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本無惡意成魚肉

20年來，在星魂森林獨立生活在蠻妖族區域的百靈兒，很清楚蠻妖族的嗜血與殘暴。想起20年前，她只有六歲時，懷中抱著痴傻兒，流浪在星魂森林的邊界。

那時的星魂森林，還在人族的懷抱之中，只是不久后便被攻破。代表著和平的結界突然間撤到了柳南郡，放棄了處於東面的星魂森林。

也就是那一刻，當蠻妖族踏著象徵著戰爭的步伐來臨時，本有著數千人的小村莊，於一夕之間傾覆。

只有六歲的百靈兒嚇得是肝膽俱裂，而懷中的痴傻兒亦是像感受到生命的輕賤，在用力的嚎哭。本就躲藏在蠻妖族群后的兩小人，這下暴露在數萬人的眼前。

只是那時的少女雖然驚恐，卻也明白若是被發現自己是人族，接下來將要面臨的會是什麼。

因此，她在痴傻兒剛哭時，瞧見地上沾染了血液的兔皮，大眼睛猛然亮起。

她從滿是血污的地面上，撿到了兩幅干兔皮。想來是尋常人家獵來，剝洗后晾乾準備換些銀錢。只是不曾想還未曾付諸行動，一家人便被屠戮殆盡，圖留兩幅兔皮。

百靈兒將一塊較大的干兔皮頂在身上，又用一塊小些的包住了痴傻兒，再用衣服將兔皮掩飾在內，徒留下頭頂上的兔耳朵翹立著。

本就是鮮血侵染的兔皮，此刻卻顯得格外合適。畢竟，在蠻妖族群中，若是身上乾淨，不染血液也怕是難以逃脫懷疑。

迅速做完一切，百靈兒彷彿嚇傻了一般獃獃的抱著痴傻兒，在眾多目光注視下，面色蒼白手腳輕顫。

眾蠻妖族群見此一幕，本有些狠戾的眼神，逐漸緩和下來。如此動靜，驚動前面帶隊的領頭蠻妖。

看著領頭人的到來，百靈兒不斷地後退，雖然做好了偽裝，但她只是個六歲孩童。雖早年無父無母，導致其心智較之尋常兒童有些早熟，但卻無法比擬成人。

即使成人，在數以萬計人的目光注視下，能夠做到坦然自若的又有幾人。

「？？？」（異兔族？）

看著領頭人疑惑的神情，聽到他的聲音，百靈兒沒來由的一驚。偽裝的再好，她畢竟還是人類，聽不懂這些蠻妖族群的語言。

額頭上的汗水不斷地落下，又不斷的溢出，在這領頭人直視下，百靈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麻木的悄悄異動腳步，小臉上寫滿了恐懼，企圖將自己隱藏在身旁蠻妖族的身後。

領頭蠻妖仔細打量了兩小人，又用鼻子靠近了些嗅了嗅，確定倆人身上皮毛有獸血味道，便就當做正在化形的蠻妖族，揮揮手不再理會，大踏步向著前方追去。

百靈兒長吁一口氣的同時，心下甚是疑惑。她不懂為何這大妖來到身前只是簡單嗅了嗅，問了一句便轉身走了。

但看著蠻妖族群繼續前進，沒人再理會自己時，這才真正感到逃出生天的快感。

裝模作樣的跟在族群中，百靈兒眼睜睜看著不斷有人在其面前死去。那雙本該充滿童趣童真的眼眸，也是越來越邪。

這種邪帶著仇恨，帶著無法饒恕的怒火。但，她終究只有六歲，終究只是個普通的孩童。

她無法殺人，同樣也無法救人，本就深陷火海的她，自保已是不夠，哪能顧得了他人死活。拖著越來越沉重的腳步，懷抱著陷入沉睡的痴傻兒，百靈兒有意識的脫離了蠻妖族群。

天色已暗，脫離族群的百靈兒只能背道向星魂森林內走去。所幸的是，剛剛經歷蠻妖族的清洗，百靈兒兩小人倒不需要擔心野獸侵擾。

最終，在陰柔的月光中，百靈兒尋到一處洞穴，便帶著痴傻兒相擁而眠。

在接下來的日子，由於沒有了人類，痴傻兒的飲食成為了百靈兒新的困擾。她想過自己生產，但低下頭看了看一平到底的自己，不由得暗暗惱怒。

她記得看過一次人類母親，在替孩童餵乳的場景，她知道那白色的營養劑，就是從那裡擠出。

但想想那碩大，再瞧瞧眼前的貧瘠，百靈兒有些不甘。

她用力擠了擠，直到把自己痛的涕淚縱橫，卻絲毫看不到營養劑的出現。最終，百靈兒放棄了從自身尋找方法。

可目光觸及到滿是血污的痴傻兒的小臉，百靈兒揉了揉胸脯，苦著臉向森林中前行。

終於在某處村莊地面之上，百靈兒尋到了一小袋白米，以及一口銹跡斑斑的鐵鍋兩個陶瓷罐。小人兒本哭喪著的臉，頓時露出大喜之色。

在經過多次實驗后，百靈兒成功生火，用撿來的鐵鍋熬上一鍋水，小心翼翼的將白米取出一些，放在兩塊平板石上研磨，再將米粉倒入鍋中，就這樣雙手捧著下巴，痴痴的望著。

不多時，耳邊傳來咕咚咕咚聲，百靈兒這才回過神。看著鍋里翻著滾的白粥，儘管看上去更像是白水，但總好過擠疼自己。

就這樣，當白米用盡后，蠻妖族的侵擾再次歸於平靜，百靈兒更是在此期間，多次抱著痴傻兒一起外出，到達當初的村子里，四處收集散落的白米。

其間，還尋到一枚外形古樸別緻的戒指。戒指整體色彩偏暗，但鑲嵌著血紅色水晶。出於愛美之心，小丫頭自是將其帶回山洞。

依靠白米稀粥將痴傻兒養到了會吃會嚼，再之後，便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星魂森林裡，儘管肉食不可能有，但野菜野果什麼的卻不少。

當日子一天天過去，兩小人逐漸長大后，百靈兒又犯愁了。

她好不容易養大的小人，居然是個痴傻兒。整天渾渾噩噩，目光無神，經常口水鼻涕亂飛，宛若一具行屍走肉。

這可是讓百靈兒好不舒服，甚至一度埋怨自己沒有營養劑給痴傻兒吃，才會讓他變得如此。

在這樣無盡的掙扎中，百靈兒帶著痴傻兒，在星魂森林中一住便是20年。其間很少外出，更是很少與蠻妖族打交道。

雖然自己學會了偽裝，學會了蠻妖族的語言，但可惜，百靈兒學不會遺忘仇恨。尤其當她看到四處可見的白骨后，這份仇恨便在不知不覺中更甚。

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那一條條鮮血灌溉的溝渠，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百靈兒，這些蠻妖族是人類大敵。

只是蠻妖族肉體強橫，氣血奇旺，壽命綿長，群妖之間雖種族不同，數量不多，卻齊心合力，共同殺伐人類。

雖人類亦有身手奇絕者，更不乏大修行者，但依舊無法阻擋蠻妖入侵之姿。這一點從不斷縮小的人類結界便可一窺。

與蠻妖族群生活20年，百靈兒不得不感嘆，此類物種的強橫。

蠻妖族生來強大，喜好嗜血食肉噬魂，無論是人類亦或是赤炎星上的凶獸猛獸，對於他們而言皆是上等的補品。

他們不需要修鍊，只需要不斷地吞噬食物，那強悍的肉體只會更甚。

依靠他族血肉靈魂，普通蠻妖族戰力很輕鬆便能夠遠超人類軍隊軍人。

在蠻妖族出現在赤炎星到如今，赤炎大陸人類可活動面積不斷縮小，人類數量更是呈斷崖式暴跌。原本擁有十數億人口的大陸，現如今便只有千萬不到。

其外各類凶獸猛獸飛禽家畜更是瀕臨滅絕，除卻結界內依然有所生存，結界外除卻蠻妖族，只剩下些草木。

在20年前那場征討之後，蠻妖族獲得了足夠的食物，以此平靜了20年。而今，這些見人而噬的蠻妖，經過20年的修身養息，只會變得更加兇狠。

這浩蕩的數萬之蠻妖傾巢而出，目標直指柳南郡。倘若無法阻止，只怕將會再次血流成河。

念及至此，百靈兒有些黯淡的低下頭，默默地跟在蠻妖族部落後方。

百靈兒決定跟著蠻妖族向著柳南郡前去，此去她只想回歸人類世界。至於戰爭與否，雖然不喜卻也無力。

連人類大修行者都無法解決的問題，百靈兒一個女子更是無力插足。或許……

想到這裡，百靈兒不由自主的望了眼痴傻兒。後者此時正怔怔的看著前方，嘴角微斜，口水順著歪著的嘴角流淌而下，打濕了胸前的衣襟。

處於靈魂狀態中的晏雲，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在他的感知中，距離撲街仔青衣出現，也不過數個時辰。

想到青衣，晏雲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他總覺得自己彷彿忽略了什麼。腦海中緩緩回想兩人相見的片段，依舊無法找到這絲懷疑的來源。難道與即將復活的新靈魂有關？

在他皺眉沉思的瞬間，無名空間內突兀的出現一團影，這團影出現的很快，本就朦朧看不清的影團，周遭還在緩緩聚攏絲絲白霧。

沉思中的晏雲在影團出現之後，本毫無感官五識的靈魂，一絲冰冷的寒意，瞬間湧上心頭。

定睛看去，這團影外圍被絲絲白色霧氣環繞，形狀看似大號雞蛋，透過白色霧氣隱隱能看到人形。

晏雲目光灼灼的看著這個讓他感覺冰冷刺骨的影。很快，他從這白色霧氣中散發出的氣息，感受到了熟悉之感。

那個撲街仔青衣，安排來的這個新魂，貌似會是自己熟識的某位。究竟會是誰？

晏雲目光迷離，不斷猜測著。半晌后他深呼出口濁氣，心裡已有著小算計。雖然都是外來戶，自己這個外來戶明顯更早，一定要做好主權掌控問題。

不多時，白色霧氣漸漸斂去，一襲白色長袍的青年，逐漸清晰起來。

晏雲微眯的眼睛，在他看到白袍青年的面孔后，頓時瞪得猶如銅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