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冬落連續換了幾個位置都沒有尋覓到天地元氣異常的地方,最後只得確認這附近已經沒有了其它人的存在。
冬落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什麼,而後脫掉了外衣與軟甲。雙手輕輕按在潮濕的泥土之上。
「讓流沙泥沼不動很難嗎?我連天地元氣都能凍結。我連一個渭城都能凍住。我就不信還凍不住你這點小小的流沙泥沼。」
一股股寒氣在他的經絡之中產生,又順著他的雙手,順著掌心下的青草傳了出去。
四周的溫度開始驟降,一層細密的白霜以他為中心迅速的彌散開來。將大地迅速的冰凍。
「啪」一根才熬過了寒冬從春天悄然萌發的草葉被凍斷掉落在地。而後轟然破碎。也許它不會想到,自己千辛萬苦的熬過了冬天,卻被凍死在了春天。
「啪啪啪」一連串的冰晶炸裂的聲音響了起來。冬落腳下寒冰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不過片刻之間便將流沙泥沼給冰凍了起來。
流沙停了,泥沼停了。芒山北道的戰鬥也停了。
冬天已經過去很久了,芒山北道卻下起了雪。那些隨風飄蕩的雨絲被冰涼的寒氣凍成不堪重負的雪花,很不情願的落了下來。
滿頭雪花的冬落被凍的瑟瑟發抖,他迅速的站起了身,把火紅軟甲套在了身上。低聲罵了一句:「卧槽,這一個多月的白食怎麼想都虧了。不要錢的東西還是不要吃的好。」
除了護衛隊首領等人外,與大周邊軍戰鬥的人大約還有六七名護衛活著,他們掙扎著起身,艱難地走到名貴馬車周邊。將沒有被流沙流沼掩埋,反而被暴雪掩埋的那位受傷極重的護衛首領以及三位早已昏死過去的屬下挖了出來。
那位受傷極重的護衛首領掙扎著起身帶著眾人單膝跪下,以頭觸地沉痛說道:「屬下作戰不力,令賊子驚擾了殿下,實在罪該萬死。」
星光照耀間,渾身浴血的男人們跪拜著一輛大半入土的馬車,並不悲傷,反而透著股鐵血的悍意或者說悲壯。
冬落走到雪予心的身旁,兩人三獸靜靜看著這幕畫面,早就猜到了他們真實身份的冬落,也懶得再偽裝出什麼震撼吃驚的神情。
稍作喘息,護衛們艱難地幫彼此包紮傷口敷塗傷葯,待到呼吸稍定便開始打掃戰場,抬回幾名受傷極重的同伴,同時將那些還有几絲余息的敵人全部砍死,做完這些事情之後,這些剽悍的男人們下意識里向後方望去。
看著那名裹在棉襖里依舊瑟瑟發抖的少年,護衛們眼睛里的神情很複雜,有些震撼有些不解甚至有些隱隱畏懼……他們看到了冬落先前的出手,知道這名少年武技精悍,箭法超群,也看到他冰凍大地的那一刻。
在此次狙殺中,是護衛們攔住了大周邊軍、沙之衛。冬落唯一所做的便是三箭射殺了那個毫無防備的陣靈師。
然而越是如此,他們越發覺得這個少年是個很可怕的人物。
「二狗子,早先不是吵著要去救你哥嗎?還愣在這幹嘛!」冬落裹了裹棉襖,哆哆嗦嗦的打趣道。
雪予心聞言一愣立即向名貴馬車處跑去,原本還需要笨拙的攀登才能爬上去的馬車,如今踩著雪一步就跨了上去。
看著雪予心離去,眉毛鬍子都已經被冰霜凍結的冬落一屁股坐到地上,顫抖著弱弱的道:「大黑,冷死我了。快生火。」
大黑擔憂了看了看眼冬落,而後對著二黑、三黑道:「老二,老三,你們在這照顧好大哥大。我去拾些柴火。」
一個火堆在黑暗之中生了起來,點點火光忽明忽暗的照在一人三獸的臉。
「等過了芒山,離洛陽就不遠了。等出了芒山,我們就跟他們分開吧!我們單獨去洛陽。」冬落扔了一根木柴到漸漸弱下去的火堆里。
「少爺,你說了算。」
一場血腥慘烈的戰鬥結束,活下來的人望向冬落的目光,對他的態度默然間發生了一些極微妙的變化。離開渭城這些天的旅途中,兩者之間都刻意的保持著距離。相互之間都選擇了相互忽略掉對方的存在。
但到如今,相信想來也不會有人再忽略他的存在了。
護衛首領拄著一把重劍,艱難走到冬落的身前,拱起雙手深深鞠躬一禮,他沒有說一聲謝字,但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感激已經全部體現在這個動作之中。
冬落連忙起身回了一禮,就如同那最後一個死亡的沙之衛所說的那樣。護衛首領所帶領的皇家護衛隊,在戰鬥中展現出來的鐵血風範和嚴明軍紀,值得任何一個敵人或朋友尊敬。
「看的出來,你還末感應到天地之息,還未入修行之路,但你卻以凡俗之身,三箭射殺了一個陣靈師,雖說那陣靈師不過開靈而已,與凡俗之人並無多大區別。但你能如此乾淨利落的殺了他。我以凡俗之身都做不到。」
護衛首領望著冬落稚嫩的臉,壓抑住心頭的震驚,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少年郎,如果我沒有看錯,你那三箭,應該是名震大周邊疆的九星連珠箭吧!不知道你如今能射出幾星?」
冬落撓頭略一沉默,微笑說道:「三星。」
他自然不可能告訴這位護衛首領,自己從小就接觸到這就算在大周邊軍中也是不傳之秘的九星連珠箭法,並且自己早已修練到了極致。
護衛首領撫著受傷的胸口,皺眉望著滿臉無謂的少年,點了點頭道:「你不過十七八歲,便已經做到了三星連珠。只要勤加練習,九星也並非難事。」
「謝謝,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的。」冬落笑著回答道。
不知道為什麼,車隊並沒有立即撤出芒山北道,而是決定全體傷員就地休養待命,等候明天天亮再出發。
不知何時出現的老人華青雲靜靜望著火堆旁的少年,像是被什麼果核類砸的有些紅腫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右手食指在膝上木劍上緩緩摩娑,然而最後也只是搖了搖頭。
名貴的馬車車廂旁點燃了兩個火堆,雖然密林風厲,好在腐葉上承著夜露,還有新雪。倒也不擔心會引起麻煩的火災。侍衛首領和傷員們聚攏在一個火堆旁,將另一個位置更好的火堆留給殿下、老人和公主,即便是現在這種狼狽狀況,依然沒有忘記尊卑之分。
但殿下那怕是如今危險已然解除也依舊沒有下馬車,而是繼續在馬車內用他微弱的小燈看著書。絲毫不理會窗外之事。
遠離兩個火堆之外還有一個火堆,那是冬落的。這個火堆要比其它兩個大的多,火燒的也要旺的多。
綁紮用藥進食,經歷了一場大戰的護衛們忍不住戰後的饑渴,小口地飲起酒來,冬落的酒蟲被勾了起來,正想起身過去討壺酒來暖暖身子。
卻見華青雲以及雪予心二人各拎著一個酒囊走了過來。由於酒囊過大,雪予心的動作看起來有點笨拙。
冬落扯了扯她的羊角辮,一把酒囊搶了過來,放在火上烘烤了起來。
「這酒很烈,很適合你。」青雲老人在火堆旁坐了下來,也開始學著冬落的樣子烘烤起了酒囊來。至於雪予心對冬落表示了感謝之後,則又從懷裡掏出了一包小肉乾繼續逗弄起了二黑、三黑來。
「今天,你救了他們。」青雲似乎並沒有冬落那般有耐心,只是將酒囊放在火焰之上翻轉了幾下,對著冬落略一示意,便打開塞子,喝了起來。
「不,我只是救我自己罷了。其實,在你們選擇走芒山北道的時候,我就想離開了。畢競我不喜歡把自己放在未知的危險之下。如果沒有今晚這次刺殺,明天早上我就會悄無聲息的離開。」冬落搖了搖頭,打開酒塞,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烈酒入喉,燒的胃腸火辣辣的疼,冬落輕輕咳了一聲道:「雖說條條大路通洛陽,但我想條條大路於你們而言都是一樣的危險重重吧!我不想知道是誰要殺你們,為什麼要殺你們。我只想去洛陽,不想跟著你們去冒這個險。相信老先生,應該知道,生命的可貴。」
青雲看著眼前這個棉服微焦的少年,眼睛里的神情很複雜,有遺憾有可惜有不解……沉默了片刻之後,道:「想必你已經知道你還剩多少時間了吧!所以急著去洛陽做一些事?」
冬落對青雲能看出自己身體的狀況沒有半點意外與震驚,而是直言道:「最多三年,也許明天。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
冬落說的是他的死期。
青雲對冬落對待知道自己死亡期限時的冷靜與淡然,忍不住讚歎道:「不畏死,方可生。心性俱佳,是塊修行的好材料。不過,可惜了。」
冬落知道得青雲老人可惜的是什麼,可惜的是自己有此心性,卻無法修行。不過,冬落心想,自己兩世為人,已經死過一次了,又何懼再死一次。
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有做完,不能那麼快死而已。
冬落扔了一根乾柴進火勢漸小的火堆里,淡淡的道:「那有什麼心性俱佳,只是知道的時間久了,讓人麻木了而己。」
「時間,會讓人麻木。」聽了這個答案華青雲老人似乎很不舒服的挪了挪位置,再次看著眼前這個少年,正色道:「這可不像是一個少年人能說出的話啊!」
冬落輕輕一笑,反問道:「那一個少年人該怎麼說話?不知前輩可否指點一二。」
青雲老人捋了捋鬍鬚道:「看得出來,從渭城開始,你就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了。這也是我今晚來的原因。」
冬落點了點頭道:「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高人,所以,有一些修行上的問題,想請前輩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