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驚怒一指斷仙梯
「這位姑娘,真巧啊又見面了,這回要算卦嗎?」
楊橋巷口,不知何時算命道人又將攤子移了回來,這次又攔著從巷中一戶破落房屋中出來打算去叫自家少爺吃飯的小姑娘。
稚鳶一臉警惕的看著他,「怎麼又是你?」
道人哈哈一笑:「這正說明咱倆有緣啊,說不定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稚鳶心中依舊沒譜,不確定上次是否只是偶然,氣勢也弱了不少:「不算不算,你給我讓開。」
年輕道人瞧著有些傷心,嘆了口氣:「唉,這年頭免費的都不能吸引人了。」
稚鳶心中警惕的貼著牆壁盡量遠離這個看著就不咋滴的傢伙,打算繞過攤子就走,只是剛路過時,又聽那道人一臉不放棄的笑容又問道:「要不姑娘再考慮考慮?」
不知為何,只是聽得道人的聲音,在瞧他一眼,心中好似就有一股無名火氣,稚鳶停下腳步,佔了道人坐著的便宜,居高臨下,瞪著對方:「你沒完了是吧?」
年輕道人依舊那副脾氣極好的笑容,這回卻不再說什麼算卦,而是輕聲說了兩個字。
只是兩個字而已,稚鳶卻好似有一道雷在耳邊炸響,頓時渾身僵硬,再看那道人時,那表情好似見了鬼。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哦?」那道人呵呵一笑,緩緩站起身來,這年輕道人個高,此時便高低反轉,是居高臨下,稚鳶仰頭看他,只覺得如同有一座山嶽壓在面前。
道人只是往前一步,稚鳶下意識的就要後退兩步,不過一二步間,稚鳶已是退無可退,背靠著牆壁,臉色蒼白,額頭止不住的冒出汗水來。
再看楊橋巷這巷口的一幕,本該極為惹人注目,畢竟就是發生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只是稚鳶餘光朝街道上竟無一人朝這邊看上一眼,心中儘是絕望,再看一步一步仍在靠近的道人,稚鳶咬著牙道:「如果你在這欺辱我,我家少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那道人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為可笑的話語般,捧腹大笑道:「他蘇臨飛如今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以為貧道真的和你開玩笑呢?」
「再說他憑什麼….你又憑什麼?」道人眼神一凝,與稚鳶間距不過兩步,右手伸出便直接掐住了稚鳶纖細的脖子,將她摁在牆壁上向上一提,又是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
「我,我不懂你…說什麼……」稚鳶看著極其痛苦,只能兩隻手無力的抓著道人手腕,兩隻腳在牆壁上用力蹬著,只是做些無用的掙扎。
「既然你說不懂,那貧道只好勉為其難的為你再說道說道了。」年輕道人絲毫沒有鬆手的打算,一臉玩味笑容:「讓你知道這稻香福地的由來,再給你講講那座兩劍峰被打斷之前原本的名字是什麼……」
只是話說了一半便沒了下文,道人鬆開了手,也不知是因為稚鳶被掐著脖子張大的嘴中有唾液流出,怕沾染到自己的手,還是因為有人在他耳邊悄然說了些什麼。
年輕道人看著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小姑娘,搖搖頭,無所謂道:「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是死還是活,看你自己的選擇,就像此前你選的一樣,可莫要讓貧道失望啊。」
年輕道人說完就回了自己的攤子上,目光投向道路上,找尋著是否有美婦出沒,沒一會兒又是嘖嘖稱奇起來。
稚鳶瞧著就有些可憐了,身上那身白凈的青衣沾染上了塵土不說,模樣也是狼狽,此時她卻不敢說什麼,從地上站起身後,這模樣也不敢再出楊橋巷,也不敢再瞧那個看著只是個凡人的道人,踉踉蹌蹌的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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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楊橋巷,剛走進巷口,蘇臨飛就看見了有四個少年郎聚在不遠處,將那張三包圍在中間,一個個手舞足蹈,那場面看起來頗為魔怔。
「李哥真的要重新崛起了?」
蘇臨飛依稀聽見這樣的話,李哥是指李無憂吧,蘇臨飛想著便靠近了些。
「沒錯,我跟你說,如今李哥已經被山上仙人收為入室弟子,何止重新崛起,那叫白尺竿頭更進一步!」被圍在當中的張三一臉興奮。
這五人似乎沒注意到蘇臨飛的接近,張三越說越是興奮:「我可告訴你們,李哥所處的這個局面就是那些小說上寫的廢材流開局,天才一時的跌落谷底,以壓抑和不可理喻的情節作為開局,正是為了李哥將來大展宏圖開拓空間啊,李哥就像廢材流的主角一樣,不如說如今越是凄涼李哥將來越是風光,可惜當下李哥的處境要能更凄涼一點就好了,什麼被滅滿門,妻女被輪,被刨祖墳…通通來上一遍,李哥必定是神仙中的神仙。」
卧了個槽!蘇臨飛頓時就驚了,真不愧是李無憂的頭號跟班,李無憂要知道他這麼盼著他的好,估計都要感動的哭出聲來不可,不過這說的都是什麼鬼話?真有人信嗎?誒……你們竟然都信了嗎?看著那五人一臉幻想未來的美妙神情,蘇臨飛一臉說不出的蛋疼。
雖然不知道這群鎮內地處天南地北的傢伙聚在楊橋巷幹什麼,蘇臨飛覺得自己還是別去搭話的好。
只是這巷子實在是太窄了,就算蘇臨飛只想當個路過的靚仔,還是被發現了,還是那最為亢奮的張三最先發現了他,頓時露出了燦然至極的笑容:「喲,小蘇,終於回來啦。」
嗯??這是誰借給他的勇氣嗎,李無憂嗎?蘇臨飛頓時又驚了,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們,點了點頭,五人蘇臨飛都認得,都是前些年李無憂手下的得力幹將,自封稻香四天王,也別問為什麼四天王會有五個人,總之這五人當年借著李無憂的威勢在鎮里孩童中作威作福,風光無限。
蘇臨飛有些好奇他們究竟想做什麼,於是就這樣站著看著他們。
這回兒的張三氣勢十足,倒真有了些鐵骨錚錚的味道,一人在前,其餘四人壓陣,挺直了腰板對蘇臨飛道:「小蘇啊,你可不要怪我說話直。」
「那當然沒問題,待會兒你們也不要怪我下手重就行。」蘇臨飛爽快道。
張三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僵硬,只是一想到還有四個兄弟在身後正看著他這個帶頭大哥呢,又立即自信了起來,笑道:「如今李哥即將上山修行,還缺一個端茶送水的丫鬟,不知道蘇臨飛你家那個婢女願不願意跟著我們李哥一塊上山?對了,聽說你姐姐也快回來了,要不順便把你姐姐介紹給李哥,將來李哥也是個山上仙師,配你姐姐也不覺得委屈了,到時候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神仙眷侶,而你蘇臨飛呢,自然也是我們的兄弟了,皆大歡喜,豈不美哉。」
…...
蘇臨飛靜靜聽他說完后,一臉的後悔,還以為這人必有高論,沒想到說的竟是些胡言亂語,他娘的,是這夥人沒睡醒還是自己沒睡醒,看來李無憂那檔子破事是給了這些人莫名其妙的自信。
「大家還是散了吧,大過年的,一會兒的大家面子上過不去是小,萬一留下點心理陰影這年過不好,明年一整年都不好了。」蘇臨飛好心勸道,大過年的也懶得和這群人計較什麼。
這時四天王其中一人站出來,蘇臨飛瞧著他,似乎姓謝,謝家少年雙手叉腰硬著身板厲聲呵斥:「蘇臨飛,你不要欺人太甚,如今李哥重新崛起,你以為將來這稻香鎮還是你這凡夫俗子的地盤嗎?」
……蘇臨飛一臉無語,我欺人了嗎?什麼時候啊,這稻香鎮又什麼時候變成我的地盤了,看來這群人是真的魔怔了,怎麼盡說些鬼話。
再說了,凡夫俗子?在場幾位有誰不是嗎,怎麼整的一個個都跟山上似的,是要跟著李無憂一同去修行嗎?蘇臨飛愣了半響,最後是嘆了口氣,說道:「我就納悶了,就算李無憂被山上門派收為弟子,可這又和你們又有什麼關係?往遠了說,李無憂現在這般處境就算讓他重回當年那般風光,估摸再短也十幾載過去了,到時候還能記得各位不成?就你們這幾個草包也有臉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再往近了說,現在我要揍你們了,他李無憂攔得住?」
五個少年頓時僵住,面如土色,只是都來不及答話,就聽蘇臨飛好似自問自答:「自然是攔不住的。」
片刻之後,五人都已被摔翻在地,身上沾染了不少塵土,換了新衣的更是面如死灰,這回家肯定要再挨一頓狠揍,與其相比,蘇臨飛動的手根本可以忽略不計,此時趴在地上都不願意麵對現實了。
蘇臨飛就坐在張三的身上,這貨雖然看上去那樣,心思卻相當靈活,蘇臨飛都沒碰他,自己便早早躺下了,要知道話都是他說的,逼也是他裝的,可挨打卻唯獨少了他,蘇臨飛覺得這傢伙將來未必沒有大成就。
「飛哥,飛哥,錯了,真的錯了。」張三求饒道。
蘇臨飛好奇道:「是李無憂讓你們過來的?」
張三先是點點頭,然後又狠狠搖搖頭:「沒…是我們自作主張。」
「你們倒是講義氣。」蘇臨飛若有所思,場面就陷入了沉默中,地上裝死的五人是誰也不先動彈,生怕惹來蘇臨飛的一個不順心,再打他們一頓,他娘的,誰能想到當初被他們欺負的人,如今一個個都能壓在他們頭上了呢。
過了片刻,蘇臨飛站起身來,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那飛哥我們就先走了,明天我會來拜年的。」張三一臉掐媚,至於心中所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帶著一眾弟兄跑回了家,蘇臨飛懶得和他們計較太多,一是看見王文淼從巷尾那邊過來了,二則是因為他他身邊還跟著一位俏麗的少女,蘇臨飛一瞧便知,又是個山上人。
「又在教訓張三那群蠢貨嗎?」王文淼走近了笑著說道,一臉快意,對於這種事他比較喜聞樂見,誰讓小時候那幾個王八蛋老欺負他來著。
王文淼說話比較快,不等蘇臨飛回答,又指了指身旁那位新認識的陸姐姐對蘇臨飛說道:「這是剛才遇見的一個仙女姐姐,他說我有修行資質呢,想認我做師弟,你也知道的,這種事情我沒經驗,所以想讓你給我出出主意。」
蘇臨飛這才看向那個山上少女,白衫馬尾,容貌俏麗,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透露著一種不友好。
「我是籬火國尚金派的真傳弟子陸知遙,王小子資質很是優秀,我想將他帶回師門修行,不知你意向如何?」陸知遙耐著性子說道,只是這話聽著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一種通知才對。
蘇臨飛還未答話,就見這位山上仙子眼神冰冷,又道:「瞧你也是個武者,雖才堪堪入門,但也算的上半個山上人,仗力欺人之類事少幹些吧。」言盡於此,陸知遙望著蘇臨飛,只等他點個頭說上一聲好。
陸知遙很是不耐煩,原曾想著將這小傢伙收做師弟已是板上釘釘,然而卻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還要去問問什麼蘇臨飛怎麼看,陸知遙當時心中就有些不爽,一個破落小鎮的泥腿子,他的看法有啥必要的?但又不能將情緒表現出來,怕破壞這個未來小師弟對她的印象,只好耐著性子跟著來了這邊,又瞧見了那好似欺凌的場面,心中對那泥腿子更是鄙夷。
蘇臨飛不在意她的目光,也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個問題:「現在鎮中有位姓常的年輕仙師,他和仙子是一路人嗎?」
無需回答,光瞧陸知遙的反應,蘇臨飛就明白了答案,他轉頭對王文淼輕聲說道:「如今鎮中還有一位叫常路境的仙師,如果你是問我的意見,我覺得跟著那位常路境仙師去修行會好上一些。」
見王文淼的表情明顯變得有些猶豫,陸知遙反而笑著眯起了眼睛,她又想起之前在北邊竹林的事,那個該死的常路境輕薄她的那些污言穢語,白皙的臉頰變得有些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心中怒意更是難忍,能對那個色胚如此推崇,想必是一路貨色,陸知遙心中冷笑,小子,如果是自己找死,那可怨不得別人。
「小傢伙,那常路境我自然是認識,他可不是什麼好貨色。」陸知遙輕聲對王文淼說道,「而那常路境是跟著那個之前想要拐騙你的老騙子是一夥的。」
「是他?」王文淼想起昨天的事,有些驚訝,雖說之後再沒遇見過那傢伙,但他的印象還是比較深的。
「而他之所以會是那般凄慘模樣,是因為被我小師叔用雷法炸出來的。」陸知遙笑道:「他們六重門不過是一群釣名沽譽的山上騙子罷了。」
再瞧王文淼的表情,陸知遙知道如今只差臨門一腳就能將此事敲定下來,她望向蘇臨飛,笑道:「你如今處於引靈末期,遲遲無法踏入合一境,仿若有一堵極為堅實的厚牆阻擋,我說的沒錯吧?」
「你想做什麼?」蘇臨飛全神貫注,如臨大敵。
陸知遙笑意更甚:「做什麼?當然是幫你一把。」
話音未落,白衣少女已是一步踏出,身形猶若鬼魅,只一瞬間,就來到蘇臨飛的身前,哪怕蘇臨飛早已意識到不妙,聞聲急速後退,去躲避陸知遙遞出的那一指,依舊是被一指虛點在心口處。
「咔嚓…」
一聲虛無縹緲卻宛若實質的碎裂響聲在蘇臨飛耳旁響起,有什麼東西破碎了,耳邊儘是些呼呼風聲,蘇臨飛清晰的感受到,體內原本閉塞的竅穴經脈如今被徹底打通,可謂門戶大開,周遭靈氣被其吸引,瘋狂湧入其中。
「蘇臨飛!你沒事吧?」王文淼見狀,趕忙上前一把扶住了蘇臨飛的胳膊。
陸知遙輕柔的拍拍王文淼的腦袋:「放心吧,小傢伙,師姐剛幫他破除了升境壁障,如今你朋友已經是個名副其實的山上人了。」
「真的嗎!?」王文淼望向蘇臨飛,目光中既有關心,也有驚喜,更多的是詢問。
蘇臨飛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感,哪怕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境界上的突破卻是實打實的,他只得點點頭,就聽得王文淼驚呼一聲,對此高興萬分。
陸知遙一臉笑意,關懷道:「如今你剛破鏡,應該儘早回家穩固境界,不然根基不穩,喜事也變成禍事。」
蘇臨飛耳邊風聲依舊不斷,身子也有些搖晃,腦子卻是愈發清明,強撐一口氣對王文淼說道:「兩邊都是仙家,只是如今你心中已經有了選擇,若是我強推那位姓常的仙師,你想必不會太樂意,所以你就按你心中所想去選就好,只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夠記住,當年你被李無憂欺負的有多慘,如今就越不能學那李無憂,不然當初他的下場未必就不是你的將來。」
「放心好了,我最討厭李無憂了,不會變成他那樣的。」王文淼聽得一知半解,重重點點頭回答,或許是想起了蘇姐姐一去不知幾何載,他直直望著蘇臨飛:「我們會一直是朋友,對不對?」
「只要你初心不變,我蘇臨飛永遠認你王文淼做朋友。」蘇臨飛說完,便重重咳嗽了起來,自知已經容不得他多呆片刻,和王文淼道了聲別,步伐踉蹌的朝自家門口走去。
王文淼就這樣一直看著蘇臨飛的背影,直至他進屋將院門關上,望著蘇臨飛家關上的門,王文淼感覺心中有些空落落的,這種感覺,他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