢時,宋江已經神色肅然地吩咐了起來:「雷都頭,今有人舉告說那紀家莊的紀陽與前日劫掠生辰綱的賊人大有關聯,還請你帶了人馬前去捉拿,而且一定要仔細搜查,不要漏過了什麼重要證物。」

還沒等雷橫回應呢,劉淵已再次急聲道:「宋押司,你如此擅作主張是不是太過操切了?此事還是先稟報劉知縣再作區處才好吧?」

「現在劉知縣還在後衙,說不定尚未起來呢,事急從權,當以拿賊為重。」宋江硬梆梆地頂了一聲。

一向好說話的宋江突然變得如此強硬,這讓劉淵都有些無法應對了,只能虎著臉道:「宋押司,你也該知道紀員外的身份,如此魯莽行事,一旦所告不實,你可擔待不起哪!」這已是他最後的說辭借口了,畢竟官場中人一向先求無過再想立功。

宋江卻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回了一句:「要是有錯我自會向知縣請罪,倒是劉押司你如此三番地阻撓,可是心中有鬼么?」

「你……」劉淵頓時語塞,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已不好再做阻攔了。而雷橫見狀,便沖宋江一抱拳,隨後大步就往外而去。他作為本縣帶兵拿賊的都頭,只管奉命行事,至於兩名押司之間有什麼爭執就不好攙和了。

看著雷橫離去,隨後又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往大門而去,劉淵的臉色頓時變得一片鐵青,同時更是拿怨毒的眼神不住在宋江和孫途身上來回掃動起來。此時他已經隱隱猜到了一些內情,恐怕眼前這一切也跟自己的布置一樣,是早有預謀!

而宋江壓根就沒有理會這名神色難看的同僚,只招呼了孫途就往後衙走去。在自作主張地派人去紀家莊拿人後,他還是得向劉縣令稟報一聲的。

就在劉淵猶豫著是否該跟過去,向縣令告宋江一狀時,又有幾人突然趕到了二堂,當先的張川一見到劉淵,就急聲道:「劉押司,小的剛得到一個天大的消息,那在光天化日下劫掠生辰綱的居然是東溪村的晁蓋……」

本該對此大為高興的劉淵此時卻是一臉的陰鬱,為何自己安排的人會來得這麼遲,完全被人佔去了先機!

隨後,他才盯著有些茫然的張川:「你速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數道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而這時,宋江與孫途已經順著青石板鋪成的道路轉過彎去,後者的臉上更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來。

「三郎在笑什麼?」宋江無意中瞥見了那抹笑意,便隨口問道。

「在下是在笑那張川到底是個潑皮,只一開口就能叫人看出破綻來。」孫途回答道。

「是么?」宋江意味深長地看了孫途一眼,又點了點頭:「那張川論頭腦謀略自然是遠比不了你孫三郎的。」

只這一眼,就給孫途一種自己的心思完全被其看破的感覺,這讓他心下也為之一緊。但宋江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讓他也只能不再作聲。不過有一點他已心知肚明,眼前這名宋押司可遠比自己所想的要精明太多了。

就在兩人帶了幾許異樣的氣氛來到二堂和后衙的間隔前時,一名身著公服的中年官員正好從前頭的月亮門裡走出來,見到宋江,他明顯愣了一下:「宋押司你怎會來此?」

宋江給孫途打了個眼色,這才上前見禮:「拜見縣尹,卑職有要事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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