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丟人現眼

寧少陽又走回了廚房，這時候飯菜放了一個晚上，都已經冷了。

他也沒有熱，就吃著那冰冷的飯菜，機械的嚼碎，然後吞咽下去。

現在的他已經吃不出任何的味道來。

將肚子填滿之後，他早出了一塊木板，用沒有燃燒完的柴炭在木板上寫了四個大字。

——低價賣房。

現在身體不能夠去城西採集還陽草，他唯一能夠想得到的，要是將這座院子給賣了。

賣了房子之後，大不了風餐露宿。

真的要活不下去，大不了死。

目前對他最重要的，就是將他母親給遺體給安葬，入土為安。

這房子能不能夠賣出去，他心裡沒有底。

能賣多少錢，他也沒底。

但是，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拿著那個牌子，到了城中最繁華的地段，換了一個地方坐著，就將牌子舉在手中。

牌子上面「低價」兩個字，倒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可是問了地方之後，又很嫌棄的離開了。

那一片地方就沒有一座像樣的房子，只有實在沒辦法的人才會選擇在那裡買房子。

有些人則是認出了是前城主的兒子，就現出厭惡之色。

在這幾年裡，大家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前城主是一個貪污犯，想庫房裡面的財富都據為己有了，使得新城主接任之後，庫房裡面什麼都沒有，為了維持正常的支出，不得不提高城中居民的稅賦，是一個大壞人。

沒有幾個人會對前城主一家有好感，甚至覺得前城主死得太遲了，要是早死一點那就好了。

現在前城主的兒子舉牌要賣房子，大家都能夠猜的出來，肯定是遇上了什麼困難。

可是有什麼困難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不會想著去幫助那個貪污犯的家人解決困難，只希望他們的困難能夠越來越大。

寧少陽舉著牌子坐在那裡，獃獃的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從他面前經過，卻沒有一個人來買他的房子。

心中很是凄苦。

如果房子不能夠賣掉，那麼明天只能夠繼續去城西採集還陽草。

身體再不好，那裡的環境再危險也要去。

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他在這裡坐到中午，坐到下午，都沒有等到要來買他那座房子的人。

頭垂在那裡，心頭越來越苦澀。

突然間，一聲冷笑在他耳邊響起：

「哈，這不是寧城主家的公子爺嗎？怎麼現在落得這個出息了，竟然要將自家的房子都給賣掉？」

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還有著些許的稚嫩，但是這稚嫩的聲音裡面卻有著濃濃的譏誚和不屑——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怒意。

寧少陽緩慢的抬起頭來，看到兩個女子站在他身前，說話的是其中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少女。

他認識那個少女。

如果他父親沒有死，繼續在城主的任上，再過兩年，那個少女就應該成為他的妻子。

那個少女名叫陳纖纖，是飛仙城大家族陳家家主陳謖的女兒。

陳家差不多是飛仙城建立的時候就來到這邊的，一直都是飛仙城最大的家族。

寧少陽的父親還是飛仙城城主的時候，兩家的關係很好，陳謖主動的提出了這一門親事，約定到寧少陽十八歲的時候，就讓陳纖纖嫁過去。

小的時候，寧少陽和陳纖纖經常在一起玩耍，關係很好。

那個時候他們也知道那門親事，在他們的心目中，對方就是要伴隨著自己過一輩子的人。

可是，後來寧少陽的父親出事了，而且還背上了一個貪污的罪名，這一門婚事當然不了了之。

去年，寧少陽還聽說陳家已經將陳纖纖許配給新城主聞超的小兒子。

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他還有一些難過。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是他沒有辦法阻止的。

現在的陳纖纖也已經有了十六歲，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看到她出現在自己面前，說著難聽的話，寧少陽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就低下了頭。

他現在很痛苦。

陳纖纖的態度，而他現在所承受的事情比起來，什麼都算不得，並不能夠讓他變得更加痛苦。

他沒有辯駁的心情。

見他不理自己，陳纖纖越發的憤怒，冷笑著說道：

「我早聽說你沒出息，這幾年就只知道變賣家當，現在都已經敗落到只剩下一間破房子了，還不知道找點活干來養家糊口，要將房子給賣掉。房子賣掉了，跟你娘一起流落街頭嗎？」

寧少陽沒有跟她辯駁的心情，可是聽到她說到他娘，想到他娘現在遺體就躺在床上，沒有辦法下葬，心裡一酸，眼淚又掉了出來。

「哭哭哭，男子漢大丈夫，你哭個什麼勁啊？沒飯吃了，你哭得出飯來嗎？沒老婆了，你哭得出老婆來嗎？」陳纖纖的聲音更不屑了，「你已經十六歲了，賣房子不說，還哭來哭去的，你不丟人啊？」

寧少陽垂著頭坐在那裡，一聲不出。

「小姐，我們走吧。」陳纖纖的丫鬟勸她，「這樣的敗家子，你沒必要生氣，犯不著。」

「我才不生氣呢，」陳纖纖冷笑著說道，「我只是看到以前城主家的公子爺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感覺到好笑而已。」

見寧少陽就獃獃的坐在那裡，理都不理她，她越發的生氣，咬了咬嘴唇，冷笑著說道：

「你要是想要錢，我可以給你一個弄錢的門路。」

寧少陽突然抬起了頭，看向她：「你說？」

陳纖纖看到他臉上頂著很大的黑眼圈，眼淚還掛在臉上，眼神閃躲了一下，從身上掏出了一錠五兩的銀子，說道：

「你現在就在這裡大叫三聲『寧少陽是個沒種的混蛋』，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

寧少陽閉上了眼睛。

這是在羞辱他。

但很快又睜開了。

羞辱又如何呢？

只要能夠讓他母親的遺體入土為安，這一點羞辱又算得了什麼？

「寧少陽這個沒種的混蛋！」

「寧少陽是個沒種的混蛋！」

「寧少陽是個沒種的混蛋！」

他用出了自己最大的聲音喊了三遍。

「啪」，那錠銀子扔到了他的腳下，陳纖纖無比厭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沒出息的東西，拿著這銀子趕緊滾吧，不要在我面前出現了，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