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鬼伶人

三人在這小鎮里和小鎮外山水間結伴玩樂足有兩日。陵雪總是輕挽著雲嵐煙的手臂，溫柔淺笑，讓人心蕩神迷，引得路人紛紛注目。

初笑則是對前者仍懷有戒心，心中有疑卻又捉摸不透，再看自己師弟對其那副深信不疑的摸樣，又覺得會不會是自己多心了？初笑的遲疑被兩人察覺，但都默契的視若無睹。

這兩日稱得上自從雲嵐煙上山修行以來，片刻都未有過的輕鬆悠閑。

直至第三天晚上

夜小狸從門縫溜了進來，被嵐煙撞見也毫無畏懼的跳到床上準備睡覺。

雲嵐煙剛伸手想摸摸它，夜小狸這幾日白天都不知道去哪了，只有晚上才會回來，大多還會去師姐房中睡覺。

不知道它哪來的脾氣，嘶吼著一爪子撓過來，嵐煙下意識縮手才沒被抓傷。

雲嵐煙再看過去時，小狸倒好像見鬼了一樣嚇的一頭竄進床下面，匍匐在地，本能的用爪子護著頭，渾身顫抖。

雲嵐煙再次試探著伸手輕觸它，小狸抬頭眼中儘是恐懼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驚恐中緩過神，警惕的從床下爬出來。

這情況讓雲嵐煙不免有些擔心，先以馭靈入門仙術與其溝通？又仔細檢查其是否有異狀，得知靈體沒有絲毫損傷后，不禁皺起眉頭，目光不住打量著夜小狸。暗自在心中思量，指尖無意的輕輕摩挲袖口。

而小狸只是滿懷戒心的看著雲嵐煙，眼中保持著畏懼，並未做出任何回應。

雲嵐煙見它這樣子，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會理自己，也無大礙。索性打坐調息后早些休息，明日再試著與其溝通。

夜寂靜沉悶，窗外傳來風聲呼嘯而過，吹的樹葉沙沙作響。不知何處隱約有犬吠之聲，被風聲擾的難以分辨。

一滴液體正落雲嵐煙的眉心。刺骨的冰冷將他從熟睡中驚醒。

雲嵐煙緩緩睜開雙眼，側頭望向房中，儘是漆黑一片。

轉回頭望著床頂，發現正上方床頂似有東西蜷伏。

這時遮蔽月光的烏雲飄過，明亮的月光從窗外照進房間。借著月光，雲嵐煙也看清了床頂，那使他觸目驚心的東西。那隻能稱為東西，都不能稱之為人，甚至連死屍都不如。

單眼赤紅，眼中流著血淚，對稱的另一側卻只剩下一個空洞的血窟窿，眼肉腐爛發黑。皮膚慘白髮青沒有一絲血色，面部扭曲變形，臃腫。下巴上方斜著撕開一個殷紅的口子，無唇，無舌，嘴角翹起勾勒出一條詭異的弧線，似笑非笑，只剩下無盡的猙獰。四肢反曲似被折斷。

那東西發現雲嵐煙注意到「它」的時候，喉嚨中發出似嗚咽又似哀嚎，極為難聽的聲音。

「桀桀桀桀桀」

雲嵐煙第一時間便想呼喊，嘴巴張開卻發不出半點聲響。手中試圖凝聚靈力施陣，四肢渾身也都麻木僵硬，一動都不能動。驚慌中猛然想起，夜小狸呢？現在唯一和自己在一起的就是它了，這隻臭貓關鍵時候又跑哪去了？雲嵐煙腦中一片混亂，絕望漸漸攀升。

看雲嵐煙動不了，它終於有了動作，用力的將像嘴的口子撕得更大，同時發出詭異的聲音，口中黑色液體滴落在被子上。

液體與被面接觸之時，雲嵐煙感受到一股無形吸力，將他身上靈力一絲一縷的抽離出去，緩慢的吸入那鬼怪口中。

就在此時，雲嵐煙只覺得胸口上暖意傳來，一縷粉色氣息，從他胸前桃花印記流出，漸漸將他籠罩在內。頓時只覺身上壓力驟減，也恢復了意識，指尖也開始逐漸恢復知覺。

隔壁房中。

陵雪感應到雲嵐煙的異樣，驚呼一聲，奪門而出。

聲響正好將初笑也驚醒，提劍便跟陵雪衝到雲嵐煙房間。推開門的那一刻，兩人一同看到了這使人感到驚悚的一幕。

剛踏入門內，陵雪驟然出手，玉手一揮，一道粉色氣勁直襲那鬼怪。初笑也雙手掐法訣，剛凝聚在手，未等落下。

只見那鬼怪中招后，發出凄厲嚎叫聲，黑影一閃便從窗外飛出。

陵雪沒有去追，急切的跑來查看雲嵐煙的狀況。見他四肢僵硬動彈不得，便俯下身，微啟雙唇從唇間呼出一縷氣息，幽香撲鼻而來，雲嵐煙身體逐漸恢復了知覺，支撐起身，后怕著回想剛才的一幕。

「好些了嗎？」陵雪焦急的問著。

雲嵐煙勉強點點頭道了聲沒事，好讓她安心。

初笑師姐也走到床邊，見雲嵐煙沒事，在一旁皺眉尋思著什麼。雲嵐煙還以為師姐也是和自己一樣嚇到了，不過因為師姐不是第一次下山歷練，面臨危險時，比自己的反應強多了。

誰知初笑思慮良久才開口問道：「剛才那個是什麼？」

雲嵐煙也無奈搖頭，心裡想著，師姐都不知道，那自己更不清楚了。只能大致說明自己一覺醒來便發現那鬼怪，還被壓制住身體無法動彈，以及它試圖吸取自己靈力的事情告訴兩人。

雲嵐煙目光掃了一眼房間，發現夜小狸原來是和陵雪還有師姐一起進來的，現在還在門邊警惕的看著床邊。

「身為靈獸，不知護主。該死！」陵雪厲聲說著，便抬手間手中凝聚粉芒靈力便要朝向夜小狸揮下。

雲嵐煙連忙一把攔住，勸說陵雪先饒了它這次，以後自己會好好管教它的。

陵雪神色顯得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了下來。又冷眼瞥向門邊，嚇的夜小狸躲在門后不敢出來，露出與之前一樣的畏懼面孔。

見她雖然答應，臉色依舊冷若冰霜，粉拳緊握猶在生氣。雲嵐煙輕輕拉過她的手，讓她冷靜些，陵雪才緩緩坐到床邊不再理會小狸。

「那怪物受了傷，應該一時不會再來了吧。不過那到底是什麼？」雲嵐煙好奇地問。

陵雪看著雲嵐煙，面色才有所緩和，思慮后說道：「應該是鬼伶人所養的屍妖。」

雲嵐煙與初笑異口同聲：「鬼伶人？」

相傳世間之大，有開宗立教的名門大派，也有為數不少的小乘之流門派，不容小覷，門中傳承的神鬼術數別具一格，修行得道者，亦有通天手段。鬼伶人便是其中之一。既稱伶人，當然是以獨特的歌舞音咒惑鬼控屍，進而培養鬼王屍王。據傳言，鬼伶人中曾有一位佼佼者，可魅惑陰間幽冥鬼兵為己差遣，身邊還有十餘位鬼王屍將，數位鬼仙對他言聽計從。當初在江湖之中掀起不小風波，每每斬殺一人，便會將其魂魄拘回，以鬼伶人音咒術數將其魂魄煉化為鬼奴，操控其為自己效力。但是鬼伶人往往都會不得善終，畢竟惑鬼控屍需要維持鞏固，若是被重傷之時，極為可能遭到屍鬼反噬。但是聽聞百年前，因為門中兩派系爭執不下，才被正道藉此機會聯手清剿，從那時起便消聲遺迹，縱有倖存下來的人，也未再興風作浪。

提起鬼伶人這個名字，兩人身為蓬萊仙霞派弟子又豈會不知，當時聯合正道清剿鬼伶人的正是仙霞派仙長所為，更有大批當時的弟子，現如今的師長前輩們參與其中。

「至於此次鬼伶人蟄伏多年，再次出手害人。可見這些人又在企圖養鬼王屍王，所以才找有修為之士吸取靈力。」

「你又偏偏是後天可塑極陰體質，恰恰對屍鬼一類極為助益。」陵雪緩緩解釋，不禁美眸中光華流轉注視著雲嵐煙。

初笑想到剛才的一幕，有些拘謹問道：「陵雪姑娘，你剛才一招便擊退鬼怪，可見修為不俗。不知師從所處？」

「家傳而已，不便多說。」陵雪淡淡的回答，明顯是在敷衍，但也不再顧及旁人的疑惑。

雲嵐煙身體舒緩些許，見現在安全無事，鬼怪也不會再來侵襲，讓她們兩人回房繼續休息，自己也好靜下心打坐調息。

陵雪卻楚楚可憐的看著他，淚花在眸中打轉，執意要留下陪他。

只是看那委屈的神色就已讓人甚為憐惜，彷彿雲嵐煙說個不字，眼淚就能立即滑落一般。他又哪能狠下心說得出口，只好笑著答應了陵雪。

「我」初笑這時顯得很不自然，滿懷戒心的看了眼陵雪停頓了下接著說：「那我回房休息了。」說完就走出房間。

「小狸，去陪著師姐吧。免得有危險。」雲嵐煙看到門后偷偷探出來的小貓頭。

夜小狸難得這麼乖，聽見雲嵐煙的話就起身行動，絲毫不耽擱。

一人一貓走後，雲嵐煙輕輕拂去陵雪眼角的濕潤，對她笑了笑以示安慰。便開始清心靜氣打坐調息。

而她坐到一旁，輕輕的倚在窗邊陪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就心滿意足似的。

一夜過去再無異動，次日小鎮之內猶如被陰霾籠罩，攪得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