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謝胖子與慕容公子
謝胖子感到的時候,一切都晚了,王詡已經死了,青鶴也是不知蹤影。
只留下了一個魘尊。
「趙高!」謝胖子怒吼一聲,什麼也顧不上,朝著魘尊就撲了上去。但是現在的他單打獨鬥哪裡是魘尊的對手,沒能過上幾招便被其一把扼住了喉嚨,毫無反抗之力。
「你就老老實實地做你那慕容家公子不好么?非是要這樣,和我糾纏不清?!」魘尊低聲厲喝著,居然是一把就將謝胖子的魂魄扯了出來。脫離了肉身的謝胖子看起來反倒是要俊秀不少,一身白衣,活脫脫一個公子哥模樣。
「我是該叫你謝公子,還是該叫你慕容公子?」魘尊死死掐著謝胖子的咽喉,雖是這麼問著,卻是不想要給他說話的機會。
身為謝胖子的老搭檔和老對頭,他知道謝胖子一個不為人知的東西,便是這位這真正的身世。不是隨便找個人運氣都是那麼好就是開明氏後人的,一切都不過是謝胖子,或是說慕容公子的把戲罷了。
這倒也不是什麼多見不得人的勾當,當年的謝胖子之所以能遇上開明獸之靈,都是這慕容公子的指使。而這慕容公子的這一切所作所為也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救世。
慕容原喚為慕容琉鑾,是千年前一方富紳之子,沒想到新婚之時覺醒了參天資質,直接便是逃開了婚禮,遁入塵世。這慕容公子不知為何居然是看透了天機,於是便循循碌碌在塵世中,等待著這塵世用得著他的時候。
這一遁,那就是幾千年。
那時候......
新婚之時,鑼鼓齊鳴。揚州城已經是太久沒有這樣的熱鬧了,如果不是正趕上城中首屈一指的富紳慕容家大少爺大喜之日,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畢竟這大少爺所要迎娶之人,那可是當今聖上的女兒!這要是迎回了家供奉著,那他慕容家大少爺那可就是駙馬爺了!這是何等喜事!
這可不,瞧給這幕容老爺給急得。
「少爺呢!快快快,新娘子到了,讓這混小子趕緊的給我出來,別誤了時辰!」慕容荔城急吼吼地對下人吩咐著。也不能怪他如此焦急,自己都四十好幾了就慕容琉鑾一個兒子,如今終於要成婚了,他怎麼能不著急。
「荔城啊,不要著急,你可是還要主持大局的,別失了態。」慕容荔城的二叔慕容希澈捋了捋鬍子,笑道。慕容希澈如今八十高齡,是慕容家輩分最高的一人。不過由於慕容希澈年少時慘遭變故,不能修鍊,所以就只能在家族中做一個元老,當不成家主了。
「二叔啊,你說我怎麼能不急?這臭小子整天沒個正形,上個月不是還給了那醉月樓花魁好幾百兩,那都是銀子啊!再說這都要成親了,他要是再給我在哪個妓院裡面鬧點什麼風風雨雨,我們慕容家的老臉都給他丟完咯!」
「哈哈,荔城啊,當爹的不給兒子操心那還叫爹嗎?我要有個兒子多好啊……」慕容希澈輕輕笑了笑,便又陷入惆悵。
「二叔您這哪的話,我和荔允哪個不是您兒子,要不是您一個人撐著這個家,咱們慕容家早就散了,更不用說成為萬古大陸第一商賈世家了。」慕容荔城見慕容希澈突然惆悵,便知道這二叔想起了自己,因為重傷,如今不但如同一個常人,更是連子嗣都不曾有,這讓這位老人遺憾了一生。不過好在兄長的兩個遺腹子都不負所望,繼承了這份家業,沒讓慕容家就此一蹶不振。要不是慕容家有點家底,而他慕容希澈又有所謀算,僅憑著自己一個凡俗的實力,慕容家早就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哈哈,也是,我一個老頭子了,在乎這麼多做什麼,難不成現在還想生個孩子么?」慕容希澈哈哈一笑,將這個不愉快悄然帶過。「走,去看看琉鑾這小子,這成婚的大事啊,萬一這小子真犯了混……走走走,去看看去看看。」
慕容希澈和慕容荔城急匆匆地走到慕容琉鑾的院子,「琉鑾吶,準備的怎麼樣了?再過一個時辰,新娘子可就來了!」慕容荔城還沒進屋,便扯開嗓子大喊了一聲。「琉鑾?琉鑾!」見許久沒人回答,慕容荔城又喊了兩聲,把門拍得隆隆響。
「來人!來人!」慕容希澈眉頭一皺,大呼道。片刻一個下人模樣的男子便跑了過來。「少爺呢?」面對慕容希澈,這個下人不禁有些腿軟,「少爺昨兒晚上說出去買酒喝,這會兒還沒回來呢。」下人越說聲音越小,此時的慕容希澈臉色陰沉得滴地出水來。「混賬東西!你怎麼不早點來報!」慕容希澈把手中拐棍往地上狠狠一杵,道。
「少,少爺說一會兒就回來,我要是敢報了您,他回來就打死我。」下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都帶著哭腔。
「我現在就打死你!」慕容希澈怒吼一聲,拎起拐棍就要抽打這個下人。「二叔二叔,現在不是責怪下人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去找回琉鑾這個小崽子。」慕容荔城見狀忙一把拉住慕容希澈,急聲道。
慕容荔城杵下拐杖,緩了口氣道,「那你可知道少爺去哪了?」「小的不知道,不過平時少爺最是喜歡去那醉隱樓,那裡的菜品最對少爺的胃口,而且最近醉隱樓來了一個新的歌姬,少爺很是喜歡,少爺很有可能就是去找她了。」下人將頭深深地埋在地上,顫聲道。
「好,你下去吧。」慕容希澈摩挲了一下拐杖,「荔城,你帶上幾個人,去把那小兔崽子給我帶回來!」這次,老爺子也是動了怒氣。「哼,這小子,怕不是這些年給我寵壞了!成婚之後,讓他在祠堂給我跪上幾天!」說吧,慕容希澈將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長哼一聲。
「琉珏,琉玥,叫上馮沐二老,去把琉鑾這小兔崽子抓回來!」慕容荔城通過風信子傳音給侄女和侄子,很快四人便來到了庭前。「大伯,琉鑾又怎麼了?惹的您如此動怒?」慕容琉玥上前一步,一邊對慕容琉珏偷偷比了個手勢,一邊問道。其實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這堂弟的德行,要知道昨天提議去醉隱樓的可是她。
「父來,速離!」慕容琉珏借著慕容琉玥的遮擋,悄悄通過風信子傳遞出消息。看著風信子微弱的熒光,慕容琉珏長出一口氣,總算讓慕容琉鑾這小兔崽子逃過一劫。昨天晚上和姐姐琉玥先走了,這小崽子還口口聲聲說一定早早歸去,等小崽子回來了,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正想著,風信子的光突然暗淡了下去。這讓慕容琉珏心中大驚,這三弟,竟是熄了自己的風信子的靈火。
風信子是古紀元次末代時期的一位大能風前戲所創。他沉迷於各種靈魂,上至仙靈,下至百獸,無所不用。他創出無數的神器,被稱為百萬年來最偉大的煉器師。但他也被世人所詬病,他對靈魂的冷漠與殘忍讓各族乃至天道所鄙棄,最後淪落得魂飛魄散。
而這風信子,則是他用風信子花妖的魂魄所做。將初生的風信子花妖妖魂生生提取出來,封印它的神志,將自己獨特的一縷命魂融入其中,掌控妖魂,藉助風信子花妖之間互相的通靈感應,便可隔著數萬里傳達消息。
比起傳統的傳音要更為嚴密,而且傳訊的範圍以及詳細程度要更上一層次,而最關鍵的,便是對靈魂的要求。上古時代,不是誰都可以千里傳音的,而如今,只要是修真的異人,有些頭臉和修為的買上這麼個風信子便可做到千里傳音。
這可謂是風前戲所創之物中所用最廣的一件事物了。
好在是風前戲死得早,直接便是斷了風信子的傳承。這若是讓著風信子多流傳上個幾千年,那千年後的世人創造出來為凡人使用的、稱之為「電話」的東西可就要受到「抄襲」的非議了。其實這是多可笑,兩個想到一起的人,只不過是有了先後,居然就會有抄襲之嫌。
慕容琉玥又站到慕容琉珏身邊,捏了捏他的后腰,傳音道,「怎麼樣?三弟溜了嗎?」「他熄了風信子!」慕容琉珏表面上不動聲色,傳音卻是有些急促道。慕容琉玥還想說什麼,卻聽慕容荔城大喝一聲,「走!」
此次前往的人數不多,只是慕容家三人及兩位長老。畢竟,人多了怕鬧得婦孺皆知,丟了慕容家的臉。
「待會見到了琉鑾那個小崽子,一定要第一時間拿住,萬一這小子犯了混,可不得丟光了我們慕容家的老臉!」將要出門,慕容荔城對眾人吩咐道。
「慕容家主請留步。」正當慕容荔城一行人上馬準備離去時,卻被一個盲眼書生模樣的年青人叫住,「這是慕容琉鑾少爺托我所交給慕容家主的。」說著,盲眼書生從懷中拿出一個信箋。
「你是何人?」慕容荔城並沒有第一時間接過信箋,而是微微釋放出自身真氣,隨行四人也警戒起來。
「慕容家主不必緊張,我不過一個畫師,數日前給慕容琉鑾少爺作了一幅畫,他多賞了小生五兩銀子,讓小生今日將這封信帶到。而且,小生雖是一個盲眼畫師,不過是眼盲心不盲,人,我還是認得到的。」書生還是就站在那,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那便寫過先生了。」慕容荔城接過信箋,但仍然沒有收回自身的威壓,因為他不得不戒備這個盲眼書生,這個書生身上的氣息,竟是連他也看不透,他可已是修行多年,就連他也看不透,只能說明這個盲眼書生,深不可測。
「那,小生便不打擾了。」書生也不在意,淡然一笑,留給眾人一個離去的背影。
慕容荔城匆匆打開信箋,卻是見到了慕容琉鑾的道別。
所謂天下!
慕容荔城苦笑一聲,他不知道何為天下,他只知道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果只是不想娶公主那便不娶了,大不了他賠上這個老臉去求皇上,求公主實在不行他替著慕容琉鑾去死都是可以!
但是這小子卻就這麼不告而別。
「所有人,全部出動,就算把揚州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少爺給我找回來!」
揚州城外。
「你真的要走?」丏文清撐著傘,站在桃樹下,背對著他,問。
「對不起。」慕容琉鑾看著桃樹下的她,不知該如何言語。
「為什麼?」
「不知道。」
「好,我會和父皇解釋的,就說,我不嫁了。」
「嗯。」
「你走吧。」
「好。」
慕容琉鑾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掛在身邊的梨樹下,最後看了她一眼,默默離開。
那之後的慕容琉鑾便是一直在塵世中流轉著,尋覓著。他見過不少人,記下了不少人的名字,卻獨獨沒人能記住他的名字,只知道自己的生命里有過這麼一個過客。讓他們再去回憶的時候,他們甚至是會感到恍惚,不能辨認這人是不是真的在他們的生命里出現過。
則便是慕容琉鑾,參悟了天機,藉此融入了天機,但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去做任何有利於他自己的事情。
他走過唐宋,從溺在湖中的李白身上取下了他的參天劍意,又在兩千年後交還到了他的手裡;他見過溫李,在他二人的詞闕逗留過片刻,為他二人系下上了兩千年後的糾纏;他趕上了那場大火,從大火中帶出了須酉仁,只是帶出了身沒帶出魂。
他走過青史萬千,見過了太多的人,也造就了太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