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博弈

第七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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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的金秋,許妍生下了一個七斤多重的兒子,錢多多為他取了名——錢鑫。錢老太太還專門花重金,請「月嫂」來伺候許妍。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悉心地照顧,開始她還有些不適應。許妍知道,她是沾了兒子錢鑫的光。看著出世不久的兒子,她感到生活有了生機和活力。

孩子出生的那天,許卉和母親來到醫院,看到胖乎乎的錢鑫,說不清為什麼,她忽然有了儘快將孩子接到身邊來的想法。於是,她拐彎抹角地遊說錢老太太,讓她主動提出來。

面對許卉的突然提議,錢老太太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是因為許妍而是因為錢鑫。她認為孩子太小,現在讓他離開母親,對孩子成長不好。不過,老太太還是傾向於早點將錢鑫接過來,孩子不能和許妍相處太長時間。畢竟,許妍有自己的家,孩子的身世越少人知道越好。

孩子滿月沒幾天,徵得錢老太太同意,許卉主動向許妍提了出,要接孩子回家。她說了很多理由,許妍安靜地聽著,心底卻在反覆地盤算。事實上,按照達成的協議,她是應該將孩子儘快交還給許卉。問題是她已經改變了初衷。孩子是她生的,母子分離的痛苦不是人人能承受的。再說,許卉憑什麼安排她的生活?不過,既然許卉提出來了,她不能一口拒絕。她十分理智地想了一會兒,委婉地表達了她的想法。

孩子還小——過段時間再看吧。許妍沒有為自己限定時間,過段時間可以是幾天,也可以是幾年。

許妍雖然否決了許卉的請求,不過,她沒有否定可以接走孩子,許卉反而踏實了下來。本來,在孩子剛滿月就提出接走,只是她的突發奇想。許妍既然給了她面子,她只能等待時機。

然而,接下來的生活情景基本上和許卉想的差不多。

不光是錢老太太圍著許妍和孩子轉,連錢多多也像總統的保鏢似的,一回到家,第一個去看的就是許妍。當然,許卉知道,錢多多更多的是去看錢鑫,然而,錢鑫連著許妍,這種天生的母子情結,恐怕任何力量難以撼動。

她想,她是不是走錯棋了,根本不應該要許妍介入此事,但是,沒有許妍,或許會有王妍,李妍——

許卉受到了打擊,她的心好似無數的蟻蟲噬咬,她感到了痛楚。她和錢多多是真正的夫妻,卻形同路人,見了面有時點點頭,有時沒有任何的表示,錢多多的心全撲在她身上,和許妍比起來,她算什麼?

許卉對母親許麗華說,媽,你去和許妍說說,儘快把錢鑫交給我撫養吧。拖下去會出事的。

許麗華說,我也擔心會出事,就怕她不同意。

許晴說,不同意也得同意,

許麗華婉轉地把許卉的意思轉告了許妍,許妍當即就火了。她說,錢鑫是我兒子,憑什麼交給她撫養?嫌我在這裡住著礙事,我帶著兒子走。

許麗華沒想到許妍反應如此激烈,她勸許卉要慎重,慢慢做許妍的工作。

許卉說,我等不了的,必須和她講清楚。

你要講清楚什麼?把事情鬧得世人皆知,你們將來怎麼做人,多多的公司正在尋求上市,要注意影響。

許卉更加受不了,說,媽,你總是偏向許妍。你能不能替我說說話!

許麗華無言以對。

這天,許卉收到了來自上海的一封快遞,是寄給許妍。她代為簽收后,總感覺裡面的東西與她有關,想來想去,硬是將它拆開來。大信封里裝的是一疊照片。

許卉哆嗦著手,翻看著那些照片。照片拍的全是些非常**的場面:有田亦夫和郗慧琳在房間里的;有穿著很少的衣服躺在床上的;還有田亦夫和郗慧琳親吻的——許卉沒看幾張,就興奮起來,她有了好主意。

她對許妍說,上海寄了個快件,我怕是急事,就替你拆開了,你不會見怪吧。

許妍說,不會的,又沒有什麼秘密。說著從許卉手裡接了過來。

許妍一張一張地看著,看得很仔細。淚水從眼眶涌了出來,一滴一滴掉在照片上。許妍的心情壞到極點,死心踏地的跟了許多年的丈夫,不但沒能有點出息,反而在外面泡上了女人,指望丈夫能帶來大富大貴的願望徹底破碎了。一個三十齣頭的女人,還能指望什麼?

許妍,我看,你到上海去陪著田亦夫吧,丈夫正值壯年,身邊長期沒有女人,不出事才怪呢。

許卉的用心很明顯,她的話提醒了她。田亦夫的背叛堅定了她的信心。她對許卉說出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許卉,我要和田亦夫離婚。他竟敢背著我跟別的女人鬼混,我成全他,我給他讓位。

你,你——你是說要離婚?許卉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不能說離就離,你以為離了婚,日子就好過了。現在,哪個有點本事的男人,敢說他是乾乾淨淨的?你應該給田亦夫改正的機會,不給他機會就等於不給自己機會,你好好想想,千萬不要衝動。

許卉後悔了,她本想把照片給許妍看,她會立刻離開錢家,或者把精力放到田亦夫的身上,沒想到卻堅定了她離婚的念頭。她當然不能讓他們離婚!許妍和田亦夫離婚,就意味著她有機會和錢多多結婚。許卉恨死寄相片來的人,如果不是這些照片,或許她不會這麼快就提出和田亦夫離婚。

許卉再次向許麗華求救了。許麗華聽完了許卉的敘述,沉思了一陣。她說,有沒有和田亦夫聯繫?

沒有。

許麗華用家裡的座機撥通了田亦夫的電話。她平靜地將照片的事告知了田亦夫。

田亦夫很吃驚,放下電話陷入了沉思。他思前想後,怎麼理不出點頭緒。是誰這麼損?專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自己遠在上海的風流事竟然被偷拍,而且還將照片寄回了臨港。

田亦夫把公司的員工從腦子裡過了一遍,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張自然。郗慧琳不可能,第三者的插足又不是光彩的事,她沒必要俸白劫,其他幾個小職員就更不可能,對,只有這個張自然。他早看出這傢伙對郗慧琳有意思。張自然是因愛生恨,想借許妍的手拆散我們。肯定是他!絕對是他!

想到這,田亦夫撥通了郗慧琳的電話。他說,你過來我辦公室,有事跟你說。

郗慧琳的表情很吃驚,她也認定這事是張自然乾的。她認為張自然有點小題大做,節外生枝,畢竟那筆錢還沒到她指定的帳戶。她還需要點時間。

她說,是我不好,給你惹麻煩了,亦夫,這種事也不必緊張,向你老婆解釋解釋就過去了。

解釋?說得輕巧,怎麼解釋?說我是一時糊塗?說是你勾引了我?說——田亦夫當然緊張,因為他仍然在乎許妍,他不想失去她,許妍是個好妻子,好兒媳,好母親。

既然這樣,你就什麼也不用解釋,就當什麼事沒發生過。郗慧琳沉穩的讓田亦夫吃驚。

可能嗎?

可能。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太太許妍,早背著你和錢多多好了,而且還懷了孩子,如果時間沒算錯,他們的孩子應該出世了。

你說什麼?你說的是真的?

你買張機票回去一趟,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田亦夫聽從了郗慧琳的話,當即買了機票。回到臨港,田亦夫最先見到的是岳母許麗華。許麗華先指責了田亦夫不應該出軌,然後又解釋了許妍生孩子的事。

田亦不停地捶著自己的頭,說,當初我就該想到的,錢多多憑白無顧如此大方,沒利的事,他怎麼可能輕易支付一百多萬?我真傻呀!

行了,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現在,許妍想和你離婚,我告訴你,無論她怎麼鬧,你必須忍著,一切等她氣消了再說。

田亦夫當然不同意和許妍離婚,說真話,他還是喜歡她,雖然和郗慧琳有了床第之歡,但她和許妍比起來,許妍更合適做妻子。他是想和許妍白頭到老的。他不怪許妍,他氣得是錢多多,有錢人也欺人太甚了。

田亦夫打算當面向許妍解釋,請求她原諒。

半個時辰后,田亦夫來到了許妍住的別墅的大門外。他付了錢,身子還沒有離開計程車,就看見錢多多開著他那輛賓士進了別墅的大門,下了車又邁著輕鬆愉悅的步子進了別墅。田亦夫不禁長嘆了口氣,強烈的失落感籠罩著他。沒見到許妍,他不會採取行動,他決定避開錢多多。

直到看見錢多多的車子離開,他按響了別墅的門鈴。

過了許久,許妍才慢慢地打開了房門。她完全一副貴婦人的打扮,臉色微微地泛紅,看得出她是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許妍見是田亦夫,沒有任何驚奇的表情。此前她已經接到母親的電話,說是田亦夫回過來。

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看看——

田亦夫一邊回答她,一邊認真審視別墅里的陳設和裝飾。他不得不在內心嘆服:有錢人過的日子才是日子。他緩步來到小童車旁,隨意瞄了幾眼甜睡中的孩子,努力地剋制住內心深處不斷翻湧上來的醋意,裝作若無其事的說,孩子長得很可愛,像你——

隨著他的話,許妍望了一眼嬰兒床上的錢鑫,不可置否,微微地笑了笑。田亦夫的身影在她面前重疊了幾次,她晃了晃腦袋,幾次想把思維集中起來。在許妍看來,和田亦夫結婚到現在,生活像做夢似的,懵懵懂懂的。直到自己失去自由,身陷拘留所時,才惡夢方醒。

當然,她沒有想到田亦夫會出軌,母親曾經說過: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她不信。看到照片的時,她失去了她自己。男女之間的愛情還有真實的一面嗎?!是啊,你用熱情,美麗,青春,甚至是恥辱,換來的是什麼?背叛。當背叛這樣的字眼閃現時,她的內心顫抖了。說到背叛,自己的行為不也是對他的背叛?!不,同樣是背叛,性質不一樣,一種是被逼無奈,一種是主動享樂。他不能算男子漢,他沒有頂天立地的英雄氣概,當初,怎麼會把一生交給了他,身後跟著眾多的追求者,你都視而不見。怪誰呢?是的,誰都不能怪,要怪就怪自己。男人長的帥沒用,沒有錢沒有權,同樣是垃圾。自從住進了錢多多的安樂巢里,她就告別了落魄的生活,不僅衣食無憂,而且想要什麼,只要開口,沒有辦不到的。她留戀這樣的生活——自由安逸。

許麗華曾對她說,孩子,一切都是命,人是不能和命抗爭的。從前她不信命,現在她信了,既然命運如此安排了她的生活,抗爭是沒有用的。不必抗爭了,任何道德的力量在舒適安逸的生活面前都會低頭。

許妍站盯著田亦夫,頭微微動了一下,平緩地說,亦夫,我們離婚吧。

田亦夫怔怔地,呆愣了許久,才說,為什麼?

我想過安逸的日子,你是沒有滿足我的。

田亦夫忽然激動地抓住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說,我能給你,你相信我!我一定能!

不可能,安逸的生活需要錢——你沒有錢,憑什麼來滿足我?

我能賺到錢!真的,我很快就有一大筆的錢!

去搶銀行么?!

不是的,我以前不開竅,其實,社會上賺錢的方式很多。

那好,等你有了錢,我們再談吧。許妍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麼,她怕再說下去,她會動搖決心。

田亦夫離開別墅后,馬上和錢多多通了電話,畢恭畢敬地說有要緊事向他彙報。

錢多多略微想了一下,隨口應承下來,吩咐田亦夫明天到辦公室見他。他料定田亦夫不是來彙報工作的,郗慧琳已按他的要求將田亦夫拿下了,擺平田亦夫,錢多多胸有成竹。不過,他還是隱約有些擔心。

第二天,錢多多在辦公室見到田亦夫時,多少有些失望,心想自己高估了他,這樣的人能掀起什麼大浪。田亦夫完全是一副落魄文人的樣子,表情窘迫,目光裡帶著幾份惶恐。於是,他故作客氣請田亦夫坐,並親自為他斟了杯茶,然後盯著田亦夫靜默著,他想聽聽田亦夫來訪的意圖。

田亦夫接過茶懷說了聲謝謝,就再也無話,也許是因為無法判斷這著棋能不能湊效,也許是因為緊張,總之,他將想好的話忘記了。

既然田亦夫不開口說話,錢多多隻好先開口,他簡單地詢問了上海公司的情況,然後就和他聊起了期貨股票。

錢多多的瞎聊激怒了田亦夫,他不但睡了自己的老婆,還借了老婆的子宮生了兒子,現在,他竟然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田亦夫快樂要氣瘋,真是財大不僅氣粗,而且膽子也大。

錢總,如果你不介意,我確實有事求你——

錢多多想,他是準備說出他此行的目的了。他微笑著示意田亦夫說下去。

是這樣的,我老婆最近生了第二胎,你是知道的,我們已經領了獨生子女證,再生就要罰款,我想和你借點錢交罰款。

田亦夫的話讓錢多多吃驚,他頓了頓,說,你又生了兒子?我怎麼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噢,他叫田鑫,你看名字起得怎麼樣?

錢多多自然明白了田亦夫的意思,他在心底里狠狠地痛罵起來,他竟然欲挑戰定好的遊戲規則。真是個無知之徒,太不自量力了。

他說,你來,許妍知道嗎?

當然,就是她要我來的。

是嗎?錢多多故作認真地想了想。坦白地說,對於田亦夫的要脅,錢多多毫不在乎。只要許妍願意配合,事情就好辦。

他說,既然許妍是這個意思,我會照她的意思做的,你有事可以和她談。

沒有話題再談下去,田亦夫起身告辭。他必須儘快和許妍達成共識,否則就是紙上談兵。

許妍沒有想到,田亦夫——這個空有一副男人皮囊的傢伙,竟然拿剛剛滿月的錢鑫作籌碼,和錢多多討價還價。她可以肯定,田亦夫愚鈍而魯莽的伎倆,是難不倒錢多多的。當然,許妍更不會參與他的雕蟲小技。

你不覺得自己腦子進水了!

你什麼意思?

你說呢?

你不願意配合我的行動?

許妍十分乾脆地拒絕了他,語氣不容置疑。

你甘願和錢多多一起對付我?你喜歡上他了——是嗎?你說話呀!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呼吸越來越急促。

許妍沉默不語,低頭咬著嘴唇,臉色灰白。田亦夫忽然間醋意大發,再次用顫抖的聲音問她,你一定是喜歡他的錢了,你們許家的女人,為了錢,真是不惜代價,前赴後繼。不要臉!你們和婊子什麼區別。你說,和婊子有什麼區別!

許妍突然站了起來,盯住他遲疑了片刻,伸出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她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的,似乎是將過去所受的全部委屈集中到右手上。

田亦夫的左臉紅了一大塊,火辣辣地痛。他也快速地站了起來,衝上去打了許妍幾巴掌。

許妍沒再還手,眼睛里含滿了淚水,她大聲喊著:田亦夫,我請你出去。請你出去!你滾出去!你不是人!

許卉和許麗華推門沖了進來。許麗華對田亦夫說,亦夫,你想幹什麼?她身體還沒恢復,這個時候不能惹她生氣——

你們想幹什麼?錢老太太跟在她們身後大喊著。這是我的家,你們都給我出去,出去!錢老太太揮起手裡的拐杖,一副要打人的樣子。許麗華想解釋,錢老太太根本不容她說話。她說,以後你們要來看錢鑫,應該事先徵得我同意,錢鑫是我的孫子。

還有你,自己沒本事生,就不要再搞三搞四。這裡沒你的事,你也出去。許卉一時愣愣的,看著錢老太太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她根本想不到,錢老太太會說出這樣的話。許卉想和她吵,想和她鬧,許麗華硬把她拽了出來。

許卉滿懷傷感地離開了自己的家,聽到身後錢老太太重重的關門聲,她的腳步變得異常沉重。

25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本來,田亦夫想抓住錢多多愛子心切的軟肋,進行一場特殊的交易,他料定許妍會和他同呼吸,共命運。誰會相信,夫妻竟然不同步,許妍竟然站在錢多多一方。

田亦夫又能責怪誰呢?沒有錢,沒有權的男人如同乞丐。對了,這話他聽許妍說過。一個有這樣思想的女人,怎麼可能成為他的合作者。

愚蠢至極的男人!他不知是在罵自己還是錢多多。

錢多多向許妍求證時,許妍點頭說是。她說,兒子從法律是講,目前只能姓田,因為田亦夫還是我老公。

許妍擺明了給錢多多出了道難題,同時也委婉地告訴他:應該儘快解決他們三者之間的關係,不然,只能當他沒有生錢鑫。

錢多多當然領會了許妍的弦外音,最好最有效的辦法,是通過婚姻來解決問題,可是,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再走離婚的路。他不能把離婚結婚當成家常便飯。

暫時沒辦法說動錢多多,許妍就走錢老太太的路子。

許妍正式向錢老太太提出離開錢家,帶著兒子別處住到別處去,口氣很堅決。錢老太太問她為什麼,她說,田亦夫開始找麻煩了。

找什麼麻煩?許妍的話讓錢老太太嚇出了滿身冷汗。她有些語無倫次的問。

田亦夫決定收養錢鑫,還要把他的名字改成田鑫。許妍有些驚訝,她竟然能如此鎮靜地編出這樣的大謊。看來,撒謊是人的天性,當然,撒謊不是想掩蓋事實真相,就是想達到某種目的。許妍屬於後者。

錢老太太聽了許妍的話差點跳了起來,狠狠地咒罵道,他竟敢改我孫子的姓,我找人把他扔到海里餵魚,你信不信?

許妍說,老太太,說氣話不能解決問題,田亦夫是我丈夫,他所做的事是受法律保護的,至少到目前為止,錢鑫應該姓田,而不是姓錢。

許妍一步一步地實施著蘊藏她心底的計劃,她要成為錢家的女主人。成為三層小樓的金湖別墅的業主,她已經在生活的底層掙扎了太久太久,再煎熬下去,她的意志力會全垮掉。她需要全新的生活,那怕新生活是短暫的,她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有什麼辦法解決嗎?

許妍神色凝重地望著錢老太太,然後語氣婉轉地說,辦法當然有了,而全是合理合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許妍實際上在暗示老太太解決問題的辦法,讓錢多多離婚,然後與她結婚,否則,其他的辦法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只要能保住錢鑫姓錢,什麼辦法都可以試。你不要有顧慮,出了事往我身上推,我老太婆承擔。

錢老太太早六神無主了,她必須緊緊依靠許妍,她是孩子的母親,只要她願意孩子姓錢,孩子一定能姓錢。錢老太太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許妍沉默著沒有馬上說話,想了很久以後,像似很為難的樣子,斷斷續續地說,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我和——錢多多結婚——

許妍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針老太太沒有馬上表態,顯然,她同樣不願意走這步棋。

兩人陷入了沉默。

屋裡沒有開空調,空氣有些沉悶,許妍走過去,將窗子打開,她在等著老太太的態度。沉默了很久以後,錢老太太終於說,不管怎麼著,只要保住我孫子姓錢,一切聽你的——

許妍就等著她這句話了,但老太太不是當事人,不能輕言成功,她要老太太堅定信念,不能左顧右盼。於是,她以說,這種事情——越快越好。在此之前,我搬出去住,你不是還有幾處房子么?我不想看見許卉,更不想被田亦夫騷擾。

她說,好,只要你帶好錢鑫,培養他長大成人,你提出的所有要求,我老太太能做到的,一定兌現。

錢老太太當天就叫人收拾了房子,配齊了生活所需的東西,然後親自護送許妍母子到了新的住處。

錢老太太當晚就把錢多多叫到房間里,直截了當地說,馬上和許卉離婚。

離婚?又是離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錢多多沒有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許妍搬出去住了,是帶著錢鑫一起走的。她說你不和她結婚,兒子就永遠不能姓錢。

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田亦夫和許妍是夫妻,人家生的兒子為什麼要姓錢!

當初可是說好的,怎麼說變就變,許家兩姐妹太不地道了吧。

不許你說許妍的壞話。我覺得許妍真正是為人母的樣子。你想,你好不容易有了兒子,我有了孫子,怎麼就忍心他們母子分離?

可以讓錢鑫跟著許妍呀。錢多多說。

要不怎麼說你沒文化,錢鑫跟著許妍生活,田亦夫能願意?錢鑫還能姓錢?為了你的兒子,我的孫子。為了錢家的香火不斷。你必須和許卉離婚,然後和許妍結婚。錢老太太幾乎是一字一字地說出口的。

可是,錢多多勸她說,許妍是我的小姨子,如果我和她結婚,別人會怎麼看?況且許卉未必就同意離婚;即便許卉可以離婚,還有田亦夫呢——

不管有多少困難,你都要去做,錢老太太突然打斷了兒子的話,目光中充滿殺氣,沒有人可以奪走我的孫子!沒有人!

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錢多多繼續勸老太太說,如果許妍同意把孩子交給我們撫養,你就別和許卉鬥氣了。

不是我要和她斗,錢老太太更加惱火了。她糾正錢多多的話,是她處處和錢家過不去!不要多說,你是離還是不離?

媽,離婚畢竟是不光彩的事,我不能一輩子總是結婚離婚吧!

錢老太太火冒三丈,啪地一聲,將拐杖敲在一旁的椅子上。難道,她說,難道她許卉就光彩嗎?我敢肯定,她當初懷孕是做了手腳!她讓我不好過,我也要讓她不好過。

錢老太太說著說著,臉型都變了,手不住的抖動。錢多多知道,許卉是傷到她心裡了。於是嘆了口氣說,這麼說,是非要離不可了?

是的。必須離,馬上離!

錢多多知道老太太的倔勁上來了,再勸下去毫無益處。他轉身向外走。

老太太叫住了他,說,你如果敢不聽我的話,我就死給你看!

錢多多無奈,只好點點頭。

事實上,許卉早知道錢老太太要他兒子和自己離婚。她有自己的考慮,事到如今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把利害關係和許妍說清楚,看看她有什麼樣的反應。要知道,利益面前最能考驗手足情了。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許卉開著賓士跑車,悄悄地把許妍接走了。兩人在咖啡屋坐下,服務生將沖好的咖啡擺放到她們面前,許久,兩人都沒說一句話。許卉不停地擺弄小湯匙,仔細想著該如何開口。許妍似乎已想到她要說的話,並不催促她,只是耐心等待著。

許卉開口了,直截了當說,我們是親姐妹,你沒必要非和我過不去,你能不能給我個面子,別再鬧下去了,總得給我留條活路吧。

許卉盡量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借勢喝了口咖啡,以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慌亂。

許妍憤怒了,不過她還是盡量平靜地說道,坦白告訴你,不是我想鬧,是你要和我搶兒子,錢鑫是我生的,我想讓他姓田而不是姓錢,只要你們不再來騷擾我和錢兒子,就什麼事也沒有。

許卉的臉色更加難看,她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姐妹的情面被撕得粉碎。她聲色俱厲地說,夠了,許妍,你的演技還不夠成熟,你是想錢想瘋了,連最起碼的姐妹情,手足義都不講了。你還算是人嗎?

你說我還是人嗎?我是給錢逼瘋的。告訴你,錢鑫是我兒子,沒有人能要他離我而去,除非我死掉。餘下的事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許卉想,許妍是她的親妹妹?如果不是,她肯定要衝過去,狠狠抽她幾個耳光,再把滾燙的咖啡潑到她臉上。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許妍又說話了。她說,你還是回去想想,如何對付你的老公和那位可愛的老婆婆吧。你已經激怒了我,我可以不和你計較,畢竟我們是親姐妹!錢家就不同了,他們要的是兒子,不是你!

姐妹倆的談判就這樣不歡而散。許妍離開后,許卉就像潑婦那樣,將桌上的茶懷碟子,全都砸在了地上——

最毒婦人心。許卉認為自己的心腸太軟了,心腸軟就要受氣,就要吃虧。她在家裡挖空心思地琢磨,想來想去,最終想到田亦夫。

兩天以後,在茶樓的小單間里,許卉把許妍想離婚的做法全盤告訴了田亦夫。出現任何異常的反應,許卉很驚訝。田亦夫說,你想我做什麼?

許卉開門見山,亦夫,這是五十萬的現金資票,只要你不答應離婚,並且設法將錢鑫歸還給我,錢就是你的,以後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

田亦夫轉著手裡的一支筆,默默地笑了笑說,許卉,你開出這麼好的條件,的確令我感動。不過,五十萬買回個大胖兒子,是不是便宜了點。

許卉說,你還想要多少?為了讓許妍免去牢獄之苦,我們已經花了差不多兩百萬。

田亦夫直直地望著她,他當然知道錢鑫對錢家的意義,更明白許妍不會輕易交出錢鑫,抓住了錢鑫就是卡了錢多多的咽喉。爭奪錢鑫的撫養權,其實就是爭奪財產。

錢鑫又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沒必要和許妍爭奪撫養權,其實你的真實目的是財產。田亦夫有意停頓,想看看許卉有何反應。你完全可以嘗試走另一條路——

許卉放下茶杯,眼睛直直地盯著田亦夫,表示願意聽聽他的想法。田亦夫拋出了他考慮許久的陰謀。

許妍控制錢鑫是為了控制錢多多,而控制錢多多最終是為了錢家的財產——你可以和錢多多離婚——條件是財產五五分——

隨後,田亦夫就耐心仔細把他的計策講了一遍。

許卉聽明白了,田亦夫的辦法不複雜,不用付任何代價。既然和錢多多沒有感情,錢就成了他們夫妻間最重要的紐帶,能有一半的財產,離婚就沒什麼遺憾了。可是,錢多多願意拿出一半的財產嗎?

田亦夫看出了她的疑慮。他說,你,錢多多,許妍和我四人之間已形成了相互依存的連環扣,從目前的形勢看,錢多多想得到錢鑫必須和許妍結婚,而結婚的先決條件必須是你和錢多多離婚,我和許妍離婚,想離婚嘛,就必須坐下來談條件——

其實,田亦夫有自己的想法。許妍拒絕同他合作后,他就想借離婚的籌碼,迅速地完成原始積累,然後尋找機會實現宏圖。眼下,許卉正忙著和許妍搶兒子,並試圖用各種方法把許妍逼了錢家,他只要稍微點撥許卉,她自然就會輕易地上鉤了。對於過慣了上等人生活的許卉來說,無論如何不會放棄現有的生活。當然,如果許卉拿到了巨額財產,願意和他一起生活,他是很樂意接受的,就當找了個取款機。

田亦夫痛恨錢,他的生活變成今天的樣子,都是金錢惹的禍。然而,他又必須擁有金錢,掌握金錢。因為金錢可以改變人與人的關係,使人變得有尊嚴,錢才是直正的求世主。不能世人皆醉,惟他獨醒。另外,他還要報復。他不甘心長期生活在錢多多的陰影下。報復的最好手段,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錢多多,你有錢,可以隨便要別人的老婆為你生兒子,他田亦夫沒錢,同樣要錢多多輸得沒面子。

對於田亦夫的計謀,許卉自然是動了心。人生有時就是一個怪圈,當初為了錢,違心地和錢多多結了婚,如今又是為了錢,卻準備和他離婚。

夜已經很深了,許卉的卧室里依然亮著燈。她穿著名牌的睡衣,兩條修長而光潔的腿性感誘人,她雖然年過三十,卻依然光彩照人。

她斜靠在落地窗的旁邊,神情有些疲倦。錢多多去了許妍那邊,兩個女兒早早睡了,她就像一隻孤獨疲憊的倦鳥,不知該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變故。

田亦夫對她說,我盡全力配合你實現即定的目標,從現在起,我就天天往許妍的別墅跑,錢多多很快會坐下來和你談離婚的。當然了,你有了錢,如果願意和我一起生活——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再看看他的表情,確信是真的。許卉久久無語,胸中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不知說什麼,頂到咽喉的話語,又生生的噎了回去。她看著眼前魁梧的男人,許卉臉頰緋紅。

田亦夫的計策果然奏效,許卉沒有猶豫,毅然同意配合田亦夫的行動。理由不僅僅是為了財產,她莫名其妙的想和田亦夫上床,這樣的慾念一出,便被牢牢地套住了。不間斷的生子風波,打亂了許卉的生活。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新婚的時候,錢多多對她還有點激情,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兩個女兒出生后,錢多多和她的房事就了了無幾。當然了,許卉對他同樣是沒有性趣。也難怪,許卉和錢多多的結合,從始自終就沒有異性相吸的成分,許卉看上的是他的財富,而在錢多多眼裡,許卉就是一隻被用金錢圈養的小鳥。

籠子里的小鳥是不會甘願生活在鳥籠子里的,只是為了養尊處優的生活而低下高昂的頭。許卉可以立刻捨棄鳥籠的主人,卻無法捨棄鳥籠里的富貴生活。這麼多年來,她雖然沒有真正地愛過鳥籠的主人,卻盡情地享受著他所帶來的上等生活。結婚以來,錢多多從來不會讓她為錢發愁,只要她想要的,他從來都表現的慷慨大方。金錢維繫著他們的夫妻關係,而金錢卻改變不了許卉的天性。她內心同樣喜歡著愧悟的異性,田亦夫就是其中的一個。捨棄是要有所選擇的,全部捨棄不是她想要做的。

她主動給田亦夫打了電話,約他見面。

放下電話,田亦夫就開始忙碌起來。按照事先想好的方案,他架好了新買的數碼錄相機。

許卉是在晚飯後到達,來之前她還稍稍打扮了一下。

田亦夫將卧室的燈全部打開,許卉的感覺有點像在眾人面前偷情,她說,為什麼開那麼多燈?

這樣的感覺好,我喜歡。

田亦夫擁著許卉坐下,然後摸住她的手。他感到許卉的手是涼的,身子有些微微顫抖。他想,錢多多第一次抱著許妍,她肯定也是這樣的。好,感受相同就好,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田亦夫輕輕地吻著許卉,他看見她的眼睛一直是閉著的,眼角掛著淚水,顯然她心裡充滿了快感,這種快感同時夾雜著難以言狀的悲傷。

田亦夫興奮了,男人的自信快速地復甦。他開始動手解她的衣服。許卉被田亦夫壓在了身下,她有種被人蹂躪的感覺,但她無法拒絕,接下來內心深處埋藏已久的激情忽然被點燃了,從未有過的舒暢湧向身體的每一處——

一切結束以後,當許卉走出田亦夫的住處時,整個身心是輕鬆的,現在她最大的心事已經沒有了,他相信田亦夫會守信用的。

26

田亦夫開始實施他的計劃了。

許妍絕對沒想到,田亦夫又找上門來。

當時,許妍正給兒子餵奶,門鈴不疾不緩地響了起來,許妍放下孩子,動作稍微遲緩了些,田亦夫已經在門外喊她的名字了。聲音聽上去有些陌生。她知道來人是田亦夫,打算不理他。田亦夫一遍一遍地叫著,對門的鄰居開了門,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她說屋裡肯定有人,可能聽不到,你再按按門鈴。

許妍想不開恐怕不行。她過去把門開了一條縫,就看見田亦夫。田亦夫說,他來看看她。對門的老太太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們。

許妍開了門,田亦夫一步跨了進來。田亦夫說,恢復的不錯,還說好像胖了點。說著直奔孩子的房間,這裡的擺設更使他感到驚異。有高級的小童車,有學步用的坐車,特種洗澡盆,睡眠時的搖床。一切都是田野不曾用過的。小床上的孩子面色紅潤,身體很壯實,他看見田亦夫后,竟然笑眯眯地伸出兩手和兩腳,使勁向上舉著。

田亦夫伸出兩手想抱孩子。許妍說別動。田亦夫雙手停住了,笑了笑,說他是我的兒子,我還能害他不成。他的話讓許妍有些心軟,口氣也變了,對他說,孩子認生,別弄哭他。

田亦夫沒有堅持抱孩子,他看見孩子正沖他笑呢。他退後一步,坐到沙發上,說,我不走了,想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享受享受。

許妍很詫異,不明白田亦夫主動提出要住在這裡的理由。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們已經不是同路人,兩個分手只是時間問題。田亦夫的到來,許妍感到蹊蹺,暫時看不出他的動機,不過,許妍覺得田亦夫的出現,可以加快事情的進程。如果田亦夫願意配合,效果更加。

許妍問他,你真想在這兒住?這裡又不是你的家,再說還有田野呢。

田亦夫說,是的,這裡不是我的家,但你是我老婆,你住可以住我可以住,再說,可以把田野叫過來一起住呀。

許妍歪著頭,很認真看著她,說,那好,你去把田野帶過來。

田亦夫很順從的走了。許妍擔心他不會再來了。她知道他根本無法說服許麗華,自從她懷孕后,田野就跟著外婆住,許麗華不會允許田野過來。她擔心田野知道真相,對孩子身心帶來不良的影響。

田亦夫沒等來,許卉卻出現了。

田亦夫想離婚,你知道嗎。許卉當然有她的目的,她覺得應該把頭緒理一理。想理清下一步的走向,必須先了解許妍的必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進門時,沒看見田亦夫,她的心裡有些打鼓。已經幾天過去了,田亦夫卻沒什麼動靜,他在幹什麼?會不會被錢多多收買了?許卉把跟田亦夫之間說的每一句話都仔細想了一遍,覺得田亦夫是真誠的,沒有耍她的意思。但是,他怎麼會沒動靜呢?

許卉的話說得明白。但是,許妍的話更直截了當。她說,田亦夫想離婚呀,我早有此心,我正擔心他不肯離呢!

不知用什麼語言接她的話,正好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趕緊接電話,以掩飾自己的尷尬。許卉清楚她不能再等待,等待的結局就是死亡,只能奮起還擊了。

兩天平靜地過去了。許妍希望田亦夫出來攪局的事沒有發生,她多少有引起失望。

這天下午,許妍看天氣非常好,就用童車推著兒子到室外晒晒太陽,同時還給錢多多去了電話,問他晚上過不過來。他昨天說要過來,後來又有個臨時的應酬,喝了很多的酒,怕酒氣影響孩子,就回沒有過來。

錢多多說肯定過來,他現在一天見不到錢鑫就六神無主。

許妍笑了,錢多多的心態正是她想要的,她心裡很舒坦。有了錢多多和他老娘,這場博弈,她應該穩操勝券。

這個時候,她看見田亦夫帶著田野站在門口。看見田野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她試圖讓心跳慢慢恢復正常,一切都無濟於事。

為什麼會心跳得這麼快?她的左手捂著胸口,內心充滿了矛盾。她不想失去田野,他同樣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沒有母愛的孩子是不幸的。

田野沒有喊她媽媽,他們之間似乎有了更多的陌生感。還是田亦夫打破了這種尷尬,他說,快叫媽媽,你不是很想媽媽嗎,這是我們的新家,還有你的小弟弟。

田野被新家的各種現代擺設吸引住了,他不僅好奇,而且有些緊張,他感到這所住宅和他的家不一樣,這裡是奢華而富貴的。他開始喜歡這個家了。

看著田野的神情,許妍的心稍稍平靜了些。她最放不下的就是田野,她害怕田亦夫會帶他走。不過,她不會改變決定的,財富和親情,她情願選擇前者。對此,她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準備。她會以平常的心態,坦然面對田野,以及由此而帶來的不可預料的事情。

田亦夫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樣,平靜如常地在廚房裡忙開了,他用盡全力,冰箱里能用得上的東西他全部用了,沒過多長時間,一頓豐盛的晚餐就擺上了桌子。一家三口圍坐在飯桌旁吃了起來。田野仍然還像以前一樣很快吃完,拽了兩張紙巾抹抹嘴,然後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田野,再吃些。許妍很想兒子多吃些。

不,我飽了。田野說著,已經開始擺弄那台最新款的遊戲機了。許妍走過去挨著他坐下,手把手地教他。很快,笑意就撒滿了田野的臉龐。他頑皮地摟著許妍的脖子沖她撒嬌,許妍反手過來親熱地抱著他。

說實在的,這樣的情形,田亦夫嫉妒極了。

他不喜歡兒子和許妍那麼親熱,特別是此時此地,更接受不了他們的親昵。他覺得田野應該和他一起,共同鄙視許妍,攜手對付許妍。

田亦夫對許妍說,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許妍過來后,他卻什麼也沒說。

餐桌上只有他們夫妻倆。許妍對田亦夫說,你快點吃,吃完帶著田野走吧,一會兒錢多多可能要過來。

許妍是故意這麼說的,她知道田亦夫是不會走的。

田亦夫說,我不走,憑什麼他來我就得走。要走也行,你和我帶著田野和那個小的一塊走。對啦,還沒給他起名呢,叫什麼呢,要不就叫田地,不,叫田山也行。山野,野山,正好是一對。

許妍突然沉默了。臉上的黑色素迅速集聚,她的臉黑了起來。他的「那個小的」,使許妍悟出了羞辱的味道。她憤怒地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子。

一股清涼的空氣撲了進來,許妍感到失望至極,她把一生最美好的時光給了他,可他呢,竟然用這種語言來羞辱她,而且還當著兒子的面。許妍感到非常的不快,不過,她還是盡量平靜地說,好啊,等錢多多來了,你和他談。

許妍沒有給他留情面,這是她感情的真實流露。眼眶裡有了淚水,為了不讓田野看到,她拿了換洗的內衣進了浴室。在浴室里,她用手機給錢老太太打了電話,她說,田亦夫過來了,他想帶著她和孩子一塊走。

錢老太太接了電話后,整個人像瘋了似的,狂喊著錢多多。正在樓下餐廳吃飯的錢多多,三步並兩步跑上樓,叫道,媽,怎麼了?

錢老太太抓住兒子的手說,多多,快去接錢鑫,田亦夫要把他接走。一語未了,眼淚早已奪眶而出。

錢多多驚慌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錢多多是和許卉一起來的。

田亦夫讓田野回屋做作業,自己則像一座山一樣擋在門口,不讓他們往裡走。

我們是來看孩子的。

田亦夫沒有理他。

田亦夫,你不能這樣子做。我們當初可是講好了條件的。許卉低聲吼道。

哦,什麼條件?我怎麼不知道。許妍是我老婆,她生的兒子當然應該姓田,和你們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我再重申一遍,我們之間有過約定的。錢多多的口氣很強硬。

有協議合同之類的東西嗎?拿來我看看,口說無憑。田亦夫的臉更冷了。

錢多多急了,你叫許妍出來。

田亦夫說,她在沖涼呢,你們請回吧。說著,強行將門關上。

你——

錢多多欲強行衝進去,被許卉攔住了。她說,別把事情鬧大,驚動警察就不好了。

許卉知道田亦夫在演戲,既然戲已經開始,她就必須按劇本的要求走下去。她對錢多多說,今晚我回我媽那兒,讓她出面勸勸許妍。

錢多多沒有作任何的表態。

許卉進門的時候,許麗華就猜出她有話要說,否則許卉不會在這個時候到她這裡來。

許卉憋了很久,終於說出了她想說的話。

我決定——離婚!

許麗華非常驚訝,她倒茶的手頃刻停住了。

她絕對沒有料到許卉主動提出離婚,當然了,作為經歷過無數風風雨雨的許麗華,沒有把吃驚的表情體現在臉上。她坐了下來,耐心地等許卉把話說完。

是許妍逼我這麼做的,我沒有其他選擇。接著,許卉又提到的財產的分配問題。

直覺告訴她姐妹之間的惡鬥將不可避免。眼下的處境,許卉做出的選擇是出於無奈,但無奈之下,又使出了綿里藏針的計策。而許妍有錢鑫充當保護傘,她的任何要求,錢家都必定要答應的。姐妹相煎,手足想殘,這是何等殘忍的事,許麗華不願意看到。

許麗華沒有馬上做任何的反應,她需要認真的考慮,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制止姐妹倆的惡鬥,最直截有效的辦法,就是勸說許妍主動退出。

想到這裡,許麗華鎮定說道,你先別急著離婚,我先和許妍談談,再看看錢多多的意思,如果他們真得無法改變,你再提出離婚的條件,一家人,不要讓外人笑話。

第二天,許麗華就來到了許妍的別墅,先是抱著錢鑫,不斷地讚揚孩子的乖巧可愛,然後對許妍說,許卉提出和錢多多離婚——

沒等許麗華說完,許妍就插話道,她終於用腦子想問題了,想離就離吧,無論怎樣,許卉以後的生活還是有保障的——

許卉主動提出離婚,無疑保住了她的臉面,她不必背上不仁不義的罪名,如此一來,她和田亦夫離婚就順理成章了。當然了,她可以他們做媒,促成他們成為夫妻。她覺得是個好主意。

許麗華的臉色很低難看,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許卉真走到離婚的地步,我們也要盡量保護她,至少她應該得的財產一分不能少。沒有錢,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媽,你就別瞎操心了,許卉離,我也離,然後再各自組成家庭,豈不是天大的好事呀!

許妍的回答令許麗華目瞪口呆,她當然知道許妍心裡的小九九,論經濟實力上,田亦夫和錢多多無法相比。哪個愚蠢的女人會願意這樣換夫?哪個愚蠢的女人原意捨棄自己的榮華富貴?

女大不由娘,許卉許妍都是成年人了,她們所做出的選擇,已經不是做母親的能左右得了。不過,許麗華還是說了一句斬釘截鐵的話。她說,不管你們怎麼折騰,該許卉得的,一點不能少!

如今看來,沒有財富的男人已經無法吸引許妍了。

最毒婦人心,女人一旦發起狠來,男人是望塵莫及的。

許妍抱著錢鑫對錢多多說,許卉已決定和你離婚,你有什麼打算?

顯然,許妍正在按她所設計好的方案,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這——不可能吧,她能主動提出離婚?看來,錢多多絲毫沒看出許妍的心思。許妍事前沒有向他透露任何信息,這樣做並不是防備錢多多,她是在等待最佳時機。

難道你不想離?

不是。錢多多是實話實說。這年頭,有錢人**就和換部車差不多,不會有多少難為情的。只是他沒能想明白,如此精明的女人,怎麼會輕易提出離婚。

你難道不想離?不離也行,兒子只能姓田。許妍心裡異常明白,抓住了兒子跟誰姓問題,就等於抓住了他的軟肋。

對於錢多多來說,姐妹倆誰做他的妻子都一樣,不一樣的是兒子的歸屬,娶了許妍就留住了兒子。兒子是他全部的希望,他是不會放棄的。

錢多多是完全意義上的商人,商人無利不起早的特性,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既然離婚、結婚做對他來說是好事,何樂而不為?接下來就是如何做的問題。

你說說,該怎麼做?

許妍簡單地說了自己的想法。她說,許卉已主動提出離婚,只要田亦夫不再阻攔,事情就好辦。接著,她希望錢多多用點非常的手段,迫使田亦夫離婚。

錢多多則認為許卉不會輕易離婚的。要知道,許卉早就深深迷戀上金錢財富,迷戀著金錢財富給她帶來的靚車、靚衣、別墅,而且,她現在名正言順是錢家女主人,為什麼偏偏就主動提出離婚呢?她可是個詭計多端的女人。

錢多多在心裡掂量著他的想法,正考慮該如何說,許妍把話又搶了過去,她說,許卉離婚的目的是為了分財產,這就要看你我的智慧了。

你有把握對付她?

沒有絕對的把握,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就按我說的去做,即使離不成,你也不會有損失,到時候,我主動把錢鑫交線你的。

許妍的話,給錢多多吃了顆定心丸,從生意的角度,他沒有任何的損失,只是浪費些時間。這樣的生意,他願意奉陪。

27

錢多多現在需要擺平田亦夫,因此自然要和他面對面談談。

起初,田亦夫以為他用的招數使錢多多服軟了,要和他談條件,因此,他在走入錢多多辦公室時,昂首挺胸,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然而,結果卻出乎所料,錢多多要他做出選擇,而且要在兩天內答覆。錢多多說是底線,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田亦夫感到錢多多是在逼他就範,一個不能選擇的選擇,毫無理由地擺在他面前。兩天內,要麼答應和許妍離婚,要麼就是回總部做保安,擺明要逼田亦夫離婚。

田亦夫說,你這不是逼良為娼么?錢多多不這麼認為,他不留情面地說,不要想那麼多,離婚是許妍提出的,我只不過在轉達她的意思,做保安是工作需要,員工在內部調整工作,不需要什麼理由。

田亦夫還想說什麼,被錢多多制止,他說,你如果有難處,可以和許妍商量,許妍向我表態過,她會考慮你離婚後的生活!

許妍——陰毒可恨的女人,果真不念夫妻之情。

錢多多又虛情假意地勸告田亦夫:離了可以再娶嘛,你沒聽說人生的三大喜事:陞官、發財、死老婆。再說,我還可以給你些錢,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家庭,何必抓著許妍不放。

田亦夫拒絕了錢多多給出的條件。沒想到下午三點的時候,許卉打來了電話。她約田亦夫見面。

一見面,許卉就說,錢多多同意和我離婚,不過,他說只能象徵性的給些離婚補償。

本來,許卉想等過幾天再和田亦夫談錢多多的態度。錢多多卻搶先和田亦夫攤牌,雖然許妍沒在現場,也能猜出他們談話的內容。她必須提醒田亦夫,心腸不能太軟,不能輕信錢多多的話。

當初,許卉決意要許妍為她生兒子,就是為了防止外人介入錢家,道理上說,這樣的考慮是正確的。可是,許妍不僅沒能維護到她的利益,相反還利用錢鑫破壞她的家庭,以達到她控制錢家財產的目的。

想起這些,許卉就越發憤憤不平。她把許妍當做最可以信任的人,可結果呢?許妍根本沒把她當姐妹,許卉不是肯輕易認輸的人,原想只要同意和錢多多離婚,她就應該得到自己該得的財產。錢多多卻說,他們婚後的財產沒有多少。

田亦夫心裡清清楚楚,錢多多是不會輕易拿錢的,對於商人來說,錢就是維持生命的血,隨便將身體里的血供給他人,不是錢多多這樣的商人做的事。

想到這裡,田亦夫冷靜地說,聽說多多公司正在申請整體上市,據我所知,上市公司是很注重公司聲譽和外部形象的,錢多多不可能不在乎這些吧?

顯然,田亦夫是在暗示許卉要看準錢多多的軟肋出手,許卉一時沒有悟出其中的奧妙,她問,這和我們的事有關係嗎?

田亦夫笑了笑。田亦夫暫時還沒想好整套的方案,另外,他還有些顧慮,一日夫妻百日恩,除非他對許卉有確定性的把握。眼下,他只能粗略點撥她即可。

借腹生子不要說在中國,就是在西方的國度也是重大新聞,只要把這樣的消息透點出去,錢多多必定慌神,這樣的話,我們就有機會提出更高的要求——

田亦夫說完,輕鬆地喝了口茶,目光很自信。

聽到田亦夫的話,許卉精神大振,似乎看到了錢多多跪地向她求饒的情景。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許卉會開心死的,她甚至想當面戲弄他一番。不是說男人膝下有黃金么,他的膝下全是臭狗屎!想到這裡,許卉心裡大為暢快。她漸漸覺得田亦夫不僅聰明智慧,而且越來越有男人的魅力。

幾天後,許卉駕駛著她的賓士跑車穿過蓮山隧道,車上田亦夫正在閉目養神。他和許卉剛剛在新聞網的公共論壇上,將錢多多借腹生子的消息發了出去。

消息的字數不多,田亦夫經過反覆斟酌后定稿的,消息只提到多多公司董事長錢多多,為延續香火,不惜花重金借腹生子,其餘的全部省去。他這樣做的是想留有迴旋餘地,不僅為自己,同時也為許妍。

此時,他的心情好極了,自從知道許妍為錢多多生子后,他從沒有過這樣的心情。他還很輕鬆地找到了晚報的記者柳青青,向他提供了錢多多借腹生子的事。柳青青非常感興趣,答應在明天多多公司的新聞發布會上提出來。

總之,一切都在按計劃推進,只等著錢多多來接招。

田亦夫說,我們找間酒吧慶賀慶賀吧。許卉同樣十分興奮,她今天出來前特意打扮過,穿著得體大方,半露的**依然飽滿挺拔,還特意挑選了田亦夫喜歡的香水。

田亦夫輕聲地問她,喝點紅酒吧,法國產的低度紅酒,味道特別好。

許卉風情滿面,帶點撒嬌地說,好吧,我全聽你的。

幾杯酒下肚后,田亦夫直截了當地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他想不能再拖了,等事成了再說,到時許卉翻臉不認,等於為她做嫁衣。他是想和她組建一家公司,他當總經理,公司的資產他佔一半。

許卉愉快地答應了,不僅因為田亦夫幫了她,還因為她已經愛上他了。

兩人擊掌表示合作愉快,然後,許卉就笑著順勢倒進了田亦夫的懷裡。

田亦夫絕對沒有想到,許卉會爽快地答應了他,承諾和他結婚,承諾將來公司的資產有他的一半,還說,她的財產就是他的,隨便他怎麼處置。

兩人的都處在極度的亢奮狀態,兩瓶紅酒喝完了,田亦夫看著滿面紅暈的許卉,問她喝多了沒有?許卉說,有點兒。田亦夫就說,我們去酒店休息一下吧。

他們是晚飯前離開的酒店。許卉沒料到田亦夫的體力如此充沛,居然能重複戰鬥。她和錢多多結婚多年,未曾體裁會過如此令人難忘的情景,錢多多雖有經濟實力,體力卻不及他四分之一。

離婚,拿回應得的財產,重新組建家庭,這些詞句不斷地在她腦海出現。許卉把田亦夫送到離他住處不遠的地方。

田亦夫說,記住我們的約定。

許卉點點頭,說,明天我們還見面嗎?

田亦夫說,少見面,多辦事,免得惹麻煩。田亦夫有他自己的考慮。

許卉說,如果我想你了,怎麼辦?

田亦夫拉過許卉的手,輕輕地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然後笑了笑,下了車。

錢多多對許卉所做的事一無所知。第二天早上,他按時出現在公司的新聞發布會現場。發布會基本上是照著預案進行的,快結束時,晚報記者柳青青接過了話筒,不慌不忙地問:

我看到公共論壇上有一條帖子,說錢總——借腹生子的事——不知是否屬實?

柳青青的話音沒落,整個會場就像被捅的馬峰窩,嗡嗡聲代替了剛才的沉靜。錢多多難堪不已,他真沒料到新聞媒體會知道這個秘密,是什麼人泄露出去的。此時他沒時間多想,他必須鎮定下來。

這是別有用心的人故意造謠,請記者們不要相信此事!我們會按照法律程序,嚴肅追究當事人的法律責任!

多多公司的法律顧問站出來說話了。由於只是網上的小帖子,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證明,柳青青只好作罷。

可是,柳青青的提問產生了多米諾骨牌效應,接下來的幾天里,正如錢多多所擔憂的那樣,各種媒體均報道了錢多多借腹生子的新聞,網民們更是罵聲不斷。

公司上市的事被迫停了下來。錢多多緊急召見了公司的高層,反覆開會研究,最終決定想盡辦法制止媒體大肆渲染此事,然後多方做有關部門的工作。

錢多多被逼到了火山口上了。

這樣的情形,讓許卉和田亦夫感到極度的快意,他們就像打了一場大勝仗的將軍,成就感和滿足感填滿心間。

正當田亦夫幻想著美好的未來時,他接到了張自然的電話,田亦夫沒想到張自然會給他打電話。聽他的口吻,像發生了什麼大事。田亦夫的心忽然狂逃起來。

怎麼了?找我有事?田亦夫的語氣微微有些誇張。

聽完張自然的述說,田亦夫明白,上海,是上海的公司出事了。

由於多多投資有限公司申請上市,按規定進行財產審計,有關部門指定的會計師事務所調閱了上海分公司的全部帳目。

經過一個多月的審計,多多公司上海分公司開業到現在,不僅沒有賺一分錢,反而虧損了700多萬,其中有500萬是被郗慧琳捲走的。當他知道事情有的全部真相后,簡直不敢想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次問張自然,這些數字準確嗎?張自然說,準確。會計師事務所的報告都出來了。

田亦夫的腦子裡已經是一片亂麻,他不斷反覆告誡自己,鎮定,不要驚慌。千萬不能驚慌。

可是,田亦夫心裡很清楚,對於郗慧琳捲走的錢,他是負有責任的。而且是負有重大的責任!這個機會,是他給予郗慧琳的。看來,郗慧琳對他早有想法,正是因為貪戀女色,才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後果!這是要坐牢的。

其實,當初他把分公司的財務大權交給郗慧琳時,就想過會出事。可這個想法瞬間就被肉慾所替代。他以為,憑藉他們之間的感情,短期內是不會有問題的。回臨港前,他曾想過把權力收回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結果回到臨港后,一連串的事情,使他早把這事忘到腦後。現在真出事了。

怎麼辦?田亦夫捧著頭,想了很長時間——過了許久,他艱難地站了起來,給錢多多打電話。他意識到眼前的情況,他是無能為力處理,只能如實向錢多多彙報了。可是,錢多多辦公室的電話沒人接,手機關機。他又給許卉打電話,許卉也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末了,許卉問找他有什麼事?

他沒有說,這樣丟人的事,他不想對她說,也許該自己想想對策了。田亦夫又無力地坐了下來。當晚,田亦夫走進了曾和許卉去過的那家酒杯吧,尋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要了一杯洋酒,慢慢喝了起來。一個穿著高雅的女人來到面前坐下,是趙小茜。田亦夫愣住了,臉上流露著難以掩飾的詫異之情。田亦夫的確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趙小茜。

怎麼,這麼快就把我忘了?

田亦夫慢慢地緩過神來,平復著紛亂的心情。面對趙小茜,他沒有必要如此慌亂,是因為她曾對他有想法,還是因為自己此時的處境?於是,他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說,你好,趙總,這麼巧。

趙小茜甜甜地笑了,用十分關心的語氣說道:遇到不順心的事了?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你。

田亦夫明白,此時他很需要貴人的相助,可是對於趙小茜,無論如何,他都難以接受她的恩賜。另外,他需要他細地考慮一番,他真不知道錢多多會怎樣對待此事。

謝謝,我挺好的,沒什麼需要你的幫助。

你在撒謊,你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為什麼拒絕我的相助?

田亦夫沉默著。

為什麼?我不夠漂亮?

不是。

那為什麼?

田亦夫依然沉默。

趙小茜沒有和他再談下去,卻把地址和電話給了田亦夫。

28

錢多多有點馬失前蹄的感覺,他的眼睛緊盯著電腦屏幕。

這些天,他都在密切地關注著電子媒體上那些與他有關的文字,輿論幾乎是一邊倒,把他罵得體無完膚,還有一個網民建議他和母豬配種,改良一下他的後代。

錢多多不禁咂咂嘴,皺皺眉,心想:他媽的,我不就借小姨子的肚子生了個兒子,值得如此大驚小怪么?那麼多的政客,明星,娶妻生子成了家常便飯,怎麼沒人說!

他正生著氣,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他的助理推開門進來了。錢多多把頭轉向他,示意他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助理彙報了有關部門對此事的反應,並提出對事情的處理方法。他認為,將此事捅出去的人肯定是知情,他提到了田亦夫。

自從知道錢多多和小姨子有了兒子之後,助理就多次提醒錢他要有所準備,錢多多沒有重視助理的話。錢多多以為,生兒子是他的私事,只要相關的當事人願意,別人無權說三道四。當然,助理也沒有想到會惹出這麼大的事端。政府的主管部門說了,必須儘快平息風波,助理很想知道錢多多的處理辦法。

錢多多挺直了身體,嘴角露出了幾日來難得的笑容,他說,你可以告訴他們,事情很快會平息的,公司很快就正常了。

助理點著頭,接著又問,要不要找田亦夫談談?

錢多多沒有回答,他走到窗邊,臉色又沉了下來。其實,他早已猜出此事與田亦夫有關,甚至和許卉脫不了干係。只不過,他沒有料到田亦夫還有如此的能耐,更沒想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錢多多看來,他和許妍之間所做的事情,都應該是你情我願的事,而且沒有對田亦夫造成傷害,為什麼田亦夫對他懷有如此大的仇恨呢?弄清其中的原因,才能採取相應的行動。想到這裡,他做了個決定。他要帶許妍和孩子出去幾天,順便觀察了解許妍的想法。

稍微停頓片刻,錢多多緩緩說道,我想出去幾天,你把上市的事盯緊點,其他的事情等回來再說——

其實,許妍在發布會的當天,就已經知道了媒體的情況。媒體如何進行炒作,許妍並不關心,甚至裝作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她清楚,錢多多會做出反應的,她只要靜觀事態的發展,關鍵時添點油加點醋就行了。

錢多多給許妍打電話。他說,許妍,我想看看孩子,方便么?

許妍聽了,立刻說,方便。有什麼不方便。不過——

沒等許妍把話說完,他就插話道,要不我們帶著孩子到外面度假,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了。許妍心中一喜。她剛在的「不過」,是想說孩子睡著了,晚點再來看他。錢多多誤解了她的意思。正好,出外度假正是她想做的事。

就定明天。明天我安排好了地方,再告訴你。

好吧。許妍答應道。

錢多多選的綠茵假日酒店遠離市區,他是想遠離許卉和田亦夫。他沒有帶司機,是自己開的車,這在許妍的印象中是第一次。他不僅帶足了孩子吃穿用的東西,上車后還囑咐許妍把手機關掉。他要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去向,從而盡情地享受天倫之樂。

這是一處頗有園林格調的酒店,不僅有小橋流水,假山迴廊,連樓房都是仿古的建築。許妍抱著孩子一走進來,立刻被這裡的幽雅寧靜所吸引。孩子也高興的吱吱呀呀說著什麼。錢多多更是興奮不已,從許妍手裡接過孩子,不停地說,來讓爸爸抱抱。

進了房間,錢多多仍然不肯放下孩子。許妍完全像個妻子似的,為錢多多泡好茶,又給孩子沖好了奶粉。然後過來,接錢多多手裡的孩子,說,來,兒子,讓爸爸歇會兒,喝口茶,媽媽抱。

錢多多激動地親了許妍一口,說,活了幾十歲,今天是最快樂最幸福的一天。

有血緣關係就會有天生的感應。孩子和錢多多之間的感應,很快就對接上了,他吱呀著要錢多多抱,錢多多高興的快要瘋了。他知道這種快樂,只屬於他和許妍的。只有當他們三個人同時在一起,才可能營造出這種快樂,別人是代替不了的。

毫無疑問,錢多多無可逃避地被這樣的天倫之樂所吸引。許妍要好好利用這樣的慣性,現在的許妍,僅有一步就能站在人生的至高點,她的腦海里已經沒有了其他雜想,成為錢家的女主人,坐擁他萬財富,是她目前惟一想實現的目標。無論什麼人,都無法阻止她。

晚餐時后,錢多多和許妍面對面地坐在院子里,孩子則在童車裡睡著了。他們中間隔著張方形的石桌,桌子上點著蠟燭,還擺上了侍應生送來的各色水果小吃。

他們閑聊了起來。

有人在互聯網上將我們的事捅了出去,你認為會是什麼人乾的?

許妍心裡很清楚,錢多多是在有意試探她,想看看她有沒有參與此事。既然這樣,她的回答就需要格外小心。

是誰這麼狠毒?這樣一來,孩子的身世世人皆知,他以後還怎麼做人——許妍說著,眼睛涌滿了淚水。

你先別著急,我正在處理此事,相信我!錢多多的話,其實已經暗示他是相信許妍的。

許妍卻想,她要藉此機會把結婚的事敲定,其他的事情可以從長計議。

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說,要不就讓孩子姓田,這樣對你對孩子都好。

許妍話音剛落,錢多多的臉立刻變了顏色,心情變得遭糕起來。許妍總是提姓田的呢,她是故意要激怒他嗎?他已經和她有了兒子,而且同意要和她結的,她是情不自禁還是另有原因?

對於男人來說,女人,尤其是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總是當面提起自己的情敵,他會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此刻,錢多多就是這樣的感受。

許妍也會察言觀色了,她窺探到了錢多多臉上細微的變化。許妍覺得自己把准了火候,她不想再和他繞圈子,就說,還有一個辦法,我們趕快結婚,事情自然就會平息。

許妍已經把話說得非常明白。

借腹生子是錢多多要做的事,如今捅出這樣的事情,錢多多縱然有天大能耐,也不可能擋住全國人民的口。許妍說得對,只要他和許妍成為夫妻,別人就無法再說什麼了。

想到這裡,錢多多揚了揚眉,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為了兒子,我會儘快辦好我們的事。

錢多多喝了幾杯酒,回到房間,許妍剛把孩子放在童車裡,錢多多就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她。男人有時就是動物性的,他剛才看見許妍撩起胸前的衣服,給孩子餵奶時的兩個漲鼓鼓的**,竟然莫名其妙地衝動起來。而且是不可抑制的。

許妍偏過頭想說話,錢多多卻用嘴巴封住了她。吻了一陣,錢多多的手指伸過來,摸著她的衣扣,想解開。

別——,許妍阻擋著,眼睛往童車那邊看。

沒事的,孩子不懂事。錢多多的手指繼續解著扣子。

許妍掙扎著說,不行的,不行的,不能讓孩子看著。等他睡著吧

孩子睡著后,他們很默契地開始了夫妻間要做的事。兩人的感覺都很好,當許妍靜下來躺在錢多多的懷裡時,眼裡卻淌出了兩顆淚珠。

錢多多不解,急忙說,是我弄痛了你嗎?

許妍搖著頭說,多多,我們一家三口,永遠像今天這樣不分開,可以嗎?——

錢多多扭轉身子,無聲地用手撫摸著她渾圓的肩頭。

許妍也轉過身,面對面地看著他,頭和頭,臉對臉地和對方挨在了一起。許妍明白,錢多多此時無法回答他,但她相信此刻他們有著相同的心思。她將手伸過去,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這是兩個心靈相通的人彼此的慰藉,也是期待與承諾的碰撞。

三天時間,瞬間過去了。錢多多說,我真想這在這裡住下去,住他一輩子。

是的,我也想。可是,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我們呢。說到這裡,許妍的心底不由地生出莫名的恐懼!

車還沒有進入市區,上海出事的消息就傳入了錢多多的大腦。電話是公司財務總監老伍打給他的。接了老伍的電話,錢多多感到事情的嚴重。損失幾百萬是小事,關鍵是事情的結果,肯定會影響公司上市的進程,弄不好會被有關部門取消資格。他當然知道,事件肯定和田亦夫有關,沒有他的幫助,郗慧琳沒有能力單獨捲走幾百萬現款。他還不能馬上報警,事情牽扯到田亦夫,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他知道錢家太多的真相,

他必須想出萬全之策。

一旁抱著孩子的許妍看出了他的焦慮。就問出什麼事了。

公司業務上的事,我會處理好的。錢多多安慰著她。

許妍深情的說,你可不能有事,否則,我們母子就沒希望了。

不會的。錢多多伸過一隻手,用手掌和手指撫摸關許妍孩子的臉。

公司上市本是多多公司發展的好機會,錢多多早已盤算的清清楚楚了,只要股票一發行,就可以將圈到的錢放到高新科技城的項目上,只要項目上馬,幾年後,多多公司就能成為當地乃至全國的知名企業。

錢多多沒有想到,公司上市的最後衝刺階段,所有工作都因借腹生子的醜聞停了下來。

難道真的是道過不去的坎?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到嘴的肥肉餵了別人。錢多多冷靜地思考了半天,決定親自和田亦夫談談。他的所謂談談,不是要和田亦夫妥協,更不可能合作,只是談談各自的利益。

田亦夫非常識時務,他接到錢多多的電話后,立刻同意見面談談。郗慧琳突然圈走了幾百萬,對於田亦夫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他無法揣摩出郗慧琳的做法,是事前早有預謀還是突發的奇想,總之,瀆職罪他是逃不掉的,他諮詢過律師。無論怎樣,他必須儘快了解錢多多的打算。

田亦夫來到錢多多的辦公室,從錢多多臉上看不出他的喜怒,他客套地為田亦夫讓座,還親自為他沏了茶水。然後,錢多多就開門見山地說道:

該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我們直截了當些,不必遮遮掩掩。上海的事,我原諒你的過失,我們可以私了。當然,私了是有先決條件,你必須接受。

錢多多停了下來,望著田亦夫的表情,然後繼續說道:

你馬上和許妍離婚,然後離開多多公司,至於郗慧琳圈走的錢,我可以不追究你的法律責任,但是,所有的損失你必須個人承擔。

錢多多完整地表達完他的意思,然後捧著茶懷,冷冷地看著田亦夫。

為了逃避牢獄之災,田亦夫本想同意錢多多提出的條件,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情感沒有了,親情沒有了,離就離了吧。不過,就這樣舉手投降了?不行,他還想賭一把。

田亦夫突然大笑起來,然後一副油腔滑調,地痦無賴的姿態,蠻橫地說,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應該是我原諒你的過失。你霸佔了別人的老婆,然後又君子的姿態來原諒她丈夫的過失,見鬼去吧!田亦夫越說越氣憤,他將手裡的茶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懷子的聲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開了,錢多多的助理和兩名保安沖了進來。錢多多對他們揮了揮手,叫他們退出去。

錢多多不願意把事情搞複雜,他並沒有想真正要田亦夫承擔被郗慧琳圈走的錢,他之所以那樣說,是想為自己留有餘地,可以隨時隨地控制田亦夫。生意場多年的摸爬滾打,使他懂得了凡事有度,談判桌上的話要有餘地。

錢多多離開了座位,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既然談不妥,就先放兩天,但是事情總要有個了斷的。

事實上,田亦夫發怒后,錢多多就有了別的想法。他決定藉助公檢法的力量,迫使田亦夫服從他的安排。

起初,助理不同意錢多多的安排。他覺得公檢法介入后,控制起來有難度,弄得的不好就難以收場。而他們的目的只是逼田亦夫就範,不是想田亦夫坐牢。

錢多多的看法卻不同,經偵局的局長和他是老朋友,只要是在他的權力範圍內,控制起來還是很方便的。再說,人在外面和在裡面,心態是完全不一樣的。

計劃敲定后,錢多多就約見了經偵局的汪健局長。

一直以來,汪健和錢多多的私交甚深。汪健的女兒出國留學的手續和費用,全部由多多公司操辦和支付。兩人見面,不用任何的客套,錢多多只是簡單地談了自己的意圖和想達到的目的。

汪健當然樂意相助,他是不會拒絕的,儘管這樣的做法不符合法律程序,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生活中,不符合法律程序的事多如牛毛,超期羈押的,歐打至死的,威逼審訊的,人人知道公檢法系統月月都有違規違法的事,只要不弄成驚天大案,上邊是不會過問的。

放心,小事一樁,只要是你的事,不管有多大困難,我都照辦。汪健表著忠心耿耿。

兩天後,田亦夫就被經偵局的警察帶走了。

奇怪的是,警察只把他關在一間小黑屋裡,沒有人提審他,而且允許他向外打電話。田亦夫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了許卉。

一番盤問審查之後,許卉見到了拘留所里的田亦夫。

對於任何一個正常的人來說,這個地方都不是願意來的場所,許卉也是第一次走進這裡,她是懷著著急不安的心情來的。

許卉接到田亦夫的電話,憤怒的心情可想而知,她根本不用細想,就知道是錢多多所為,雖然她還不知道田亦夫和郗慧琳的事。她了解錢多多的本性,以及這種本性所做出的事情。不過,下決心離婚以後,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可以坦然面對即將發生的任何事情,何況,她心裡早已有了迎接新生活的烈願望。

在拘留所的探視室,他們隔著玻璃面對面坐了下來。

田亦夫失魂落魄的流著眼淚,斷斷續續講述了上海發生的事情,當然他隱瞞了與郗慧琳短暫的婚外情,他無非要許卉相信,他是因為愛她,和她相好的原因遭到暗算的。

田亦夫被警察帶走的時,就想到許卉。在這樣的情形下,能夠和錢多多抗衡,能夠救他出來的人只有許卉了。因為許卉還是錢多多的妻子,錢多多要離婚就必須答應她提出的條件,他只有用情來感染許卉,時到今日,他更加體會到無權無勢的小市民的痛苦和無奈。

田亦夫痛苦而無奈的樣子,深深感染著許卉,她努力穩定著自己激動的情緒,平靜地對他說,我會救你出去的,一定會的!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救你出去——

田亦夫感動得熱淚盈眶,握著對話筒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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孿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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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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