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緣生夢起 4
多年來,施玥努力地習武,盡量少說話,追隨父親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馬功勞。在江湖上,他的名聲比施毓還響亮,贏得了「黑心蛇」的外號。
想到這,施玥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
蛇,是一種極其陰毒的動物,被蛇毒咬中的人十之八九都會死去。平常的人聽見「蛇」時,都會產生恐懼和厭惡的心理。然而施玥的外號竟然在蛇前面,響噹噹的加了兩個字,「黑心」!
「我的心黑嗎?」施玥苦澀地自嘲。
施玥清楚江湖上的人對他的憎恨與厭惡。但是,這是自己所願的嗎?
施玥記憶中的仇恨已是數不清辨不明的了。他又何嘗不慚愧,不自責,可是自己特殊的身份和地位決定了他不得不在戰場上去殺敵,去結上無數的仇怨。
施玥是朝廷欽命的大將,必須得聽從將令,否則軍法如山。更何況衝鋒殺敵,這是保家衛國,維持和平,利益百姓的事啊!
這是作為一個將領該有的職責。
同時施玥尤其明白自己只有拚命的殺敵立功,鎮壓叛軍,才能使自己不陷於真正的賤人之列。
這麼多年的苦戰,施玥確實立下了汗馬功勞,在軍中,在施家奠定了自己的聲威與基礎。
即使沒有贏得別人的尊重,但也至少減少了別人對自己鄙夷的目光了。
一直對他心存芥蒂的施毓也不那麼容易能找到他的一些茬子來懲罰他,侮辱他。
看著功績沒有自己大,地位原比自己低的人一個一個都被提拔上去,施玥也沒什麼不平與妒忌。
他已很滿足了,自己是一個死在野外的小妾所生下的卑賤兒子,施光季所冷淡的人,是施光季最看重的兒子施毓最厭棄的眼中釘。
能在夾縫中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已是最大的幸運了。
他舉起手中的劍,細細的看。「嗖」地一聲,把劍拔出,一道寒光閃過,刺激得他不由把眼睛緊閉。
只有這把寶劍,才能唯一的證明他不是一個賤人,他是一個有著卓絕武功的將士,是一個朝廷的功臣,仍可有一點維持自尊與自豪的資本。
而且他還有一個綽號叫「黑心蛇」!
這是他的仇人,對自己的畏懼、仇恨的代名詞。
施玥想到這裡,嘴角又泛起一絲苦澀的笑。他以往是懷著複雜歉疚的心情想著這三個字,而此時的他卻有著一種自我安慰與苦澀的歡悅。
至少它證明了他並不是施家人認為的那麼賤,那麼鄙劣。
還有人,而且不僅只是一個兩個,而是成千上百的人對他是恐懼的是仇恨的!
這一點不也證明了他的成功嗎?
但是面對這樣的成功,他的心是糾結的,是痛苦的,是迷茫的。
施玥張開乾裂的嘴苦苦笑了一下,然而,一顆淚水卻也隨著滾落了下來,浸進了他的嘴裡。
………………
今夜的月光出奇的亮,月色從窗戶泄入房間里,桌上燃著一根蠟燭,微微的燭光輕輕地搖曳。
魏嫵媛獃獃地坐在窗前,她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玉鐲,這是施毓給她的那隻鐲子。
她想起一年前施毓在她耳邊悄聲喃呢的那句話。
施毓:「我最心愛的東西是一隻玉鐲,是我母親給我留下的。」
施毓:「會有一天,我會把它戴在你的手上。」
魏嫵媛嘆口氣,把玉鐲輕輕靠在腮邊,閉上眼,默默的感受著。
一顆淚珠悄然滑下。
魏嫵媛:「毓君……」
魏嫵媛想起一年前的那個春天。
與君初識。
那個春天,魏嫵媛與母親去山裡的寺院還願,母親要在寺院里靜修一個月,魏嫵嬡便與母親一起呆在寺院里。
魏嫵媛閑著無聊,便帶著丫鬟悅兒在寺院山上閑逛,這個時候來了一群人,帶頭的公子爺看見她的容貌嫵媚,便上前調戲。
說不了幾句,那公子哥兒淫心大起,竟然擄了魏嫵媛欲帶走,驚得悅兒大聲呼救。
正在絕望之時,恰好有兩個男人騎著馬過來,見了大呼一聲,跳下馬,幾個回合,就把公子哥兒等給打得屁滾尿流,四處逃竄。
其中一個貴公子打扮的男人,把跌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魏嫵媛扶起,輕聲安慰。
悅兒:「多謝公子相救!請公子留下姓名,我們當告知相爺,對公子定當厚謝!」
男人微微一笑,揮揮手,轉身欲走。
魏嫵媛:「公子,請留步,定當告知尊姓大名,必做厚報」。
施毓:「在下免貴,姓施名毓。姑娘家住何方,這荒郊野外,定是不安全。這樣吧!如果姑娘信任在下,就讓我把你們送回府上吧。」
施毓讓魏嫵媛與悅兒,騎上他們的馬。施毓親自牽著魏嫵媛的馬韁,緩緩地向寺院走去。
馬蹄輕輕地踏著山上的野草,微微的風吹拂起施毓的衣衫,扑打在馬身上,扑打在魏嫵媛的裙上。
騎在馬上魏嫵媛,偷偷地打量這個給自己牽馬的男人,年輕瀟洒,並有著與眾不同的英氣颯爽。
施毓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他回過頭對魏嫵媛微微一笑。
這一笑,頓使魏嫵媛不知所措,羞澀得滿臉通紅,心速疾跳,目光躲閃開這個男人,不敢再去瞧他。
這一笑,促成了冥冥之中不可躲避的一段愛情。
這段愛情與別的愛情一樣,是快樂的,痛苦的,美麗的,也是醜陋的。
慾望的。
其實,所謂的愛情,不過也就是相互慾望的交換。
愛欲。
這一笑也促成了命運中一場難以追悔的孽緣。
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別的人是無辜的,其實自己,又何嘗解脫過?
………………
將軍施毓停下了遠行的步伐。
停下了風霜的催蝕。
停留在了此生中最愛的,這個女人如水的溫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