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課

二月二日，正月初二。

在大部分人們還處於歡慶的大年初一這一晚，顧明侑因為頭頂的月亮難以入眠，最後的一絲僥倖被打破了。

事實不容爭辯，且是如此輕而易舉，書單一向他證明了一場命運之戰。

這裡是叫藍星的地方，真希望一切都沒發生，什麼部長大校，位高的身份，他一點興趣都沒，他只想回去……顧明侑冒出這樣的念頭，可笑的是他分明還抱怨朝九晚五的工作枯燥來著，當命運真的給他開了玩笑，伴隨可能籠罩而來的巨大危險，這便真是太過超出人想象的玩笑了——然而終究是回不去了。

顧明侑頂著一對熊貓眼起來，趿趿拉拉地洗漱，一走出房間，就看到了早已端正坐在客廳的書單一。

黑色職業裝，面容正式。

「早上好，顧部長。」

他無奈而認命似的嘆了口氣。

「你好……來得這麼早？」

「不早了。」久經考驗的秘書副長慢慢地，微笑道。

「是嗎？」顧明侑瞄了牆上的鐘一眼，打了個哈哈矇混過去，「好像是真的呢。」

對方當然不可能同住在一間公寓，算上著裝打扮和路程的時間，的確顯得敬業了，何況女人在打扮方面遠精細於男人，顧明侑這段時間下來能看出對方的行事風格，只要涉及工作和正事，大姐姐的態度就是十分認真的。

至於鑰匙，顧明侑他家的門鎖這幾天已經很不純貞了。

「先吃早飯吧。」書單一示意了桌上盛著豆漿油條的袋子，這是她一道買來的，接著拿出了記事本和筆，擺好一台筆記本電腦和演示儀器。

顧明侑有種被照顧的不自然感，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伸手吃了。

昨晚見到阿比斯后，書單一宣布日後會負責顧明侑的恢復與學習這塊，為求不出差錯，儘快適應現今的一切。

雖然據大姐姐所說她並不是顧明侑的專屬部下，但事件突然，只能她來進行協助了。

顧明侑有心推辭，但又找不出什麼理由，最後目光逼迫下，老老實實地坐在對方面前如同一個聽講的小朋友。

「那麼我們開始，首先，依舊是從你自身說起……」

這幾日天光都挺作美，平薄的陽光灑在結起霜的大街小巷，九、十點鐘的光景，出行的人流漸漸如織，布滿了那幾個頗具人氣的步行街和商業廣場，穿著新棉襖的小孩嚷嚷跑過了樓下隔壁小區，後面跟著琢磨待會怎麼打的大人。

起伏屋檐上的光芒也一路反射在了公寓樓的陽台上，透過窗戶落得非常明亮，顧明侑打起精神聽著那邊的講述，不經意轉頭時，外頭朦朧的吵鬧，讓他驀然有了種上課的感覺。

讀書時的單調與寧靜會變成一束葉隙間的光線，當撐著腦袋聆聽講台邊的聲音，木色課桌窗外的樹木吸引了目光，時間過得緩慢，同學的瞌睡，黑板上方方正正的三角函凝成了畫，變得越來越遙遠。

「顧明侑，不要走神。」書單一用水筆敲了敲茶几，嚴厲道，她好像越來越不怎麼用「部長」這個稱謂了。

「哦，是是……」

「您」之類的敬語也說的少了，是不是不莊重，他應該也不察覺的吧……反正能叫曾經領導的全名是件心情愉快的事。

身份的轉變，對其他人來說同樣如此。

「參與了通道反佔領戰役之後……」

顧明侑聽著身前的人講他的故事，說來說去，他還是覺得像在聽別人的故事，房間暗下來打開投影儀，書單一用電腦播放了一段珍貴的影視錄像。

待到光影結束，窗帘拉開，他們再被拉入明晃晃的現實，顧明侑略微懵懂，也略微恍惚，那個英姿颯爽，衝鋒陷陣的人確實是他，可他也在想，他是如何變得這麼厲害的呢？

每個人小時候都有奇形怪狀的夢想，科學家，數學家，特別是男孩子，在看過變形金剛奧特曼之流的動畫特攝，更是個個膨脹，聚一起玩遊戲時就念著自己呼風喚雨，中二滿滿。然後長大了，大家就消停了，甚至相反在了兩端，面對考試、工作和現實壓力安靜得一聲不吭，反正沒人會問，一句磨平稜角周圍人都很認可。

自覺也是經歷了這番大部分人的歷程，顧明侑知道自己的斤兩，即使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給自己打個氣，照鏡子的時候猶自忖量自己應該是很優秀的，比那個誰，老同學A，上司B，帥、強多了……但那些，始終在普通人的範疇中。

所以顧明侑若接受身份，順理成章地產生了這樣的疑問，想不到自己靠的是什麼，想不到自己怎麼爆發出了巨大力量，展現出超越常人的堅毅與勇氣，一步步成為別人眼中的傳奇。

手動標一個滑稽表情，他自己都想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

這份好奇，如種子埋了起來。

二號這天嫻靜的下午，顧明侑上著彷彿家庭教師一般的課，在聽故事的氛圍里度過了，轉變之初，他以為明天會同樣如此平淡度過，書單一卻告訴了一個消息，他的專屬部下要來了。

……

二月三日，顧明侑同樣沒能勤奮地起床，他睡眼惺忪地坐在客廳沙發。

不能怪他啊，真不是他懶惰，書副長堅持抓緊分秒時間的方針，昨晚一直拉著到凌晨才放過他休息。

了解五年來的歷史，記下自身信息，諸多單位名稱，完全陌生的一堆人的名字頭銜和照片……

講真，顧明侑上次這麼用心地學習背誦，怕是在知識水平巔峰狀態的高三。

然而，「用心」這一程度貌似並不能讓書副長滿意，整個進度對於龐大的信息集合來說還是太慢了，她籌備做一張更緊湊的計劃表來。

不怪乎書單一急切，戰爭局勢撲朔，一刻不息，聯軍的正是需要領袖和英雄的時候。而且，這才哪到哪，顧明侑聽到書單一說當前只是輕鬆的「理論課程」，還有更多的「實踐恢復項目」沒展開，他心裡就打鼓。

「顧明侑，你起太晚了，明天開始必須早起。」書副長威嚴說道。

「唔。」

「你從前都有著健康的作息規律，即使在非正常時期，也能時刻保持充沛的精神和體力……你的生物鐘呢？」批判了一通，女人懷疑地看過來。

顧明侑心說那才不是我……嗯？等等，好像這幾天是感覺到一股特別有力的本能習慣在作祟來著。

記起來了，是有生物鐘，難怪早晨會莫名其妙地迷糊睜眼，不過那算什麼，開玩笑，他意志稍一抵抗，就輕鬆呼嚕睡過去了。

你無法想象加班的社畜在不用上班之後想要睡懶覺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