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豎亥之女

第二十七章 豎亥之女

「咔噠。」

蘇未左手負在身後,右手輕輕擰開了門上的鎖扣。

屏息,輕拉。

門微微開了一條縫,慘白的月光從門縫中傾瀉而出。

「呵!」蘇未低喝一聲,擰身甩出左手,帶起一陣破空聲。

雲譎出鞘!

「叮!」

劍尖對矛尖!

一桿銀白長矛從門縫中探出,矛尖直直地抵在雲譎的劍尖上,矛身上傳來的巨力將雲譎的劍身狠狠地彎折,就連蘇未的左肩也被這股巨力帶向身後。

蘇未鬆開左手,任由雲譎被彈出掌心,旋轉著射向身後。而雲譎脫手的那一刻銀白矛頭便又一次直衝而上,刺向蘇未的左臂。

得理不饒人!

蘇未借著雲譎上傳來的巨力反向擰過身,左手搭住矛身,右手從後背接住飛旋的雲譎,刺向門縫。

但是他沒能得手。

來人將長矛橫掃,將蘇未生生格至一旁,迫使蘇未不得不放棄刺擊。

不過三息。

蘇未彈射而起,迎上破門而入的身影,此時雲譎已經褪去了素白,隱入幽深的夜色中。

「噗!」來人倒提長矛,矛尾狠狠甩在蘇未身上,將他擊飛出去。青碧矛身擊打在蘇未身上,彈射而回,來人又橫移右手,將矛身收入掌中,左手前推,銀白矛頭刺向蘇未。

矛頭在蘇未的瞳孔中無限放大,朝著他直直地刺過來。他沒有躲避,因為他不能,他的後背重重的撞在牆上,身體甚至還沒落地就迎來了銀白色的矛頭。

避無可避!

蘇未抬起了右手,抓向矛頭。

「呵。」來人輕笑一聲,聲音清靈,但又不屑。她笑他不自量力,妄想徒手擋下這傾力一矛。

她是高傲的山之公主,有資格用力量蔑視一切。

但是蘇未擋下了,或者說是來人自己擋下了自己的刺擊。蘇未張開的手掌中一對陰陽魚悄然浮現,陽在上、陰在下,陽對外、陰對內。銀白的矛頭刺入了對向來人的陰魚,從中穿透過去。與此同時,陽魚之中探出一支銀白矛頭,刺向來人。

陰陽相對。

「嗡。」陽魚中刺出的矛影就像是鏡中倒影,在這一擊下碎裂、消散。但來人的攻勢也在這一擊下中斷,手中的青碧長矛險些脫手。

「哼!歪門邪道!」她提著長矛,滿目憤懣。話音剛落,通體幽黑的雲譎被她從腹部抽了出來,扔到蘇未面前。

沒有任何血跡。

「你是誰?」蘇未沒有理會她的斥咄,握住雲譎,雙目微眯。其實來人的身份他已經猜到了很大一部分,但是他從來不是靠猜的人。

「我是你爸爸!」來人斜跨一步右手一甩,將長矛橫在背後,矛頭直指蘇未,「堂堂燭陰之子,盡耍一些歪門邪道,算什麼男人!」

蘇未愣了愣,突然明白了眼前的情況,愈發肯定眼前人的身份了。

豎亥之女,拓跋采兒。

拓跋氏乃黃帝之子昌意後人,拓為土跋為後,寓意繼承黃帝的土德後代。早在山海界時,拓跋氏煉器機巧之精密便威名遠揚,後來繼承了豎亥血脈之後更是掌握了山石金玉,一手煉器術無人能比肩,每一件靈器都堪比神器。從那開始拓跋氏便以上族自居,一直瞧不起其他異人。今天這個女孩,不出意外應該是拓跋氏第一人拓跋隕的女兒,拓跋采兒。

當然,拓跋氏雖然目中無人,但也不是會無理取鬧的部族,拓跋采兒之所以會來鬧事,應該怪在柳非玄那個吐槽帝身上。

十五年前,柳非玄將年僅五歲的蘇未從血池中撈出來,帶到了當時的領隊拓跋隕面前,讓拓跋隕處理。

「留不得。」這是拓跋隕見到幼年蘇未第一眼就說出的話。

留不得。

並不是拓跋隕草菅人命,而是因為當時的蘇未真的留不得。當時他的體內一半是異獸的血液,一半是人類的血液,而且還被以飼養陰魂的方式培育著。

這已經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人形兵器。拓跋隕身為拓跋氏第一人,當然不可能只在乎一個孩子的死活,他要關心的是整個人族,是整個萬古界。他不是沒有看到蘇未的天賦,但是按照當時那種情況,最好的辦法便是除去蘇未,以絕後患。

於是柳非玄和他動起了手。

然後就是一地碎裂的法器,還有被打趴在地上的拓跋隕。

「凈整些小孩子玩意兒,也沒點長進。這孩子我帶走了,有本事你就起來攔我。」柳非玄甩了甩手,還不忘再給拓跋隕補上一刀。

從此以後柳家又多了一個世仇。

而這拓跋采兒,應該就是繼承了父輩的仇怨,欲要從蘇未這裡找回一些場子。但她把蘇未當成了柳明凡,也就是燭陰後人。

「你輸了。」蘇未站起身,漆黑的雲譎直直指向拓跋采兒。

一觸即發。

「胡說,你這個小人!」拓跋采兒右手輕推矛尾,左手擰轉,將青碧長矛立於身前,口中念念有詞。隨著她的吟誦,矛身的青碧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褪去,而拓跋采兒的雙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歸零。

拓跋氏鍛造的靈器之所以被稱為神器,就是因為拓跋氏會為每一件器具注入靈魂,而每一個拓跋氏後人都有一件本命靈器,在其中注入自己的一魂一魄,作為器靈。

殘忍而又痛苦。

蘇未甩了甩左手,憑空喚出一柄純白的雲譎,左白右黑。兩柄雲譎的劍身上都閃著幽幽的藍光。

這是蘇未的本源靈力。

能逼他動用本源靈力,足以看出拓跋采兒的實力。畢竟,對方可是上古創世神後人,蘇未不敢託大。

雙方都在蓄勢,氣焰衝天。

沖醒了天上人。

「老李,你覺得誰能贏?」老人佝僂著身子,笑呵呵地看著腳下的浩瀚靈氣。

山外山的校長,當世大儒梁漱冥。

「不好說,變數太多。這種事你應該問王莽。」李奉元拍了拍袖子,頭也不抬的朝著另一個中年男子揮了揮手。

這個王莽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眾所周知的王莽,滅西漢殺董賢、收土地廢奴隸、控經濟開國營,一度被後人懷疑是穿越者。而如今這名穿越的皇帝正站在李奉元對面,手裡還拿著個手機,一個勁傻笑。

「啊?你說什麼?」王莽聽見李奉元叫他名字,茫然地抬起頭,和李奉元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我這刷看點呢,沒注意聽。」王莽對著李奉元比了比手機,上面大大的標題砸在李奉元的眼裡。

「為什麼說王莽是穿越者?看看證明王莽穿越的六大證據!」

「……」

「咳咳,那啥。就這倆嘛,打不起來。」王莽尷尬地乾咳兩聲,瞥了一眼下面的兩人。

「切。」王莽撇了撇嘴,繼續低頭看著手機。他沒有告訴李奉元兩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反正等會他們自己也可以看見,天機什麼,不可泄露。

此時蘇未和拓跋采兒兩人的氣勢都已經達到了頂峰,蘇未整個身體像是融入了這一方世界中,虛虛實實,模糊不清。而拓跋采兒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凜冽的氣息,周身像是布滿了鋒銳的利刃,隨時會撕裂一切敢於靠近的人與物。

針鋒相對,氣勢洶洶。

「呵呵。」

房間的角落突然傳來一個笑聲,凄冷,怨毒。

「老朋友啊。」

沒有人注意到熟睡的柳明凡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幽黑的眸子鎖在了拓跋采兒的身上,嘴角還噙著笑,很是張揚。

這對蘇未來說太陌生了。

「嘖嘖嘖,還是老套路啊。不是和你說了嗎,只有用生魂來做器靈,你的煉器術才能上升到新的高度。」柳明凡左手扶額,搖了搖頭,擺出一副極度失望的表情。那高高揚起的下巴直指拓跋采兒,眉眼中皆是不屑。

「婦人之仁。」

話音未落,柳明凡像是鬼魅一般開始閃爍,呼吸間便到了拓跋采兒身前,右手輕輕地點上了拓跋采兒的額頭。

只是那一瞬間,拓跋采兒瞳孔中的色彩便消散開來,周身的刀鋒也盡數消失,變回了一個尋常女子的模樣。

拓跋采兒直到暈過去也沒能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用了什麼樣的手段。

「你好啊,又見面了。」柳明凡站在蘇未面前,微笑著。「沒想到啊,四千年前我們是敵人,四千年後我們居然各自叛出,本該做敵人,卻做了朋友,真巧啊。」

真巧啊。

蘇未也覺得很巧,眼前這個人他很熟悉,但眼前這個靈魂他又很陌生。熟悉又陌生,陌生卻熟悉,太巧了。

「你是誰?」蘇未一身銳氣已經褪去,手中的雲譎也合二為一收到了手腕上。

他是不可能對著柳明凡拔劍的。

「我是誰?你們終究會知道的。」柳明凡笑得愈發燦爛,遙遙望向天花板的一角。

「呵呵。」柳明凡嗤笑一聲,暈了過去。

「小凡……」蘇未扶住暈倒的柳明凡,輕輕地低呼出聲。

「老鬼,這是誰?」李奉元死死地看著柳明凡,神色凝重。他能察覺到那個氣息,極度危險的氣息。

「不可說,不可說。」王莽終於是正經了一會,沒有繼續看手機,只是搖了搖頭,看向了滿天星斗。

「唉……孽緣。」梁漱冥也跟著搖了搖頭,回身離開。他的步子很小很慢,每一次落點都會綻開一朵蓮花,靜靜地懸停在空中。

步步生蓮。

李奉元從懷中取出一枚懷錶,看了許久,嘆了口氣。

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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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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