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牽
房東姓韓,早些年時運不濟,四十多歲才逐漸起色,後來換了大房子,夫妻兩口就把這套相依為命二十年的兩居室轉租給了司皿,裝修簡單,一開始司皿嫌房租太貴,要求兩口子留下幾件像樣的傢具才答應下來。這些年,大件、小件不時的添進,不大的小窩溫暖著他們這對小兩口。
一進門便是差不多與門寬齊長的地毯,上面寫著,『歡迎光臨』,旁邊是個四層鞋架。然後就是長長的過道,走進之後,稍顯老舊的白色瓷磚地面打掃的纖塵不染,貫穿南北,中間被一個半長吧台隔開,緊挨吧台的是一株高高的巴西木。
廚房清新整潔,在其西面有一道門,打開后是一個小型的正方形露台,司皿與她不知在這裡享受了多少個遲暮夕陽。
廚房外面是布置簡約的餐廳。五、六步過後便是溫馨的客廳,華麗的吊燈,左右布藝沙發上套著紫色套件,時尚的茶几下面一條大大的地毯,現代電視壁櫃后的牆面滿是畫框,旁邊是個絢麗魚缸,叫不出名字的小物件琳琅滿目,紛亂中透露著整齊。所有的這些無一不凝聚著少女的心思,司皿的錢算是沒白花。
卧室的大床上,酣眠中的司皿正做著一個無與倫比的奇異詭夢,夢中烈日熾熱,司皿夢中那平凡的內心瞬間捲起了滔天狂瀾。
一條兩車道馬路直插草原深處,親密無間的倆人緩步下車,不遠處的河流蜿蜒逶迤,信步向前,清風徐徐、草木葳蕤。
草原上的水清澈見底,玩累了的兩人緊挨著並排坐了下來,眉飛色舞的你說我笑,突然司皿神情一滯,全神貫注的極目遠望,謝君疑惑著亦順著方向看了過去,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雪泉信步姍姍,一息之間便至眼前,冰清玉潔、膏腴凝脂、容顏絕色,謝君肅了肅神情,抬了抬下巴,略帶戲謔:「不錯嘛,品味提升了不少!」
司皿莊嚴之下差點破相,心想: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不過面前女人確實比上次有長進,簡直換了一個人似的。
當司皿思忖著雪泉來意時,雪泉微一躬身、雙腿併攏、面向司皿,女神般的束了下群圍,緩緩的坐了下來,輕啟柔唇:「七日之約,前來守諾,大祭司近來安好?」
司皿有模學樣的說:「承蒙厚愛,不勝榮幸,不知仙女此番前來,可有指教?」
雪泉:「大祭司階前不敢妄尊,喚我雪泉即可。上維殿蓬垢已久,望君早日綢繆。」
一旁悶悶不樂的謝君:「聽不懂,說人話!」
雪泉啞然一怔:「我遍尋十八界,絕望之時心懷一絲僥倖求助於老頭子,不知為什麼,當我第三次拜訪時,他終於開口,告訴了我你們二人的下落,便迫不及待的侵夢相見。」
丈二和尚似的司皿開口問道:「還是搞不懂,我有那麼重要嗎?你讓我回去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雪泉面無表情的說:「很多事情,現在不方便說,你只需知道你很重要,對我而言也是最重要的人。」
一旁的謝君心中憤恨的說道:「上趕子投懷送抱啊,這麼急不可耐?!」
雪泉忙辯解道:「謝御仙子,您誤會了。」
眼看就要上演一場大戲,司皿忙圓場:「好了,不說這個,問你個正事,我們要怎麼回去?修仙嗎?」
雪泉:「此界基本物質構成與我本體不符,所以我只有一縷能量元神寄居此間,因此你們需要提升境界修為,輔之大願方能離去。」
雪泉繼續說著:「我這裡有一本基礎功課,一幅周身經絡圖,一副銀針,另外這兩顆靈丹是我煉化百里蔥林部分生機而成,送給你們。」
始終不苟言笑的雪泉又講解了修鍊中的各種注意事項,後來司皿又問詢了幾個問題,雪泉均推之以:「時辰一到、君自會明了,」不願相告,之後一句「後會有期」便飄然離去。
事後,華山鬱鬱蔥蔥的神林之中的某片葉子上一聲幽怨:「局外人——」
這一覺昏昏沉沉,謝君迷迷糊糊睜開眼看看了時間,心想:還早,再睡會。只是想起昨晚的夢非常奇怪,瞬間有種情敵很強大的壓迫心裡,看了看司皿,這貨還在打呼嚕,反正才七點多,再讓他多睡一會吧。
自己則醒了醒神起身去喝水,剛一走出卧室,便瞧見吧台上放著幾樣東西,一個激靈,趕緊挨過去,又一個激靈,喃喃自語:「難道夢是真的?」
於是連忙來到床前,掀開司皿的被子,來回擻動他的肩旁,司皿不耐煩:「又抽哪門子瘋啊?」
語無倫次的女人拖著他來到吧台邊上,困意十足的司皿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頓時醒轉,心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科技昌隆的時代居然有這等事。
從驚訝中恢復理智的司皿連忙囑咐她:「千萬不要跟別人說起這件事。」
一副驚恐而又萌態十足的女人重重點了點頭。
司皿拿起那本薄書,封面上《塑身行氣法》五個大字,雪泉著。第一頁的目錄上只有兩條:塑身法;行氣法。封面應該是雪泉刻意做的,很明顯:這就是一個筆記本。
秀麗楷體字字端莊,宛若激光列印一般,字體頗大,隔行而書,司皿數了數,一頁百來字,而且背面空白,看了看印透紙背的痕迹,司皿啞然一笑:如果自己寫字也這麼大力,估計也沒法使用背面了吧。
制己之旅,修行之途,遙遙無期,望君勤勉,待爾歸來......
司皿粗略翻了翻不過九頁的筆記,大致內容已瞭然於胸。就是利用銀針刺激穴位,吸收靈丹中的能量催發經絡生成壁膜,猶如血管一般。若如不然,引入體內的氣會肆意擴散、衝擊,容易有生命危險。
放下筆記,展開旁邊的檀香畫軸,立刻出現了一個影像,司皿一句:「我去、全息影像?」
仔細一看,原來是人體經脈、穴位的走向分布圖。
隨後是兩個光滑無比的正方體白玉小盒,盒中盛著的定然是靈丹了。只見直徑三公分的小球,翠綠欲滴,司皿兩根手指夾起它,來到窗檯、撥開窗帘,透過陽光可見裡面數縷細絲,不知為何物,不斷的旋轉、纏繞、遊走。球面散發著水蒸氣一般飄忽不定的氣體,猛然想起雪泉的提醒,靈丹不使用時一定要放在盒中,避免靈力不必要的浪費。
最後瞄向長方體式樣貌似鋁合金材質的小箱子,打開一看,是兩排整整齊齊、密密麻麻懸浮著的四十八枚銀針,非常有序。司皿捻起一根,髮絲粗細,長度大約十公分,用手捏住一頭,另外一隻手嘗試將銀針彎曲,毫不費力的繞指兩圈,本想再試一下看能韌到何種程度,一轉念便作罷了,欲置於箱底,豈料銀針竟有靈似的歸於原位。
司皿略微抬頭,陷入沉思。
謝君站在邊上,一改方才驚恐、疑惑的表情。只見她兩眼放光,像是已活膩的空間里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喜的把玩著,司皿放下一件,她拿起一件,心裡想著:以後這些寶貝全是老娘的。
司皿搖了搖頭不願在腦海里繼續延伸這件事,眼下只有把雪泉交代的先實踐一遍,畢竟是從零開始,萬一不成,春秋大夢豈不白做?謝君拿著筆記,已看的入迷,或許她真想有一番「作為」吧!
算了,還是先洗漱、吃飯吧,本來今天計劃出差,不知道能不能說動主管換別人去,隨後奪過筆記放在一邊,拉著女人去了衛生間。
熟悉的關門聲響起了,今天周五,本來打算去一趟人才市場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可這時的謝君卻早已完全不管不顧。
把經絡圖平展於地上,自己麻利的將門反鎖,拉上窗帘,脫去睡衣,春光乍泄,只可惜司皿無緣得見。傲嬌的身材、纖白的肌膚,通紅的臉又很快豁然,仔細瞅著面前影像,與自身對比,認真的找尋相應的經絡穴道。
手太陰、手少陰、手厥陰、足陽明......謝君一會擺弄胳膊,一會伸開手掌置於眼前,摩挲穴道的位置,彎腰、蹲下、間或席地而坐:「這全息影像還真人性化,不僅把所有穴位名子標註出來,碰一下還可以顯出註釋。」
謝君再一次拿起筆記觀看,好在其中內容大多通俗易懂:每條微毫絡脈均與一個毛孔相通,催生經絡脈管時可不予理會,此間人族周身經絡,完成十二對正經與八條奇脈即可。
或許是年紀大了,看一遍忘一遍,謝君懊惱:「算了,先收起來吧,也快中午了,一會小瓶子就該回來了,得做飯去。」
可剛披好睡衣,就聽見扭動鑰匙開門的聲音,剛走到門邊,門便被打開。謝君立刻換上一副笑嘻嘻的嘴臉:「夫君大人這麼快就回來了?還不到十二點呢。」
司皿換了鞋,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做壞事了?」
謝君唯唯諾諾的跟著他向客廳走去:「哪有?你看我這麼乖巧,怎麼可能做壞事呢?!」
司皿的目光射向那個真人般大小的影像,瞬時就明白了:「暈!還以為啥事呢,隨便玩,寶貝兒,有點餓了。吃完飯,下午我陪你一起看。」
謝君不明所以:「下午?你不去上班了?」
司皿如獲大赦:「不去,我請假了。」
謝君揣測著:「你不是說還要出差嗎?請假?你不會又說我病了吧?」
這回輪到司皿笑呵呵的說:「老婆大人明察秋毫呀。」
司皿又說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主管本來就是讓我去帶一下實習生,換個人就是。」
謝君一陣無語:「哎!我都快被你當成林黛玉轉世了。」
女人一邊在廚房忙活,一邊東拉西扯的家長里短說與男人,而他則拿起筆記間或有無的回應著她的問話。
「凡穴位皆分佈於肌表,但脈絡通路可達臟腑,身體平卧時,內里脈絡最為舒順。」司皿一字一句看的入迷,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對面是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彼岸,終還未知。
午睡過後,男人讓女人平躺在沙發上。
白臂光滑,上面隱約可見的纖細汗毛,有別樣的美感。司皿手持銀針按照經絡圖上的說明尋找穴位,並分毫不差的刺了進去,對照筆記中的內容,將她手臂其中一條經脈上所有的穴位一一刺入后,便囑咐女人,握緊靈丹,閉目靜心,摒棄雜念,自然呼吸。
僅僅半小時后,司皿看著握著靈丹的手一松:這傢伙睡著了!!
「怪不得雪泉說到雖然平卧效果極佳,但呼吸吐納一般還是採用曲腿盤坐姿勢,」司皿十分無奈的喚醒她,問她有何感覺,謝君支支吾吾像犯了錯的小孩子似的:「老公,我錯了,我居然睡著了,感覺嘛,就是自己的胳膊裡面像有一條帶子,暖暖的,然後舒服著、舒服著就睡著了。」
司皿沒好氣的平靜說道:「你可真是我的小寶貝兒!換我來試試吧。」
謝君按照司皿的吩咐,準確無誤的扎完針,然後坐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他。
平穩的呼吸著,司皿努力的在感受這一絲一毫的變化,能量流由手掌隨著呼吸慢慢向上遊走。最先分出一絲作為引頭,到達第一處穴位,之後「大部隊」陸續跟隨,直到原先的能量流全部匯聚於第一處穴位。接著又會分出一絲繼續牽頭前往下一處穴位,如此這般。
在這之間,能量流在每處穴位都會滯留少許,漸漸形成一個小小的能量團,最終在最後插有銀針的中府穴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中府穴處的能量越積越多,漸漸有刺痛感,這時司皿立馬起身將銀針一一拔除,能量流則沿著來路迅速退卻。
有點驚慌失神的司皿把自己所有能察覺到的異樣均與謝君描述了一遍。
謝君則匪夷所思的看著他:「差別怎會如此之大?雖然我最後睡著了,但是你說的『分出一縷』還有什麼『能量團』我都沒有感覺到啊!我就感覺見非常平穩,而且源源不斷的流動,進入身體后就不見了。」
司皿手托下巴,想了好一會兒,說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謝君忙問:「你知道什麼了?」
司皿興奮的說:「還記得夢裡雪泉說過什麼嗎?」
謝君犯難:「說了那麼多,我哪記得住啊!」
司皿:「她說到所有生靈為了適應自然,經絡系統會定向循環,行功運氣時不可與之相逆,要順其而動。我大概明白了,剛才我給你施針的經脈是手太陽,而我讓你給我施針的則是手少陰,這兩條經脈的流向本來就是相反的,怪不得呢。」
女人望著自己的男人小孩子般的歡喜,自己也情不自禁的高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