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有故事你沒有酒
第二天。
眾人啟程的時候,是悄悄的。
沒有人去看這個小鎮之中是否還有活著或者其他的人。
血就這樣被永遠凍結了。
……
路還是很長的路。
漫漫長路。
沒有酒,只有一柄劍和一把刀一把傘。
本來有四個人,現在有五個人。
五個人依舊也只是一柄劍和一把刀。
洛寧坐在馬車的車轅上,眼睛看著遠方,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沒有看遠方。
他盯著宋芊芊的後背,沉默不語。
他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似乎在想這是一個麻煩,一個很大的麻煩。
自古女人就是有很多麻煩。
而且這是一個女孩,於是麻煩就更大,更多。
宋芊芊不知道洛寧在看著自己,她的眼睛盯著長長的雪路,似乎還沒有從自己家人和小鎮死去的悲傷之中走出來。
……
……
郡主的咳嗽聲更大了。
他很愛喝酒,但是此時卻不得不喝茶,因為這是自己夫人給自己送來的茶。
陶餘溫看著他的臉頰,有些不悅的說道,「你又跟老黃去喝酒了?」
郡主笑了,笑容像是清晨初生的太陽。
他笑著說道,「昨天少喝了些,你知道,我又不會醉。」
陶餘溫怪罪說道,「你現在生了病,喝酒便是對自己身體不負責,以後不要喝了。」
郡主微笑,「不會喝了。」
陶餘溫拿起了旁邊盤子上的那杯茶,茶是熱的,透明的,可以見到底的。
一杯毒茶。
一杯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看不出來是毒茶的茶。
「多喝熱茶。」
她這樣說道。
郡主把手伸過去,接住了這杯茶。
他低頭,似乎是沉思了很久。
「怎麼了?」
陶餘溫遲疑問道,「怎麼不喝呢?」
郡主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他轉頭輕輕的看了她一眼。
目光平靜,如同茶水。
他一張嘴,把那杯茶倒入了口中,又重新放回了她的手中。
陶餘溫急道,「你這麼喝,就不怕燙到嗎?」
她有些著急的拿起了手帕,仔仔細細的擦掉了郡主嘴邊的殘留茶水。
賢妻良母,夫復何求?
郡主欣慰的閉上了眼睛。
陶餘溫有些緊張,她低下頭,沒有底氣的問道,「檀溪有消息嗎?」
郡主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沒有消息的,但是想來,她應該是和他們一起走了。」
夫人緊張起來,「她怎麼能和那群人一起走呢?這麼危險的事情。如果有魔宗……」
郡主望著她平靜問道,「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會有魔宗?」
陶餘溫的臉色變化了。
她不知道郡主為何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但是好在的是,她比較會隨機應變。
她平靜的抬起頭,眼中就有了淚水,「我擔心檀溪,她那麼小,卻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她的演技比任何人都要高明。
因為她的生活本來就是在演戲。
郡主的手落了下來,落在了她那沒有任何脂粉的臉上,為她輕輕擦去了淚水。
「沒事的,檀溪的境界實力也是很高的,她可是登雲榜第一的實力……」
陶餘溫急道,「你能去把她找回來嗎?」
郡主搖了搖頭,「魔君隨時盯著南郡,我一旦離開這裡片刻,後果都不堪設想。」
她的眼中的淚水變成了不解,「難道你就要這樣一輩子被綁在南郡嗎?」
郡主笑了,「當然不是,我在等一個人。」
陶餘溫問道,「是等誰?」
郡主微笑說道,「洛寧。」
空中的裊裊香氣充斥在郡主房間的每一處。
比外面的雪花動人,比冬的寒梅更能容易讓人入睡。
郡主沉沉低頭,於是就睡著了。
……
……
陶餘溫走出他的屋子之中的時候。
她臉上的淚痕是未曾乾的。
因為她做戲想來就很像,沒有任何破綻,沒有任何的瑕疵。
連她自己都差點信了。
她的眼底湧出來的是狂熱的殺氣,他在等洛寧?
那個易水寒的弟子,來自中原的少年?
她怎麼可能讓他等到洛寧?也許這一路去往星隕閣舊址的路上,就是那個少年最後的路了。
沒有人能等到他。
連應檀溪都不能。
空氣之中的寒冷是十分僵硬的。
很硬,很冷。
竹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她的臉上有著疲憊之色,看來是因為連夜用靈力趕路造成的後果。
陶餘溫的臉上這次終於出現了一些真摯的情緒。
她著急問道,「你去魔宗了?」
竹簾平靜回道,「去了。」
陶餘溫再問,「怎麼說?」
竹簾說道,「他們知道了,不會傷害應檀溪的。」
陶餘溫終於鬆了一口氣,她轉頭看著竹簾說道,「你去休息罷。」
竹簾站在原地看著老夫人的身影慢慢的走遠。
她也長長鬆了一口氣。
她的手心的汗是冷的。
她其實根本哪裡都沒有去。
她只是站在南郡宮中藏了兩天,然後釋放出了自己體內所有的靈力。
竹簾的眼睛是猩紅的,眼底殺意無限,殺意涌動。
她知道,如果劉成親自出手,那麼洛寧和應檀溪必死無疑,而等到郡主再死去,她便就能成了第二個應檀溪。
空氣之中的味道很好聞。
應該是院中那隻梅樹開花了。
她這樣想著,腳步已經飄飄然。
……
……
洛寧當然不知道這一切。
他不想入地獄。
他只是希望能在地獄中救出洛霧霧。
一路上,他們沒有再進入過任何小鎮,沒有再跟任何一個活人有過任何的接觸。
很多天沒有動靜了。
按照星隕閣那些人的說法,前面也許再走了兩三天就能到了。
雪原是荒蕪的。
極為荒蕪。
沒有人,也就自然沒有人說話。
洛寧坐在車轅上,手中拿著半隻已經凍硬了的烤野兔。
星隕閣那三個人的黑傘還走在最前面。
沒有人說話。
洛寧忽然望著宋芊芊的背影喊道,「哎!」
宋芊芊頭都沒回的說道,「我不叫哎,我有名字。」
洛寧晃著身子說道,「你來跟我說會話。」
宋芊芊道,「說什麼話?」
洛寧喝道,「在這雪原上走的久了,即使是一個啞巴也會想說話。」
宋芊芊轉過頭看著他說道,「我要是你,我就會想想接下來要怎麼對付魔宗的人。」
洛寧輕輕扶了扶腰間的柴刀,他正色說道,「對於他們來說,我做不做準備其實沒有任何區別,不過是早死一秒和晚死一秒的區別。」
宋芊芊問道,「那麼為何你一定要早死一秒呢?」
洛寧忽然看著她說道,「你不要總是認為你是這天底下最可憐的人,在我認識的人裡面,比你可憐的要有很多。」
宋芊芊不說話。
洛寧把那半隻野兔包好塞進了懷中,他閉上了眼睛,靠在了車廂上。
他說道,「我要給你講個故事。」
宋芊芊冷笑,「我沒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