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異變再生
皮爾斯不知道自己閉著眼睛在黑暗之中蜷縮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已經過了許多天,周圍始終一片漆黑,一片寂靜。
就在某個時刻,這片寂靜毫無預兆的被打破了Ph』ngluimglw』nafhLviat'hahnwgah』naglfhtagnNhplolrgTukrg』qwLviat'hahnrulx』qie這熟悉的怪異語言是……他睜開眼睛,發現卡朋羅爾正背對自己站在前方,右後方站著容克,左後方則是斯潘,他正背靠著停屍台坐在地上,而他們三人正在念咒替自己張開那綠色肥皂泡似的屏障,屏障的外面是那血肉的世界,殭屍容克和巨大的肉蟲在對他虎視眈眈。
這不是他剛從幻覺中脫離出來的時候嗎?他……剛剛又經歷了一場新的幻覺?
還是現在經歷的才是自己在黑暗中產生的幻覺?
「你還好吧?」他們停止了吟誦,容克警長的聲音從皮爾斯後方傳來。
「容克警長,你還好吧?」他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他一直都很好,你現在恢復正常了嗎?我們剛剛走著,你突然脫離了我們朝著太平間跑去,我們跟上之後發現你在停屍台之間緊張的竄來竄去,這讓我們知道情況應該有變,但是因為你的動作實在太迅速,我們也難以將你圍在中間張開屏障,直到你開始蹲在地上,我們才有機會。」斯潘開口了,皮爾斯扭過頭去看著他,真的很難以想象,剛剛才死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突然像沒事一樣的站在那,這……說不出的滋味,皮爾斯想到,這種感覺超越了興奮或者恐懼,他現在滿腦子只有疑惑,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就是奇迹嗎?
「很抱歉我們還是低估了惡魔的力量,沒想到它竟然強大到讓你忽視吊墜,對了,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斯潘,黑水島醫院的院長。」這似曾相識的對話……他現在是在做夢嗎?
他現在是不是在那件黑暗的病房中睡著了,現在正在做夢?雖然他冒出了這種想法,但是他在潛意識中並不希望自己想對了。
於是他舉起右手,對著右臉就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嘿,夥計,你還好嗎?為什麼突然就開始打自己啊。」卡朋羅爾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嚇了一跳。
還好,他並沒有在那陰暗的地下室中醒來,臉頰火辣辣的疼,右臂也是。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臂,那有一道傷口,記憶中是在幻覺里被螳螂的鐮刀刮傷的,現在還非常的嶄新,鮮紅的血沿著裂口緩緩往外滲出。
我……之前也是這樣。皮爾斯想起了早些時候發生的事情,他躺在地下河外的礁石灘上,產生了跟喬尼一起探索文森特宅和密道的幻覺,那幻覺的最後是他被怪物丟了出去,腦袋磕在了石頭上;然後這次是他蜷縮在太平間里,產生了和容克三人一起到醫院地下去為文森特夫人驅魔卻落入食魔陷阱的幻覺,這幻覺的最後是他被困在了文森特夫人的病房中,絕望的蜷縮在黑暗裡……這難道就是人們所說的預知未來的能力嗎?
就像那些吉普賽姑娘在水晶球裡面看見的光景一般,因此我能夠避免重蹈覆轍?
「嘿,夥計,你還好嗎?」似乎是看皮爾斯先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愣在那一言不發,卡朋羅爾提高了音量又問了他一次。
「哦?哦!沒事,我挺好的,剛剛在想一些事情,有點出神了。」皮爾斯站了起來,真的,雖然剛剛經歷的那種絕望與恐怖還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中,但是擁有這種預知未來的能力的感覺還真是非一般的好。
「那麼我們繼續走吧,其實並沒有多遠,這次我們會一直維持著屏障,你待在這裡面應該會很安全,我們走吧。」皮爾斯點了點頭,用手攙扶著身後的停屍台站了起來,他們三人穿過了這個骯髒的太平間和那條破舊的走廊,來到了那條通往地下室的台階前。
果然如此,就同幻覺中一模一樣,屏障外的血肉空間到了這個樓梯處便毫無徵兆的突然消失了,至於下面,他心有餘悸的望了一眼那彷彿通向地獄般消失在黑暗中的樓梯下層,我不會再次上當了。
「各位,屏障已經可以解除了,我們先在這停一會,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講。」在前方的卡朋羅爾正準備彎下腰拿起地上的油燈,聽見皮爾斯這麼說,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直按在胸口維持屏障效力的左手也放下來了。
就像泡沫破裂一般,屏障突然消失,但皮爾斯並未受到幻覺的干擾,他滿意的點點頭。
「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聽起來可能會有些難以置信,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我可能具有一種我自己無法控制的在一定程度上預知未來的能力。容克,你還記得嗎?我當初告訴你文森特夫人的房間中有驅魔法陣,還有文森特先生也有一個章魚掛墜的事情。」
「記得,這些難道不是你在前期的準備工作中獲得的情報嗎?」
「不,這是我以某種類似幻覺的方式看到的,一開始我還以為這是某種精神疾病的癥狀,直到你跟我證實了這些事情都是真實的。」
「那麼也就是說,你現在讓我們在這停下來,是因為你看到了等會會發生的事情?這麼神奇嗎?等會會發生什麼?」一直波瀾不驚的斯潘好像對皮爾斯的特異功能充滿了興趣,語氣中竟然有些激動。
「對,我剛剛在太平間里蹲在地上的時候看到了一些東西,我先用一些細節來證實一下,容克,你之前沒有告訴我現在正在黑水島上作亂的這種惡魔是食魔吧?」
「容克連這種信息都沒有告訴你?你這死老頭也太謹慎了吧?」
「你閉嘴。我確實沒有說過,這應該是你所不知道的信息。」
「而且這地下病房之所以一片漆黑,是因為那些發狂的人如果受到光線的刺激便會變得特別暴躁,在黑暗中他們會更安靜一些。」
「嗯,沒錯。」
「文森特夫人的病房在地下大堂右側走廊的盡頭,你們在那兒用白色粉末繪製了一個用來驅魔的法陣。病房裡只有一張用來充當床鋪的手術台和一個便壺。這裡所有的病房都安裝著鐵門,上面開了一扇人臉大的小窗,你們每次打開文森特夫人病房的小窗都會引得她大聲吼叫。」
「令人難以置信。」斯潘和容克雖然看起來依然一臉淡定,但是他們很顯然在極力的掩蓋著自己內心的驚訝。
卡朋羅爾則坦然許多,他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表示敬佩。
「看起來這些我不應該知道的細節我全部都沒有講錯,那麼接下來我要說的就是重點了,文森特夫人已經死了,她現在並不是食魔力量的媒介,如果我們計劃中的驅魔儀式沒有任何作用,而且食魔早已經設好了陷阱,所有的鐵門都將會被裡面的狂人撞開,我們四個人都會死在下面。」皮爾斯講完這段話后,看到他們三人目瞪口呆的面面相覷,似乎是覺得他的話有些難以置信,或者說令人震驚。
「皮爾斯先生,我能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先開口的是斯潘,他的趣味依然令人搞不懂。
「你是在逃跑的過程中被那些狂人抓住了,然後被活活打死的吧,抱歉我沒有看見全過程,那時我跟卡朋羅爾被逼得走投無路,我們將自己關在了文森特夫人的病房中。」
「你跟卡朋羅爾?容克呢?」
「他是死的最早的那一個,他是在逃跑的過程中被狂人推開的門給砸中了,鐵門的尖角磕在了後腦勺上,他直接就完蛋了。」
「哦?我知道我比容克老賊死的晚就放心了。」
「我相信你,但是保險起見,我必須要確認文森特夫人不再是食魔力量的媒介。」容克對自己的死法毫不關心。
「但是下去實在太危險了,你很有可能回不來。」
「不,不需要下去,如果文森特夫人失去了媒介的功能,籠罩這家醫院的力量應該會降低不少,我在這兒查探一番就可以了。」說完,容克原地盤膝坐下,手掌合十,將那章魚掛墜夾在了兩掌之中,然後將眼睛閉上,頭低下,嘴中念念有詞,皮爾斯仔細一聽,還是那些聽不懂的音節。
「真的沒有了。」過了一會兒,容克面色嚴峻的抬起了頭,
「雖然它的影響並未散去,但是黑水島醫院卻已經不再是它散播瘋狂的源頭了。」
「但是它的影響還在,也就是說它與我們世界的連接並沒有斷開,那不是說明黑水島上還存在著其他的媒介?」斯潘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的關鍵。
「皮爾斯一定也看到了吧?直接問他不就行了,天吶,這真是太好了,你一定是女神派來拯救我們的使者,我現在才知道,這一定都是女神的旨意,我們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那碼頭邊,本來我應該改上午就裝好貨返航的,但是他們在運送途中不知道為什麼耽擱了,所以……」
「好了好了,卡朋羅爾,現在不是講這些的時候,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斯潘粗暴的打斷了卡朋羅爾激動的敘述,繼續追問皮爾斯
「怎麼樣,皮爾斯,你在視野中看到了食魔媒介的所在嗎?」皮爾斯倒是有些在意卡朋羅爾所說的女神,之前他好像也說過啟示什麼的,他們看起來並不是一般的教徒,那用來施展法術的章魚掛墜也很奇特。
他們似乎有著什麼共同的信仰,並且那個信仰的對象不像上帝或者佛祖般的虛無縹緲,而是一個更加
「現實」的,能夠和他們交流,甚至能夠真正的在他們身上展現神跡的東西,當時容克說他在驅魔儀式中的作用是
「只是一根電線,在固定的位置上待著作為傳輸力量的媒介就可以了」,傳輸的力量從何而來?
來自於他們的信仰嗎?
「皮爾斯?你還好嗎?」
「嗯?哦!沒事,我沒有具體看到食魔的媒介在哪,但是我能肯定它作為媒介的是文森特夫人的一幅畫,而那幅畫現在就在你們最開始發現我的那個礁石灘上的洞中,我那會剛從食魔的威脅下逃出來。」
「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帶上材料出發。」
「等等,容克警長,你之前說喬尼警探今天是在警局值班對吧?」
「是的。怎麼,你要找他?」
「對,我還是有些疑問,需要與他交流交流。」
「那就去吧。反正我們也要回警察局去去拿儀式用品。」說完,容克轉向卡朋羅爾,
「食魔的力量超越了我們的估計,局勢的發展有些失控,為了以防萬一,你先去留下召集的信息,要是情況有變,我們也還能來得及採取措施。」召集什麼?
採取什麼樣的措施?他覺得容克不會告訴他,因為容克行事一直非常的小心謹慎,召集這個詞聽起來像是還有許多的同伴,他們一定隸屬於一個龐大的組織。
龐大的組織?皮爾斯突然想起了那些穿著黑袍在岩洞中集會的邪教徒,難道他們也是屬於那個邪教的?
嘿,但是這現在也並不重要,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們三人並沒有要傷害自己的意思,甚至他們已經救了自己許多次。
況且,他自己現在也需要藉助他們三人的力量來消滅食魔,就算那是個邪教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讓食魔的影響無止境的擴大下去,世界早晚會毀滅的。
「那我們走吧?」穿過醫院的庭院后,卡朋羅爾船長與他們三人告別獨自離開,而皮爾斯則跟隨著容克警長沿著另一條路前往警局。
不知道是否是不知是心裡的恐懼在做崇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皮爾斯覺得夜色似乎變得更加的灰暗可怖了。
天空中的星星月亮都已經徹底的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遙不見頂的漆黑。
這片黑暗似乎也蔓延到了地面,它們在油燈的火光能及之外蠢蠢欲動,就像盯著三個落入陷阱的獵物一般。
好在警察局與醫院的距離並不遠,他們很快就到了門口。警察局就跟那所謂的港務大樓一樣寒磣,每次見到這棟樓都是一次驚奇。
要不是門上掛著的牌匾和徽章,皮爾斯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棟搖搖欲墜的二層木製建築跟警察局聯繫起來——他們看起來連自己都保護不好,要怎樣去保護別人呢?
容克推開門先走了進去,皮爾斯與斯潘隨後跟上。皮爾斯在幻覺中曾經來過這個地方,現在這裡確實與他印象中別無二致,陳舊的地板踩起來嘎吱作響,掛在牆上的油燈早已落滿了灰塵,而現在也確實沒有人去點燃它們。
入口這個勉強能稱之為大堂的地方左側擺著一張簡陋的木桌子,就算是值班處,現在正有個穿著警服的大塊頭趴在桌子上側著頭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布萊恩,布萊恩!你這個廢物,快起來!」容克將油燈放在值班處的桌子上,用手拍著那個大塊頭的臉。
「唔……呼呼……哦,容克警長……啊……」那個大塊頭警察布萊恩被拍醒了,他緩緩的抬起了頭,滿臉迷糊,嘴角跟桌子之間的唾液拉了長長的一條線。
「喬尼呢?那個不安分的傢伙又跑到哪裡去了?」容克警長的語氣聽起來非常無奈。
「哦……喬尼啊……啊……」布萊恩沒有一點睡醒的樣子,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眼睛都幾乎閉了起來。
「他回……啊……家了,還是……還是白鯊酒……啊……不知道……別吵……」他才剛說沒幾個字,眼睛就完全的閉上了,頭越垂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弱,一句話還沒說完又趴在了桌子上,鼾聲立刻響起。
「看來是不在吧。」容克轉向身後的皮爾斯,
「這些臭小子們在晚上都可鬆懈了,其實就算是在白天也差不了多少,畢竟在這小島上真的無事可做。」皮爾斯點了點頭,表示他可以理解。
「那也沒有辦法了,正事要緊,我們等工作完成以後再回來找他吧。我們現在需要準備一些儀式用品,其實不多,但我可能得找找,你可以過來幫我,也可以坐在這兒休息一下。」容克指著值班處對面的幾張椅子向皮爾斯示意,然後就提著油燈往走廊里走去,
「斯潘,你過來幫我。」喬尼不在。皮爾斯在大廳中踩著鼾聲的節奏來回踱步。
白鯊酒館,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突然有一種荒誕的想法從他腦中冒了出來。
在他看到的未來中,他從地下水道逃出后便徑直來到了警察局,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與喬尼一起在文森特宅中收集線索。
他記得他們從警察局離開時,喬尼似乎交代了那個叫布萊恩的大塊頭如果容克問起,就說他去了白鯊酒館?
一切的時間點都非常吻合,皮爾斯甚至感覺此時此刻,在這個黑水島上有兩個自己的存在。
在怪事頻發的現在,他覺得不論再發生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會使自己覺得驚訝了。
但是從容克的態度來看,似乎對這樣一個借口並不感到奇怪,或許這只是喬尼夜晚偷懶的常用借口。
這僅僅是巧合嗎?對了!他有現成的證據。他激動的想到,太平間里怪物文森特先生的屍體,如果它還躺在那兒,那麼就說明……說明了什麼?
皮爾斯覺得彷彿有盆冷水從頭澆下,讓他在一瞬間冷靜了下來。那就說明自己從地下水道逃出后的確來了警察局,然後現在正應該跟喬明一起在文森特宅中收集證據……那跟著容克一起去了黑水島醫院,現在又回到了警局自己是怎麼回事?
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所以文森特先生的屍體一定不會在這裡。
雖然他一直這麼安慰著自己,但是接連發生的事情一次次的將他原有的世界轟擊得支離破碎,現在就算他這麼想著,其實心中仍然忐忑不已。
瞎想是沒有結果的。皮爾斯盯著值班台上那盞油燈,布萊恩睡得正香,他把油燈借走一會兒肯定沒有關係。
事不宜遲,既然決定了那就立即行動。他拿起油燈往走廊走去。非常近。
他想到,他在幻覺中來過這個地方,往前沒走幾步便是接待室,再往前走幾步就可以看到那通往地下的階梯。
這裡的人真是奇怪。皮爾斯突然意識到黑水島的建築物似乎都是在往地下延伸,可能跟這裡的地理環境有很大的關係,畢竟這是在一個荒蕪的石頭島上,他沒有見到什麼樹林,白天在眺望遠處的鴉巢山時也是一片光禿禿的亂石。
或許他們的森林早就在不知多少年前的人們為了建造鎮上那些破木屋時砍伐殆盡了;同時黑水島的地下有著複雜的岩洞網路,只要稍加修整便能成為絕好的堅固空間。
正胡思亂想著他已經來到了太平間內,在幻覺中這個地方即使白天也非常的陰涼,而現在更是有種說不出的寒意,皮爾斯覺得這種寒意彷彿壓迫了油燈的光芒,令它也變得黯淡了不少。
空曠的太平間內只有三張停屍台,正中間的那張放著什麼東西,上面蓋著白布。
皮爾斯覺得自己的心臟又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這場景與他在幻覺中和喬尼一起離開太平間時似乎分毫不差,他幾乎可以看到白布下蓋著的文森特先生那惡魔般畸形的面容。
在他的內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慾望,那慾望讓他趕緊離開這裡,飛快的跑上樓去;但同時那張停屍台似乎又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和他想要了解真實的渴望已經遠遠壓倒了恐懼,令他在不知不覺中一步步的緩緩邁向它。
站在停屍台旁,皮爾斯感覺自己的雙手手掌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他將油燈放到了停屍台空蕩的一邊,咽了一口口水,抓起那白布的一角猛的往後一拉……這,這躺著的確實是文森特先生,但並不是皮爾斯在幻象中看到的那惡魔般的樣貌,現在躺在白布下面的只是一具再普通不過的屍體,只不過半邊身子已經被火焰毀滅了——被燒得滿目瘡痍的皮膚布滿了醜陋的疙瘩,一隻眼睛的眼皮也融化,將眼睛完全遮住,令人不忍直視。
皮爾斯心中懸著的那個疑問終於放下,看來自己的幻覺並不是真的,他準備將白布重新給文森特先生蓋上然後離開,就在這時,他發現文森特先生的眼睛睜開了,就連被燒融的那半個也裂開了一個醜陋的大縫隙,但是那詭異的眼球當中似乎沒有瞳孔——不知道能不能說那是眼球,皮爾斯覺得那更像是某種白色的肉線盤成的球。
皮爾斯被這猝不及防的一下嚇得連連倒退,靠在了另一張停屍台上,與此同時,他覺得自己的腦內正在嗡嗡作響,就像有成千上萬隻蒼蠅被關在了自己的顱腔內一般,令他感到無以復加的難受。
「啊!」皮爾斯跪在了地上,雙手狠狠的按著自己的腦袋,那種腦內蒼蠅飛舞的怪聲變得越來越強烈,令他頭痛難耐,他忍不住蜷起雙腿,抱著頭在地上打起滾來。
但是沒有用,脹痛還在不斷的變強,皮爾斯感覺那群蒼蠅似乎在自己的大腦里迅速的繁殖,令自己的頭就像個被吹起來的氣球般越脹越大,而現在似乎已經處在了一個隨時可能會爆炸的邊緣。
還好爆炸並沒有發生,皮爾斯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突然泄氣了一般,彷彿在自己的額頭上開了一個孔,然後那些蒼蠅都一股腦的蜂擁而出,令他終於得到了解脫。
皮爾斯虛弱的趴在地上喘息著,太平間內一片寂靜。他的額頭和身體重新感覺到了岩石地面傳來的寒意,他顫抖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額頭,害怕真的會在那兒摸到一個流著血的大口,但是似乎沒有,被冷汗浸濕的額頭還跟之前一樣的完整,又是幻覺嗎?
他想到自己剛才聲嘶力竭的慘叫,難道竟然沒有被容克他們聽到?安靜並沒有持續,一陣突然響起的持續不斷的撞擊聲又嚇了皮爾斯一跳,他抬起頭望向前方,文森特先生的屍體竟然在停屍台上扭曲成各種詭異的姿勢,頭部高高抬起,然後狠狠的撞向石質的檯面,發出一陣令人膽寒的破碎聲。
油燈也被打翻了,點燃了被扔在地上的白布,火勢彷彿在一瞬間就將整個石制的停屍台包圍了起來,就像在進行某種邪惡的儀式。
文森特先生的頭對檯面的不斷撞擊變得越來越強烈,皮爾斯感覺地面似乎也隨著他的每次動作劇烈的顫動起來,令他有些站立不穩。
突然,一陣彷彿蛋殼碎裂的聲音傳來,文森特先生的撞擊停止了,但地面的震動卻在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強,從文森特先生的雙眼和嘴中各噴出了一道蔓藤似的白色肉質物,這奇怪的東西飛速的向上延伸,在強烈的地震中穿透了上方的岩壁,不斷有碎石因為震動而落下。
不好。皮爾斯這才想到,這麼強的地震,我會在這被活埋的。於是他趕緊借著火光沿著階梯逃出,距離的震動令他好幾次差點向後跌倒,但是他都穩住了身形繼續往上跑。
「皮爾斯先生,你怎麼跑到這下面去了,快,地震了,我們快逃出去。」剛從地下階梯逃出,皮爾斯遇到了舉著油燈剛從樓上下來的容克與斯潘,真是萬幸,要不然他可能根本連路都無法看清了。
他們三人飛快的沿著走廊往外奔跑,這段距離本來就不長,他們很快便跑到了大廳里,沒想到布萊恩在這種情況下依然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布萊恩!布萊恩!你這個廢物,快起來,快跑!」容克跑了過去,用力的扇了他兩個耳光,布萊恩似乎被驚醒了,猛的坐直了身子,目光獃滯的望著眼前的三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地震了,快離開這裡。」說完他便跟著率先跑出門外的皮爾斯和斯潘一起跑了出去,布萊恩愣了一會似乎才終於明白事態的嚴重性,急急忙忙的跟在他們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