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碩鼠
黑火老人跟在徐紹白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如同兩道殘影相互追逐,瞬間便失去蹤影,只有後知後覺颳起的風,顯示這裡曾經過去兩個人。
說實話,黑火老人一直不曾看穿徐紹白的境界,因為其身上攜帶有隱匿氣息的寶物,但是從徐紹白的動作之中,黑火老人能斷定徐小子絕對不可能境界很高,左虎能隱約感覺到大師兄不是天映境,黑火老人卻能斷定,徐紹白的修為只在上清境左右。天映境的修士,幾乎是地球修真界頂端的存在,對於靈氣的消逝運轉,無比敏銳,雖不能從徐紹白的氣息之中感知其境界,卻能從徐紹白留下的痕迹推測出他的大致修為,再結合之前兩人的交談,徐紹白的行為,黑火老人更加坐定自己心中的推測。就像是一輛車,在地上滑出一道痕迹,有經驗的老司機很容易就能斷定出這輛車的大小時速重量,甚至具體到是什麼車。
黑火老人,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徐小子,你現在是什麼修為境界?」黑火老人不認為徐紹白的境界低,對手就簡單了,整個修仙界千年最傑出的人傑是個什麼水準,黑火老人心中有自己的判斷標準,雖然,天下大勢,整個都有消退的趨勢,還真當這些人中豪傑是那泥巴捏的?修仙界從未有博古厚今的說法,一來,修行越難,功法也就越來越細,越來越精妙,二來,古往今來,一些智慧天道,總是發展的。腦子啊,腦子,從來都是決定大勢的東西,上古單純以勢以境界壓人的情況越來越少了。更何況,還有一個需要司命聖人來掣肘的大觀仙人。黑火老人心中隱約有感,就算是自己全盛時候,跟那大觀仙人也只在五五開之間。
「哈哈,黑火前輩,實不相瞞,我才剛剛踏入修仙界,如今只是武人境境界。」對於已經被靈寶設下禁制的黑火老人,徐紹白倒是沒有隱瞞,如實開口。
「什麼?」黑火老人腳下一個踩空,一頭撞在一棵碗口粗細樹枝之上,只聽一聲噼里啪啦的樹枝折斷聲音,黑火老人用腦袋生生在地上犁出一道幾十米的深坑。黑火老人斷定徐紹白境界不高,在上清境圓滿境左右,萬萬沒有想到,徐小子是什麼狗屁武人境,這麼大的武人境,黑火老人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笑?時間還有這種鬼才??武人境竟敢帶著一身的寶器生闖天命司,還能完璧而歸,這說出去,誰敢信?誰會信?恐怕就是失心瘋了,也不敢想這等駭人聽聞的故事吧。
「武……武人境?我沒有聽錯?」黑火老人從泥土裡拔出腦袋,就像是把一顆深埋地下的胡蘿蔔似的,噗通一聲,還帶著一堆土屑。
徐紹白看到這一幕,也有些忍俊不禁,仔細一想,好像自己這境界卻是有點,有點低的嚇人了。「哈哈,千真萬確。」
徐紹白飄然落在黑火老人身前,若一朵和風綻放的黑色蓮花。
「徐小子,你要知道,我除了出點計策,可是出不了手。」黑火老人咳嗽幾聲,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竟然是一個初踏修仙界的雛鳥,是了,也正是如此,才符合哪些過於大膽的行為,果真是不知者無畏。但是跟人爭鬥,最怕的就是不自知。導致自己自取滅亡的很少是因為實力功法,多是一些不知死活傢伙的無知狂妄。
「是,我知道。」徐紹白伸手拉起黑火老人,決定慢慢的走一走。一些事情,自己需要跟靈寶,跟黑火老人靜靜的捋一捋。
夜色已濃,一輪明月漸漸懸於半空,不同於城市之中,夜晚的天空也是一片迷濛,在這片無人山野之中,天空好像距離無邊黑暗大地格外的近,徐紹白知道,這跟自己踏上修行之路,耳聰目明有關係,但是,徐紹白寧願相信這是兒時盛夏在街邊乘涼,所看到的景色一樣。無數星辰一閃一閃,圓月高懸,清晰的映照出徐紹白跟黑火老人的影子,兩人的影子跟一棵棵大樹陰影交融分離,詭異又神秘。
沒有由來,徐紹白忽然感慨一句天大地大。
「哈哈哈。」黑火老人豪爽大笑兩聲,「徐小子,你倒是有趣,你可知,當年我踏上修行之路,曾經感慨過一句跟你正相反的話,天狹地薄,無處安家。如今歷經滄桑,方知,果然是天大地大。」
徐紹白沒有回應,著實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己這點閱歷,跟黑火老人比起來,簡直是稚童與老夫談人生,不過徐紹白倒也明白黑火老人曾經為何有此感慨,踏上修行之路,尤其是修行到高深處,便覺得這世上何處可去,忽覺這世界小了,竟無所是從,現在,經歷一番心境輪轉,黑火老人才真正的悟出了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道理。徐紹白剛剛之所以有如此感慨,純粹只是感慨,已經許久不曾看的星空廣闊。
秋已深,林木深處尚有不知名蟲兒歡鳴,此起彼伏,果真是生命力頑強,說好的霜殺萬物,面對生命的力量好似退縮了一般。徐紹白左右望了望黑壓壓由草木構成的漆黑幕牆,他小的時候很怕黑,但是每個星期放學回家,總要經過一段黑漆漆的小路,旁邊的麥田之中全都是墳墓,那時候,徐紹白總是擰著腦袋不敢回頭,據說,若是真的有鬼跟在自己身後,自己一回頭,就會被捉跑了,有時候,徐紹白總覺得自己身後有腳步聲,那腳步聲跟隨自己的步伐不緊不慢,自己走的快,步伐就快,自己走的慢,步伐就快,徐紹白嚇得閉著眼就往家跑,直到看到自家那溫暖的燈光才放下心。
徐紹白希望,以後珠天界對於自己,對於從珠天界出去的,在珠天界的,還是黑火老人這般,本與珠天界沒有關係,卻因為各種原因最終要進入珠天界的萬物,都能成為一盞溫暖的燈光。
兩個人一邊走,徐紹白一邊給黑火老人介紹自己一方跟南星一方的過節,甚至將自己在天命司跟司命聖人的一些談話,也和盤托出,同時,也把自己的一些推測,一些不確定的信息全部告訴黑火老人,包括左虎,包括宋清揚的一些推測。
黑火老人身為天映境修士,在人生閱歷,一些見識之上,遠遠大於自己,徐紹白希望黑火老人能站在自己眼界所不能及的角度,給自己一些建議。當然靈寶也能給自己一些建議,但是那些建議,是站在更高的角度,真正的空中樓閣,可以幫助徐紹白緊緊抓住整個事情的大脈絡不出錯,黑火老人的建議更像是聯繫這些大脈絡的關節,而徐紹白自己那些想法思考,則是細枝末節,所有的這些加起來,才能組成棋盤上一條完整的大龍,直搗南星老巢,當然,南星也在布局,也在變化,那就是比拼兩位執子人的定力心智的時候了。
聽完徐紹白的詳細講述,黑火老人沒有立刻開口,反倒是閉口緘默。明月高懸,靜靜揮灑月光,這是山林精怪最喜歡的時刻,所謂日月精華,月華如同葯浴,溫潤而純粹,對於山精野怪來說,是再喜歡不過的修行。老人常言,曾看到什麼黃鼠狼狐狸盤坐月下打坐,便緣由於此。
在徐紹白跟黑火老人跟前,就有那麼一隻碩大的老鼠在盤腿打坐,人模人樣,說其是碩鼠,當真是不為過,遠遠看,除了尖嘴利牙,碩鼠肥肥胖胖盤坐的樣子,竟跟一隻小彌勒佛似的。肚皮鼓鼓囊囊,尾巴翹起,靈活在空中抖擻。
老鼠本就是四害之一,徐紹白自然不甚喜歡,小時候,村子里糧食可是被老鼠禍害不少,雖說一旦修行成精,便同屬天地之精,已經劃分在修行者一類,與其他生靈並無高低貴賤之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是,一些傢伙,即使本事再大,還是改不了一些小毛病。
徐紹白跟黑火老人在其身邊路過,井水不犯河水。徐紹白難得心思清凈一會,不想惹麻煩,黑火老人在心裡幫忙徐紹白復盤跟南星的點點滴滴,自然也不在意身前這碩鼠。
豈料這碩鼠似乎很不爽。
「站住,你們兩個是哪個山頭的?見到你鼠爺爺還不磕頭供奉?」碩鼠睜開半閉雙眼,一雙滴溜溜黑色眼睛在徐紹白跟黑火老人身上上下掃了一遍,觀這兩人氣勢全無,看起來只是兩個普通的修行者,既然三更半夜猶靠雙腳翻山越嶺,肯定不是什麼厲害傢伙。又沒有在附近山頭聽聞兩人,所以碩鼠這才壯起膽子,今天怕不是要發一筆橫財,最不起,能吃一頓新鮮人肉了?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嘗到新鮮的人肉了,有天命司管著,自己這等小妖也不好過啊,不過,若是普通的修士不小心被自己打死,應該沒有什麼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