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真香

「雪，你怎麼還在叫啊?我們就要被當做午餐了!」威廉摔得七暈八素，沒好氣地嚷嚷道。

「肖兄弟呢，怎麼不見他人?」借力卸力是太極的基本功，閆雄臨空翻個筋頭，落地后又順勢一滾，卸掉了大半的力道。平穩著陸后，他開始尋覓肖陽的蹤跡。

「肖陽君說他去船艙找點東西。臨走前他還專門囑咐我繼續發出高頻叫聲。」叫聲已經持續了好幾分鐘，淺井雪的聲帶也有點撐不住了，便順勢停了下來。

「哼，這小子就喜歡裝神弄鬼！看到這幾個大傢伙了嗎，我們完了，毫無疑問！」威廉哼哼唧唧地坐在甲板上，無奈地一攤手。

「是呀，我也看到了。」淺井雪轉過頭，抬起手綰了一下散亂的髮絲，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龜守，果真如同鏡中花水中月一般，是不可能得到的獎勵嗎?」

「雪兒，你這是在勸我放棄嗎?我其實…」

沒等閆雄把話說完，幾隻霸王烏賊忽然開始變得暴躁，漫天飛舞的觸腕，彷彿化身為樂手的鼓槌，瘋狂地敲打在甲板，船舷，船艙等一切能夠受力的地方，圍欄被砸成彎彎曲曲的鐵疙瘩，碎裂的甲板被吸盤撕扯到空中，猶如災難片里的經典場面。

「我的天，這些霸王烏賊瘋了！」

「納尼?我們到底做了什麼啊！」

「見鬼！這些該死的觸手怪在幹嘛?用餐前的狂歡嗎?」

甲板三人組頓時斯巴達了。四隻烏賊四十隻手，一半用來平衡和固定身體，剩下的一半輪替交錯著在船身上瘋狂輸出，這誰頂得住啊?空間狹小，仨人左閃右避地沒堅持幾下，威廉就又不幸地中招了——不小心被一隻觸腕的抽擊帶到，被甩上了半空，馬上又被另一隻觸腕凌空拍落，重重地砸在了甲板上！

轟！

人肉沙包的腦袋深深地嵌進了甲板。還好他的頭盔足夠結實，不然的話，開花的西瓜就是最好的榜樣。

「該死的…觸手怪啊…」甲板下傳來一聲痛苦的悲鳴，「幫我回檔吧，兄弟…再堅持下去就只剩折磨了…」

「現在怎麼辦啊?」又閃過兩次抽擊，淺井雪問閆雄。

「如果你不想受折磨就先回檔吧，我還想跟肖兄弟見一面。」閆雄很現實地回答道。局勢早就脫離控制了，現在的困境壓根不是他們的能力足以解決的。

「哇塞，真的一次性來了四隻！」

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那是從船艙返回甲板的肖陽！

「淺井小姐，叫聲不能停啊，你破壞這些大傢伙的儀式了。」

什麼?是這個可笑的原因嗎?這是甲板三人組此刻心中共同的疑問。

「你沒有在開玩笑吧?」閆雄問。

「MD，到這種時候了你還要耍我們嗎?」威廉悶聲怒吼。

「耍你們對我有什麼好處?能立刻過關嗎?」肖陽啟動了20%，化身中號肌霸一枚，兩隻銅澆鐵鑄般的大肘子左右開弓，砰砰兩聲，懟開兩隻胡亂拍擊的觸腕，很有好萊塢大片里終結者級別的肌肉男主既視感。

「再說了，有沒有意義，叫兩聲不就知道了?」

「哈?%￥*@！……」情況危急，淺井雪來不及多想，即刻就捏著嗓子，再一次發出不可描述的高頻聲波。

真香定律萬歲！

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隨著高頻聲波的二番啟航，四隻霸王烏賊頓時安靜了下來，就像是按下了暫停鍵的電動模型。一動不動地靜止數秒種后，它們似乎在遲疑什麼，動作變得格外僵硬緩慢。又過了十幾秒，這些來自深海的霸主們才相繼恢復了一步兩步，摩擦蠕動的前行節奏，虔誠地猶如前往聖地朝拜的信徒。

「相信你們也看出來了，這些大傢伙一聽到淺井小姐的高頻音，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因為在它們的世界里，那是宿世死敵抹香鯨的呼喚。還記得你分享給我們的生物鑒定結論嗎?我記得裡面的備註是這麼描述的：結合激刺扇基因改造后的光能環保生物。本能總是驅使它前往深海探險覓食，但是為了維持生命，它的85%時間都必須漂浮在海平面沐浴陽光。矛盾的基因改造使它變得格外暴躁，瘋狂地襲擊著海平面上出現的一切。」

「從字面上來解讀，這些霸王烏賊所經歷的基因改造並不完美。再結合它們在聽到抹香鯨聲音后的反常舉動，我推測這些可憐的大傢伙們早就在經年累月的精神折磨下罹患上了深度抑鬱。所以它們感知到記憶里的宿敵出現，反應並不是遵從本能迅速逃生，而是在猶豫和掙扎中踏上歸途…也許它們簡單的腦迴路認為，被抹香鯨吃掉或者咬一口，身體就能恢復原樣了?不知道唉，挺難代入想象的…總之我個人會認為，這種情況，或者說現象，不是場景企劃設計的一部分——可以歸類為bug，也可以理解成彩蛋。」

「回到正題，這一關的解法倒是簡單得很。我剛剛在船艙里上下都轉了一圈，沒有找到什麼特別的重要物品，但是發現底倉里堆滿了一捆捆的炸藥，密密麻麻嚴嚴實實的，連一條縫都看不見..老爺子可真夠狠的，這個船根本就是一大包活動的TNT啊！所以玩家只要有辦法把全部的霸王烏賊都集中引到登陸艇附近，再設法遠程引燃船艙里的火藥，就能夠將這些可憐的大傢伙們一網打盡了。」

既然幾隻霸王烏賊都被淺井雪控制住了，肖陽乾脆多花一點時間，把自己得到的情報和分析等等來龍去脈一次性解釋清楚。

「可憐?該死，你居然用了可憐這個詞兒來形容這些Fuxx的魔改怪物?」威廉不滿地嘟囔著。可惜啊，肖陽白費了這麼多口舌，他居然只關注到這麼一點雞毛蒜皮的屁事。

「威廉，別說了！」閆雄都看不下去了。

「你知道為什麼它們一步一步地挪動得這麼緩慢艱難嗎?」但是肖陽似乎並沒有在意威廉語氣中的不善，只是出神地望著這些龐大而古老的母星海洋生物，沉默了好幾秒鐘。

「因為它們邁出的每一步，都是在跟生命的原始本能抗爭啊！試想一下，如果沒有『軒轅』，沒有降臨室，你們會在什麼情況下主動地選擇走向死亡?」

雖然他主動拋出了問題，但卻完全沒有預期可以得到誰的答案。

因為他非常清楚，問題里的「如果」，對這些人根本沒有意義。

而這個問題之於自己…相信終有一天，他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呵呵，死亡。」閆雄乾笑一聲打破尷尬的沉默：「我還以為這個詞兒已經從字典里消失了呢。」

是啊，這就是現實。在這個時代，人們都說「回檔」。「軒轅」是人類文明的基石，降臨室是各個殖民星球普及率最廣的基礎建設，就像是3.0時代的互聯網和街道辦一樣。那麼生活在20世紀末期和21世紀前期的你們，能夠想象這個世界沒有了互聯網和街道辦要怎麼生活嗎?（以下為個人觀點：雖然歷史穿越文一直都是大火的題材，但是如果給一個選擇的機會，我寧願在21世紀當個守望成功的臨時態loser，也不願意回到古代史或近代史里的任何一個時期做一個牛逼上天的先知。因為我覺得，都已經幸運地降生在3.0時代的最末端了，再往後堅持幾步就是無限的未來，想體驗不同年代的生活可以通過類似「綠洲」的虛擬宇宙世界，但要是真穿越回到過去，哪怕你過得再風光，也難免黃土一抔啊。）

「你們倆趁現在離開吧。」肖陽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身走向船艙的方向：「友情提示，按照個人的目測估算，底倉的炸藥爆炸大約相當於200-300千克的TNT當量，炸掉四個小boss自然是綽綽有餘，炸起人類恐怕也不含糊，你們盡量游遠一點，不要被誤傷了。」

閆雄攙扶起暫時失去行動力的威廉，正準備跳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你跟雪兒怎麼辦?」

這的確是個不小的麻煩。200-300千克的TNT當量大約是個什麼概念呢?用來搞爆破作業的話，可以將40米的高樓輕鬆夷為平地！爆炸的強度達到這種級別，帶殺傷力的衝擊波至少可以擴散到半徑100-200米的球體——實在難以想象，身為引怪者的淺井雪和燃爆者的肖陽要如何在這種程度的恐怖災難中脫身。

所以聽到閆雄這麼問，淺井雪雖然不能說話，也忍不住用探詢的目光望著肖陽，期待他能給出一個確切可行的逃生方案。

「管好你自己吧。」肖陽沒有回頭，只是右手舉高，做出一個「OK」的手勢：「我是來通關的，不是來送死的。」

說完，他就獨自進了船艙，著手布置爆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