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學
「篤篤篤」的幾聲敲門。
隨後故城大學電氣工程系的一個宿舍門前傳來了一聲大叫,「啊——」
門猝不及防的被甩上了,司皿嚇了一跳:「鬼叫什—么——,沒看我正忙著呢嗎?手一抖,怪都打錯了。」
王嚴驚慌失措的說到:「還能是誰,趕緊出去,我以為老四已經買飯回來了,弄的我穿個三角就去開門,臉都沒了——啊——」
普通大學的標準四人間里,一年多的相處下來,司皿好像真的沒發現其他三個二貨到底有什麼優點,一無是處的司皿看在眼裡、憂在心裡。
最上面是老大王嚴順著宿舍的長度在床的兩邊,差不多快到屋頂的位置搭了兩根繩子,稱之為:「晾衣繩」。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儘管教導主任不勝其煩的諄諄教導,終究也沒能摧垮我們的意志,直到現在依舊深感此舉功德無量。
床上無一例外的亂,老四獨一份,平鋪著的被子與其它三個團團相比頗顯另類。
床上還好,畢竟物品單一,但下面的書桌實在不忍直視,尤其是司皿。椅子緊挨桌沿當中擺著,右手邊是頂著床板的半大立櫃,櫃門把手處隨意搭著兩條毛巾,桌子正中是台電腦,左手邊的煙灰缸『碩果累累』,另一邊各式各樣的飲料瓶,其餘地方如同廢墟一般。
左邊的書架間或被擦拭一次,上面斜躺著的書有稜有角、參次不齊,不過好在司皿並沒忘記自己的使命,它們會在期末時候接二連三的讓他重新體會下手感。地上正中間的一張四方桌有點突兀,暖瓶、飯盆等等在其上『高樓林立』,然後四個塑料高凳在桌下若隱若現。
司皿不用猜就知道是誰來了,接著便給了王嚴一個蔑視的眼神:「一個大男人,怕啥?」
非常迅速的去開門,笑呵呵的對他的女朋友謝君說:「你咋來了?」
謝君只瞬間的疑惑,接著便柔聲嗔怪:「你昨天不是說今天出去吃飯么?你居然忘了!」
司皿一心玩著遊戲,竟把這茬給忘記了,尷尬的說:「啊?哦,你進來吧,等我會,讓我穿好衣服,很快的。」
司皿在忙著找尋衣服,而謝君則不出意外的在幫他收拾:「半個月不來,又成垃圾場了,你是豬嗎?只知道吃、只知道造、只知道玩,還有,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少抽點煙,不要總喝飲料,還有,我的天,零食袋居然比我的還多。這些臟衣服,自己動手能死嗎?洗衣房裡又不是沒有洗衣機。」
女孩手腳麻利的愈說愈有勁,每次都把司皿從裡到外數落個遍,可他卻偏偏死性不改,失之教化。
看在眼裡、聽在耳里,嫉妒在心裡,老大王嚴套了身「科比戰衣」默不作聲的坐在書桌前玩遊戲,心裡殷切的盼望著去買飯的老四能趕緊回來,好緩解下目前這孤身險境。
僅僅半個小時,司皿的床、桌子便眼前一亮。過程中司皿只顧獃獃的看著,無動於衷,無半點眼色,也不知謝君到底看上了他哪一點?
司皿臨出門吩咐到:「老王,給老四打電話,我的那份不要帶了。」隨後遵從女孩的指示,提上打包好的臟衣服,拉著她的出去了。
路上的司皿略顯歉意的問:「寶貝兒,一會兒咱去哪家店啊?」
謝君似徵求又似命令:「我也不知道,要不咱去吃米線吧,我在網上看了家新開的店,好評不少,坐公交大概二十分鐘就到了,咱們去那裡好不好?」
司皿一聽米線,神情霎時落寞:「又是米線啊?」
但半年多的交往下來,一向沒主意的他早已習慣言聽計從,無奈的表情又流露出少許的堅定:「好吧。」
於是兩個順拐的年輕人慢慢向女生宿舍走去。
謝君接過打包好的東西上了樓,不多時又像變魔術似的飛快下來:「走吧。」
司皿驚奇的瞪大了眼珠:「奧特曼變身?」
謝君剜了他一眼『哼』的一聲,不想理他,不過依然牽著他向目的地出發。
夏天,沒有雨的故城炎熱無比,錚光瓦亮的路面被太陽烤的里嫩外焦,一股股瀝青的氣息使人蔫頭耷腦。
司皿拉著她嫩白兮兮、有點冰涼的小手。不時的望著此刻靚麗的女孩,滿面榮光、神采飛揚,只覺自己如沐春雨,滲透著春筍的清氣由肺入脾。
公車上,女孩坐在窗邊,男孩靜靜的站在她的身旁,騎士般的守護著公主。
回想起入學半年後的一天,司皿心血來潮的走進圖書館,高中時曾痴迷過魯迅,想借兩本他的書來回味下:『金黃的圓月』與『海邊的沙地』。詢問了館藏老師后,慕然來到相應書架下,翻出記憶中的書欣然的去辦理借書。
徑直的走著,不經意間環顧了下閱讀區,一個正認真看書的女孩吸收了他眼睛里所有的光芒,而此時她忽然抬頭,頓時四目相對,空氣凝結,片刻之後便扶了扶眼鏡,面色不改卻心血澎湃的抽回神光,望向老師,之後頭也不敢回的溜走了。
第三天,充飯卡的長隊中女孩恰好排在了他的後面,於是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前面的衣裳,嬌羞的神態鼓足了全部勇氣,對司皿說:「做我男朋友吧?!」
回頭看向她,聽到這突兀的話語,有些愕然:「啊?」
女孩上唇輕咬的小聲重複到:「做我男朋友,好嗎?」
司皿更加愕然了,摸了下頭:「這?」
看著她淑女般矜持、微紅的臉、微微下垂的額頭,心裡莫名激動,於是輕輕拍了拍她散發香氣的頭髮:「給你點時間,一周后我在閱讀長廊等你,午飯時我會離開。」
之後,似乎約定了的兩個人一前一後、心照不宣的出奇安靜。
「尊敬的乘客,您好,文井路到了......」
司皿拉著她不急不慢的下了車,努了下嘴:「就是這家嗎?」
畢竟沒來過,謝君有些不確定:「好像是吧?」隨後努力回憶:「就是這裡,應該沒錯。」
這時的司皿著迷的看著她:「寶貝兒?」
謝君轉頭問到:「嗯?怎麼了?」
香氣四溢的短燙髮之上一支黑色發卡,淺紫色短袖連衣裙的下面是白色絲襪,優雅的高跟鞋步步輕盈:「你今天很漂亮!」
謝君哼』了一聲回過頭:「晚了!」
司皿也知曉其中原因:在下樓的一刻沒給出及時的誇獎、讚美。此刻只能閉口不言。
「坐窗邊!」謝君不容置疑的聲音斬釘截鐵。
司皿有些委屈:「可是裡面些能挨著空調啊。」
謝君:「所以?你想......」
看著她嚴肅中含帶著戲謔的調皮表情,司皿無可奈何的走到窗前小桌與她面對面坐下。
謝君一邊動著筷子,一邊動著嘴巴:「這才剛開學,不要老是玩遊戲、打麻將,多看會書,上個學期若要沒我,你數數你能掛幾科?還有不要總喝飲料,你沒看網上都說了么,那個人因為長期把飲料當水,最後年紀輕輕的居然得了尿毒症。」
司皿心裡一陣苦笑,聽著她好似過來人模樣的語重心長,真不知道自己找了個女朋友,還是找了個媽?
想當初問她,為什麼選我做男朋友啊?沒有片刻思索便回答他,「感覺你命中的人就應該是我,所以我就毫不猶豫的——出手啦!」
那會兒,司皿聽著這輕飄飄無所謂似的答案,感覺這是世上最荒唐的擇偶標準。不過司皿對這上趕子勁兒挺有趣,瞬間自我感覺高大了不少,只是後來卻越來越離不開她。
謝君柔聲催促:「快吃啊,發什麼呆呢?」
司皿漫不經心:「嗯。」
司皿終究對這食之無味的米線無法下嘴,來回亂攪,偶爾吃一個小米腸,偶爾給她夾一個鵪鶉蛋,看著前面漂亮麗人,屬於自己的美麗佳人,頭一次感覺看著別人吃飯也是一種享受,雖然吃相不是太好,但總會時而不斷的給她夾著東西,生怕她不夠吃。
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對面那色澤健康的雙唇一張一翕,時快時慢的輕輕嚼動,偶爾撩一撩滑落到嘴邊的細發,她確然是屬於自己的。
謝君頭也不抬就能感受到對面那灼灼目光,嚇得她更不敢抬頭了,心裡在嘀咕,「這貨今天怎麼了?發什麼神經呢?難道被我的美麗迷的季節到了?不敢看他呀怎麼辦?好煩啊!」
同時心裡在渴求:「大哥,行行好,不要再夾了,肚子早就超載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最後實在忍無可忍,抬起頭,清了清嗓子,不失女神般的輕言慢語到:「怎麼了?看著我幹嘛?不好吃嗎?」
司皿微笑的看著她:「還行啊,只是怕你吃不飽么,我倒還好,不怎麼餓。」
謝君憂心:「中午不吃飯怎麼能行呢,你喜歡吃什麼,我陪你去好不好?」
司皿神情堅定:「不用!」
謝君仍有點擔心的說著:「不要餓著自己。」
司皿雲淡風輕的說:「沒事,」然後起身去結賬。
再往前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型花園,一男一女慢慢的散步,蜿蜒的石子路幽幽向前延伸,密密麻麻的石子時而凸起時而隱沒,舒適而又擱腳。
女孩的左手揣著男孩褲兜,男孩的右手攬著女孩腰肢,談天說地,聊著一些有的沒的:學業、將來、見聞、奇事、段子等等。
忽然,鬼使神差的司皿略微嚴肅點了:「親愛的,我想抱抱你。」
謝君前一刻還在呵呵的笑,下一刻則戛然而止、默不作聲,平靜的心像接到命令似的撲通、撲通了起來,而後頭歪歪的靠在了他的肩頭。
就這樣又走了一會,行人偶爾從旁邊經過。司皿再也剋制不住的轉身,終於大庭廣眾之下,雙手將她擁在了懷裡,謝君則順勢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口,兩隻冰涼的手輕輕趴扶在他的胸前。
司皿緊緊的抱著她這細軟身軀,低頭緊貼著清涼絲髮,努力的感受著這天地間香純氣息,這一刻不在猶豫,這一刻時間停滯,這一刻忘卻所有,這一刻心心相溶。
良久、良久,四目含情脈脈,男孩背起女孩,風雨無阻般的一路向前。
謝君又癱軟在堅實的後背上,頭繼而埋在了他的耳邊:「小瓶子,我重不重?背的累不累啊?」
心疼而不心疼的理所當然,似乎又不忍苛責的心態,此時又幸福甜蜜的心情。瞄著他爽利又略顯凌亂的髮型,聞著他年輕健康而又頹廢的味道,兩隻調皮的小手胡亂的摸著某人的下巴,又掐了掐某人的腮幫,著實不閑著。
「還好,不是太重。」「那你以後會一直背著我嗎?」「我會永遠、永遠背著你走下去。」
謝君表情認真的思索了一會,俏皮嗲聲的說到:「那好吧,人家走不動,背我回宿舍唄。」
頓時傳來一個某人驚恐的聲音:「啊?」
謝君可憐巴巴的說著:「剛才還信誓旦旦的永遠背著人家一直走下去,現在就已經反悔了,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渣男,負心漢!」
司皿一路被迫頂著『渣男』的標誌背著她上了公車,坐在車上又抱著她,下車後繼續背著她回到女生宿舍樓下。放下她的那一刻,雙手叉腰、身軀微欠的喘息著,忽而猝不及防的被她輕輕的吻了一下。
看著她快步輕盈的上樓,之後又望向五樓上其中一個窗口探出的一顆腦袋,揮了揮手。司皿隨後向小賣鋪走去,拿了堆東西后,消失在回宿舍的路上。
回到宿舍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剛買的東西又擺滿了桌上全部的空地。
這時電話鈴響起:「喂,怎麼了?親愛的!」
謝君:「就問問你在幹嘛呀?有沒有想我啊?」
司皿估摸著她的話外之音:「包子,你夠了啊,剛送你回去,你又想讓我背你?」
謝君那頭:「哼!不願意啊?不願意的話那以後換別人來背喲,找一個身強體壯的,天天背我去教室,背我去食堂,哼!」
電話那頭傳來嗲聲嗲氣的嗔怪,男生一臉委屈又無奈的說:「好啦,就會調戲我。」
謝君:「我在想,那時你抱著我鬆開后,為啥沒親我呢?一般的套路不是抱完就吻么?」
司皿笑出了聲:「喔——?看來我家小包子有點小遺憾吶,改天一定奉上濕熱的大嘴巴。」
電話那頭:「呸呸呸,司皿你壞死了,再也不理你啦。」接著傳來一陣嘟嘟音。
跟前的老大、老四一臉嘔吐狀,異口同聲,「噁心!」然後各自從司皿這裡拿了包肉乾。
司皿繼續打開電腦,熟絡的登號上遊戲。畫面上的聊天框傳來一句私聊:「師傅,中午那會兒你怎麼突然消失了?」
司皿:「沒什麼,女朋友把電腦關了。」
徒弟:「哇偶,還查崗呢?」
司皿:「行了,還剩啥?一併帶你過了。」熱血昂揚的又奮鬥在這無邊妖魔大陸。
......
「老三怎麼還不回來啊,都八點多了,就差他了。」老四關掉遊戲,突然問起來。
「不知道,按理來說應該下班了呀,就一個兼職至於這麼拚命嗎?」老大說。
老四:「不會這小子有戲了吧?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司皿:「別疑神疑鬼了,等他回來拷問下不就知道了!」
迫不及待的老四給老三打電話:「喂,三缺一,趕緊回來,再不回來就去隔壁叫人了啊。」
「啊?」「什麼?」「卧槽!」「這還差不多,趕緊回來啊。」
掛斷電話,老四怒氣沖沖:「馬德,老三果然有戲,等他回來一定要量重刑。」
晚上,麻將聲起,眾人卻無心打牌,老三周湛欲哭無淚:「你們還有沒有人性了?一回來就把我摁在桌上,都已經全部交代了,你們不要太過分——」
司皿語重心長:「老三啊,我們也是為你的終身大事著急呀,再說了,好歹讓我們看看,替你『量下三維』嘛,知根知底才是上策。你二哥我呢,也是為你好,只要你據實交代,我們今晚一定讓你多贏點,沒錢還怎麼開房,你說是不是?」
老大、老四嘿嘿的微笑著表示同意。
隨後伴隨著老三後悔似的來到世上的聲音,四個人其樂融融沉浸在麻將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