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上有火墜人間

第十二章-天上有火墜人間

浩渺穹域,中間最大的那座中勝神州某地,一位行走于山水間的老夫子抬頭望向東南方向的天空,微微一笑,說了句:「別來無恙。」

一處不在人間中的世外桃源中有一小道觀,觀中有一在蒲團上昏昏欲睡的老道人,突然睜開眼精神了幾分,說了聲:「浮生無量壽勝尊,妙哉。」頭一低,又變成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最西邊的西西洲某地,一座恢弘廟宇內,一顆菩提樹下,有個打坐的老和尚睜開了眼,念了聲:「阿彌陀佛。」

不知名地界,一個小道士躺在一座山巔,仰躺望天,哈哈大笑。

稻香鎮兩劍峰山頂,又有兩人。

中年模樣的洛姓書生,手執摺扇,腰懸玉佩,面容憔悴,眼神依舊神采奕奕,長相算不得出彩,此時登高,看著倒也風度翩翩。

一個壯年漢子,散發儘是鬍渣,看起來很是邋遢,腰背有些彎,手拿一壺酒,此刻正仰頭灌酒,呼了聲痛快。

中年書生站在高處,俯瞰著夜幕下的點點燈火,惋惜之色在眼眸中流轉。

粗獷漢子見狀笑了聲,鄙夷道:「你們讀書人啊,就是喜歡搞兼濟天下那一套,要我說,稻香鎮是自作自受,你我只需看著,何必庸人自擾?」

見中年書生不搭話,粗獷漢子又飲了口烈酒,說道:「蘇家小子被那外鄉人打斷登仙梯時,你怎麼不阻止,這些年我看你挺中意那小子的,都快把他當學生了。」

「學生談不上,更何況,你我心知肚明,在這守著這片地,是不允許干涉村裡任何人,這是鐵則。」洛靜秋淡淡道。

「只是因為這種微不足道,早以失去約束力的規矩,如今你就要眼睜睜看著蘇小子去死嗎?」那漢子哈哈大笑,一個少年的死活他自然不在意,哪怕前些年在他手下當過學徒,也是這樣,他笑的是那讀書人:「所以說你們這些讀書人啊,就是太守規矩,太不幹脆了。」漢子再飲一

口酒後,隨手將空酒瓶丟下山巔,守著這塊地,還未一甲子,沒想到稻香福地的終結會在他們的任期之內。

漢子抬頭望著天空,一片黑,是黑雲壓境,看陣勢,今晚要下一場極大的暴雨,至於會不會壓死人,得看老天爺心情了。

「稻香三大福緣,最大的那個已經被蘇家長女拿走,如今還剩下倆,你說是會被王家小子得走,還是那個不知哪來的李無憂,又或者說要盡數歸於外鄉人。」漢子手掌一翻,一瓶未開封的酒罈出現在手中,揭開泥封痛飲一口。

洛靜秋沒有答話,抬頭目光穿過黑雲直視天幕,心中一嘆,已是不可更改的命數,只是為那個稍讓他中意的少年郎惋惜。

至於什麼福緣,他並不在意,哪怕所謂福緣是當年被三教祖師稱為更比天高的先輩遺留之物。

身旁那漢子,此時也抬頭望天,酒罈中的酒倒了出來也不自知,全倒在了褲子上,漢子愣了半響才說了聲:「我滴個乖乖……」

稻香鎮內家家戶戶燈火依舊敞亮,除了稍小的孩童抵禦不住困意早早睡下,稍大一些的都在守歲,今晚前半夜還星光璀璨,只是不知何時,烏雲密布,颳起的大風穿過巷子,好似鬼哭狼嚎。

原本家家戶戶門沿上掛著的長春燭,從郎官巷的富貴人家門前開始,一盞一盞的被吹滅,此時已有三分之一的燈燭滅了,對守舊的鎮民而言,這寓意可不好,代表著明年會走背運,不過風如此大,倒也沒人想著再去點亮。

謝家二樓,姚水河就站在窗前,聽著那搖晃發出聲響的窗戶有些心神不寧,這對修士,尤其是像他這般修為頗高的大修士而言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那常路境此時也是相同心境,原本在打坐修行,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靜下心來。

「師叔?」常路境詢問著長者意見。

姚水河搖搖頭:「我也不大清楚,可能這是稻香福緣即將現世的徵兆。」茫茫天機,他只瞧得見一片迷霧。

透過窗戶望向那映射在對門牆上的搖曳紅光,心中那根線就愈發緊繃,終於是快斷了的時候,他才猛然驚覺,喝道:「來不及解釋了,走!」

常路境心領神會,危急關頭,一把手抓住師叔胳膊,任憑拖動,姚水河手掐法訣,根本來不及想太多,瞬息間來到另一間房,抓起那個謝家子孫,破開窗戶御劍而起,至於其他人,自保都尚且未知,哪裡還顧得上。

……

稻香鎮上空黑雲滾動,壓得極低,連同空氣都很是沉悶,當然這點細微的差別也只有修士能夠略微感知一二,故他們的心頭好似都有陰雲籠罩,只是個個都當做是稻香福地儀式開啟的徵兆,已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法寶、術法都是半施展狀態。

黑雲之上,不知千萬里高的天幕穹頂,此時裂出了一道口子,星光間的裂縫猙獰異常,有一團火光從口子中漏了出來,那團火光猶若點點星光,卻拖出了一條極長的赤紅尾巴,速度極快,聲勢如同雷鳴,響徹整座玉勺州。

這一幕,飛火流星之光,整座浩渺穹域的夜觀星幕者都能瞧見,而玉勺州,無數山上門派已是上下震動,立於山頭觀望著宛若滅世的天大手筆。

「我的親娘勒,這是誰作孽遭得的天塹?」

「爺爺快看,有流星!」

「流星啊,保佑我在年內找個如意郎君吧,家裡人快催死我了!」

一時間,整座穹域迸發出了無數的祈願,驚呼,甚至詛咒。

天幕穹頂與大地千萬里相距,只不過十二三息間,那天火已臨近大地,這等天威別說稻香鎮聚集著十數位實力不俗的修士,哪怕再來千個萬個一樣白給。

下一瞬,從稻香村各地皆有流光拔地而起,好似逃命一般盡量遠離稻香鎮的地界,與之同時,那團降世天火已是近的不能再近,赤紅的灼光哪怕那層厚重黑雲也無法遮掩,染得天空如同白晝,整個玉勺州都能瞧見的動靜,到最後卻只有稻香鎮的鎮民還沉浸在守歲的喜慶當中,不知變故。

那團天火先是臨近兩劍峰,直接撞了上去,那般大的一座峰岳連延緩一瞬都做不到,爆發出一聲震天巨響后,兩劍峰已被揚起的漫天煙塵包裹。

那團天火就那樣掉進了稻香村中,迸發出不亞於天地相撞的聲勢,地動山搖仿若一隻地牛翻身。

叫人都不忍再去瞧那稻香鎮的處境了,定然是個灰飛煙滅的下場,若還有完好的地方,那還講不講道理了。

可事實就是如此不講道理,當那些修士小心謹慎的慢慢靠近稻香鎮,竟然發現還有人存活,數量還不少,那等天威、那麼大的動靜,竟然只波及了三分之一的鎮子,郎官巷、楊橋巷盡毀,安民巷也沒了一半,此時鎮內是真有些鬼哭狼嚎了,除了那些直接崩壞化為飛灰的地界,因為那場地震還震壞了三分之一的房屋,此時不知有多少人被壓在廢墟之下。

此時各位凡人眼中的山上仙人個個愣在半空,對這一幕毫無心理準備,此時是個個在心中推演天機,企圖搞明白這他娘的究竟是怎麼回事,說好的福緣呢?還是說那天塹之火就是他們此行福緣?這尼瑪不是坑爹嗎?這些野修散修大多心情崩潰,他們可是花了大價錢買了消息來尋寶碰運氣的,要說爭搶不過他人也就是技不如人,可連寶貝的影子都沒見到,那就有些冤大頭的意味了,除了那幾位抵價撿漏的幾位修士算是值回票價小賺一筆外,此時這些野修們你我相識一眼,企圖能有人站出來帶頭去干那些大門派。

更高處,唯有張靈修還在愣愣的御空站立,右手夾著陸知遙,他一臉愕然,嘴巴張的更是大,,先前被那天火威勢震懾住了,當他再想起時,稍偏轉腦袋望向那兩劍峰,塵煙仍舊漫天飄舞,喚作破金峰的那座猶在,他們的踩重峰已是攔腰碎裂,無數落石仍在不斷掉落。

這寓意可謂凶到了極點,偏偏是踩重峰碎了,山上修士最信的就是這套天啟學說。

曾有個宗字頭的門派,人才濟濟,蒸蒸日上之時,祖師堂所立的一塊祖師天碑毫無徵兆的碎裂了,一開始誰都沒當回事,掌門只是叫人將它修好,未曾想,那宗門連續走背運,掌門投資失敗,弟子下山歷練總是莫名其妙惹上紅塵大修,接二連三,哪怕宗門底蘊再深,仍是在百年之內迅速沒落了。

雖說如今稻香福地破碎后,這福地與他們尚金派便再無因果可言,但張靈修心中仍是產生了極度的不安,此時這稻香鎮他是一刻也不像再呆下去,恨不得立刻御空回山。

張靈修帶著兩個小輩落回那間位處安民巷卻奇迹般完好無損的王家宅子,也就是產生的地震讓屋裡放置的一些瓷器摔碎了而已。

「張仙師,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地震了?」王家漢子慌慌張張的跑出門,就看見張靈修從天而降,緊張兮兮的問道。

「是天災。」張靈修簡單明了的回答,又道:「山門那邊有急事,我們要立刻回去,所以待會兒我就會帶王文淼一同離開。」

顧家婦人穿著睡衣正巧從房門走出來,一聽這話吃了一驚:「張仙師,現在就走?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孩子都睡著了,不如明天再走吧,您能飛,也不差這點時間。」

張靈修也不管顧氏夫婦的挽留,執意要趁著夜色立刻動身離開,那顧氏夫婦自然也不是傻子,看清張仙師的臉色后就知曉事情輕重,加上這牽扯了王文淼的前途,顧家婦人也只好去將王文淼喊了起來,給他換上原本明天穿的新衣衫,對著睡眼朦朧的王文淼作了些叮囑。

在離開之前張靈修同樣叮囑了王氏夫婦幾句話,大體意思是之後大概不會再發生什麼事了,只是今夜不宜再出門,恐生變故。

這令之後想出去瞧個究竟的王家漢子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此時和妻子依偎在一起目送這三人御空離開,那王文淼被張靈修牽著手,眼中哪還有朦朧,第一次上天足以令其興奮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老婆,你說我們的兒子將來得多麼有出息啊。」顧家漢子說道。

顧家婦人眼中儘是淚花,不過三十來歲,看起來仍是楚楚動人:「可不是嘛,淼兒要長大了,將來我們有的福要享了。」

「你說我們咋就能生出一個這麼棒的兒子呢?」顧家漢子又道。

這種問題一個鄉鎮婦人怎麼能回答的出來,顧家婦人只感覺漢子將她摟的更緊了些,就聽他接著道:「那咱們今晚好好研究研究,之前傑兒不是一直想要弟弟妹妹嗎,等傑兒回來給他添兩個弟弟妹妹。」

「討厭~~盡沒正行~」顧家婦人將腦袋埋在漢子的胸膛上,兩人相擁走入屋中,房門緊閉,全然無視了外邊的哀嚎遍野,既然張仙師說了今天不宜出門,那還是別出門好了。

此時的郎官巷可謂慘極,倒塌房屋無數,根本就沒有還立著的牆,房屋廢墟之下不不知有多少漆黑的人形輪廓的痕迹,那是天火之下被直接蒸發的村民的記號。

在一塊早已分不清哪是誰家的廢墟之中,一塊還稍微完整的門板輕微的動了動。

不論是張靈修還是姚水河,這片地界明面上修為最高的兩位修士都沒有發現在天火砸進鎮子里時,一道極其晦暗的流光自稻香村為起點,直往北方天幕而去。

那道光凡人看不清,山腰修士也看的不真切,卻逃不過山巔修士的眼睛。

在中翰大洲的天山極岳之上,有兩人瞧的真切,一位穿著破舊衣衫的老傢伙,但另一位就值得說道說道了,極其高大的身軀,身披流雲赤金甲,腳踏流光七曜靴,腰佩雲母方寸劍,手執九幽破天槍,樣貌天差地別的二人本在閑談,此時卻被天上的那道光所吸引,表情也不同,一人疑惑,一人驚訝。

北飄搖州那邊有一座大宗門,其主峰之上,山巔有一亭,亭中有位身著藍白長衫的女修亭亭玉立,極美容貌更是堪稱風華絕代,此時她抬頭望著夜空,目光變得有些柔和,但表情卻愈發冰冷。

就在亭子後邊不遠處,一棵雪花樹下,一位有著雪白長須的青袍老修士,正撅著屁股,探出小半個身子,盯著亭中女修,嘴中念念有詞。

浩渺穹域九大洲,各州皆有流光拔地而起,追著那道晦暗流光而去,那些追逐的修士個個修為不俗,速度極快,其罡風抖袖好似雷鳴,傳的極遠,好似那道晦暗流光是什麼出世的重寶,越來越多的修士加入其中,造就了群星爭輝的罕見一幕。

然而更多的是在整座浩渺穹域的山頭上,不約而同的響起了一些掌聲,數量不多,但質量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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