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祥林姨

「我真傻、真的，我就不該開那個門……」

寧如斯頭疼的揉著太陽穴，在一系列的『真傻』后，他大概搞清楚了狀況。

真·天降橫禍了。

小姨媽是在一家名叫雅馨家苑的高檔小區做物業，這小區樓盤靠近主城區，地勢環境都很好，房價接近三萬，住在這裡的非富即貴，當然還有被人包養的金絲雀。

小姨媽所負責的9幢就有這麼一個女人，這本身倒也沒什麼，關鍵是大房不知怎麼就查到了這裡。

然後就是經典的撕逼、堵門、扒衣，一通鬧騰后，人盡皆知，那金絲雀不堪受辱，一咬牙就上吊了。

這本來也不幹小姨媽的事，然而就在幾天前，已經送到火葬場的金絲雀突然回到了小區里，狀若無人的生活著。

這可嚇壞了所有人，報警的報警、逃亡的逃亡，但不知何故，雅馨家苑外圍出現了高濃度的黑霧，所有電子設備統統失靈，而且開出小區的車子不知怎麼又繞了回來。

所有人都被嚇的夠嗆，只有金絲雀仿若無人般的扔垃圾、散步、打扮，言行舉止跟常人無異。

煎熬了一天一夜，最後所有人一致決定派人跟這一位進行接觸，而小姨媽就是被挑出來的倒霉蛋。

小姨媽這種老實巴交的性子，反而跟金絲雀關係挺好，經過短暫的接觸后，當小姨媽小心翼翼的說出真相后，金絲雀並沒有意料中的暴怒或是瘋狂。

只是用著冷漠而刻板的腔調說了一句，『我明白，我只是來給某些人提個醒的，出軌的，並不僅是男人。』

然後金絲雀就神秘的消失了，而且白霧也消散了。

如果事情就到這裡結束，那也不能算是經典。

然後奇葩的事就來了——

就在當天晚上，4幢的一位企業家在網上看到其妻子跟自己公司男秘開房的視頻。

7幢的一位金融人士，無意發現自己老婆和前男友海量的曖昧簡訊和照片。

11幢的小明星發現女友，同樣是某地方台的著名主持人跟上司亂搞。

15幢的土豪老闆發現自己兒子不是親生的。

18幢的男作家發現自己養的英國貴族犬有了樓下流浪狗的種……

整個小區吵的售樓處都要炸了，就連幾位售樓小姐跟業主的緋聞都被挖了出來。

整個雅馨家苑大面積泛綠，唯一倖免的居然是跟金絲雀鬼魂打過交道的小姨媽。

然後，由於某種陰暗不為人知的群眾性心理，小姨媽就由於工作上的『失誤』，被物業總管開除。

「我媽乾的好好的，憑什麼開除她！」吳萍萍生氣道。

「大概是因為工作太出色了吧，」寧如斯無可奈何道。

他也知道這是哪一種超自然現象了。

鄉級妖魔——出軌者之靈。

妖魔，泛指人形的超自然現象，國內特有的稱謂。

鄉級：並非指只存於鄉村的異常，而是一家之妖，一戶之怪；在古代，最早的宗族力量是發源於鄉村，也就是說，它的影響範圍只是在居住區、或是血脈親友之間。

比如，因為家庭婚姻關係誕生的出軌者之靈、家庭財產分配不公造成的凶財神、結婚禮金製造的血肉天平。

這些都是《收容知識筆記》中的經典收容案例，雖然細節上有所差異，但內容都差不多。

「我去您上班的物業公司一趟吧。」

「你能幫我媽找回工作？」吳萍萍期待道。

「阿豪，你可不能去打架啊！」小姨媽趕緊拉住他。

「放心，我又不是小學生，我跟人講法的，《勞動法》，姨…媽這種情況，再回去上班恐怕不現實，但這個月的工資，還有三倍賠償金怎麼也要到手，這可是我們應得的！」

寧如斯雖然被社會抹平了稜角，但這麼點骨氣還是有的，你的權利，你自己不爭取，那就是廢紙一張。

實在不行，叫上一堆『原身好友』，堵在物業門口喊冤——就怕喊著喊著就打起來。

吳萍萍目光閃閃的看著自家親哥，頭一次感覺這暴力狂有的時候還是有點帥。

……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物業公司大約也實在是理虧，又或者是小姨媽沒功勞也有苦勞，最大可能是物業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連勞動局都沒跑，寧如斯就拿到了總共一萬五的補償金。

出了大門，回頭看了一眼綠蔭如蓋、鳥語花香的歐式花園小區，卻發現『白色凱旋門』處，已經被拉了橫條，警車從小區內呼嘯而過，從寧如斯旁穿過時，寧如斯目光一縮。

他從車窗里看見了一具無頭女屍！

……

剛回到家門口，就聽到一陣吵鬧聲，一個明顯大上一號的尖嗓門正不斷喧囂著，不遠處幾個農民工正幸災樂禍的指指點點。

「趙雪林，你這克夫的小賤人，別忘了當年是誰收留你們娘兩的，你他媽逼的現在跟我講你要推遲交錢，你把老娘的面子放哪裡，沒錢啊，出去賣啊，反正你家死鬼也死了十幾年了，那玩意空著也是空著……」

車庫房裡鍋碗瓢盆砸的滿地，小姨媽被推倒在地，吳萍萍顫抖的擋在小姨媽身前，看著對方肥胖壯碩的身影，一臉恐懼，有心反駁幾句，結果卻招來了對方更粗俗不堪的罵聲。

小姨媽渾身發抖，兩眼空洞，嘴裡喃喃道：「我真傻、真的……」

「你滾開！」

房東徐姐罵的興起，一把拽開吳萍萍，似乎就要給小姨媽來上兩記，結果後背忽然被人推了推。

「誰啊？」

『啪！！』

徐姐被一巴掌抽的眼冒金星，寧如斯一臉凶光，猛的一腳踹在對方肚皮上，直接把對方蹬的撞在床頭，連床帶人，直接砸翻在地，然後一拳砸在對方太陽穴上，打的對方眼角開裂。

「祥林嫂兒子還沒死呢！」

「你幹什麼啊你！！！」

「干你娘！」

徐姐看向滿臉凶氣的寧如斯，下意識就撓了過來。

寧如斯一手捏住對方脖子，一手正面抽、反面抽、兩面開光，啪啪啪啪啪…打的對方慘叫連連。

吳萍萍見狀，只感覺胸口勇氣一下子就涌了上來，一把跑了過去，小臉憤恨，一腳揣在肥婆的兩腿之間。

「嗷~~」

……

珠水路派出所

臉上被抓破了幾道印子的寧如斯，還有被攤在擔架上的徐姐，渾身血跡斑斑，一條腿綁著繃帶，另一條肥腿還在顫抖著。

「兩份諒解備忘錄，沒問題就簽了吧，」警察吐了口氣，「你也別嚎了，本身就是你先挑的事，沒理可講，更何況他們還是未成年，見好就收吧。」

「警官，我苦啊，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中年老女人，」徐姐躺在擔架上嗷嗷叫，半個派出所的人被這高昂的嗓音震懾住了。

不少人紛紛探頭看望。

寧如斯一臉平靜的看著對方表演。

警察滿臉黑線，最後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夠了！這事你是可以鬧下去，回頭我跟城建的人打個招呼，讓他們去你們城中村調研調研違建的問題？」

肥婆立馬止住，乖乖的簽了字，然後恨恨的瞪了寧如斯一眼，被兩個男人架走了。

「如果不是看在你即將高考的份上，你這事也討不了好，多大人了，還打架鬧事……」

寧如斯乖乖低頭，結果被批評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才被放了出來。

小姨媽和吳萍萍趕緊湊了上來，手上還一杯奶茶。

「人沒事，就是罰了點錢，」寧如斯摸了口袋，將剩下不多的幾張鈔票遞了過去，自嘲的一笑，「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那都是我們的，」吳萍萍嘟起了嘴。

「打的時候爽不爽，」寧如斯問。

吳萍萍猶豫了下，輕輕點了頭。

「等你長大之後就知道，爽是要花錢的。」

寧如斯輕『咦』了聲，「你們手上的奶茶是誰給的？」

「一個警察叔叔。」

突然，審訊室內傳來一聲暴怒叫聲，「韓聰，叫你去買奶茶，不是讓你人手一份，你他奶奶的給偷電瓶的、嫖炮的也送一杯是什麼意思？！」

「報告前輩，是你說的，警民平等！」

「你給我滾出去！」

一個獃頭愣腦的輔警狼狽的溜了出來，摸著腦袋，滿臉不解，手上還提著兩杯大號珍珠。

「咦，哥們你沒有嘛，來杯奶茶。」

對方不由分說，將奶茶塞在寧如斯的手上。

還有這好事？

……

寧如斯一家出了派出所，就見黃毛蹲在路牙子上抽煙，看了他，連忙將煙頭一按，拍拍屁股就跑了過來。

「嘿，那老肥婆陰的很，非要找人造個重傷鑒定，幸好B神你未滿18，幸好我叔靠譜……」

寧如斯阻止了對方說話，用力拍了拍肩膀，吐了口氣，「多謝。」

「咱們哪跟哪兒啊。」

「還有一件事，我要借錢，你手上有多少？」

「兩千多，」黃毛掏出錢包，「你要急需我還能從家裡弄點。」

結果黃毛見寧如斯一臉憂傷，頓時大驚失色，「B神你不會在派出所里被人肛了吧，壞了，這一點我沒料到！」

「你對我這麼好，遲早有一天我會死在你的手上，」寧如斯幽幽道。

黃毛一陣哆嗦，強笑道：「B神我把你當兄弟，你別總對我其它想法啊。」

「來杯奶茶嗎？」

……

打發走黃毛后，寧如斯對還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母女二人道：「先租個賓館對付幾天吧，等會兒我回去把鍋碗瓢盆收拾一下，回頭再找房子租。」

「可是錢、我們家真的沒多少錢了——」

「錢的事我想辦法解決，這你就別操心了！」

寧如斯露出讓人安心的笑容，「活人還能給尿憋死？」

吳萍萍看向親哥的眼神越來越亮。

……

在附近找了個還算乾淨的賓館安置好二人後，寧如斯又化身搬家螞蟻，來回四趟，滿頭大汗搞到凌晨三點，這才將租屋裡的東西搬空。

沒辦法，在這個缺錢關口，打車實在是捨不得。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自從做夢之後，不僅精力旺盛，就連體力也好了一絲絲。

「總算搞定了。」

寧如斯看著熟睡的母女二人，吐了口氣，可憐的小姨媽睡夢中都一臉委屈。

「真的、我真傻……」

小姨媽啊，你再這樣下去，真成祥林嫂了啊！

寧如斯吐了口氣，準備回自己房間洗一把澡，剛開門，眼前便是一陣恍惚。

黑暗像是粘稠的濃霧在走廊上飄蕩。

一個女人，大眼珠子直愣愣的盯著他。

——手上還提著一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