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奔襲安仁
第36章奇襲安仁(一)
信州城廂軍營中,忙亂成一片,各軍也在做著出師的最後準備。相比與各處的忙碌,帥帳之中的統帥,江東提刑、江西招喻使,謝枋得倒輕鬆了下來,在營帳中手拿著一卷書,一邊品茗,一邊翻看著。看到得意之處,不由吟哦出聲。
「大人頗似東山謝安石啊。」靜坐一旁的次子謝定之突地輕笑道。
「蘇老泉曰: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需知每臨大事需有靜氣。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定兒,你心始終不定,又何能慮遠。」謝枋得搖搖頭道。
「是。兒子這幾日一直念著安仁之事,晚上睡也睡不好,確實是有負父親給孩兒的定之之名。」謝定之自嘲道。
「哎,你啊。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又何須多慮。」謝枋得嘆息了一聲,將手中書放在案桌上。
「大人,蒙元勢大啊。不論是江州的呂文煥、呂師夔叔侄,還是現在江南西路的武秀,都不是我區區數千鄉兵可敵的。兒子這幾日始終盤算著,總看不到希望。」謝定之嘆道。
「定之啊,又何須多慮?」謝枋得搖了搖頭,「吾等既受皇命,儘力行之即可。縱然不敵,有死而已。前日我吟得的一詩,你可還記得?」
「那讀孩兒自是記得的。」謝定之點點頭,吟道:「萬古綱常擔上肩,脊樑鐵硬對皇天。人生芳穢有千載,世上榮枯無百年。」
「就是如此啊,我等謹字忠孝二字即可,其它的又何須在意。咱們謝氏,世代忠義節孝,但知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可往矣。」
「大人之志,兒子自然知道,兒子也願與大人同死。」謝定之點點頭,「形勢如此危及,朝廷社稷且在旦夕之間,若能擊退蒙元,守得撫、饒、信三州之地,也可為朝廷保得江東一隅之地。兒臣近幾日一直憂心於此。」
「盡人事,聽天命可也。」謝枋得嘆息了一聲,「事情也非沒有轉機。呂常山(呂文煥)死守襄陽六年之久,兵盡糧絕始投蒙元。呂虞卿(呂師夔)與為父相善。前些日子,為父曾赴江州,希冀見得呂家叔侄一面。此次,為父當去陣前見呂虞卿。若能說得呂氏叔侄返正,則蒙元江路斷絕,必不敢南下臨安,如此則東南大事可定。」
「呂文煥自襄陽換敵以來,招降沿江舊部,至我大宋江防一空,蒙元得以沿江而下。蒙元對其十分信重,恐其人積重難返。」謝定之皺了皺眉頭道。對父親一直抱著的招返呂氏叔侄的想法,他是不大抱希望的。
「為父又何常不知。但存萬一之想而已。」謝枋得嘆道。
「大人還是歇息一會會吧,明日就要出行了,兒子出去看看。」父子倆沉默了許久,謝定之起身道。
「無妨。外面之事,自有人操持。」謝枋得擺了擺手,突地又道,「鉛山陳遠處可有消息?」
「陳遠領鄉兵500,已乘船前往安仁。據其估計,明日午後即達安仁。」
「嗯。不錯,還知道軍令森嚴。」謝枋得點點頭道,「若其不遵令前去,為父就不得不便道前往鉛山一趟了。」
「陳統領對朝廷還是甚為忠心的。其部經過數月操練,士氣高漲,戰力遠超一般鄉兵。此人當為大人一大力助。」謝定一盛讚道。
「卻也未必。」謝枋得搖了搖頭,「商賈之人,最擅投機取巧,哪有什麼忠義可言。吾觀陳遠其人,甚有野心,雖然滿口忠義,嚷嚷勤王,但其神情,對朝廷毫無忠孝之人。此等之人,若於太平之時未嘗為一良吏,亂世之中,亦當如孟德一般奸雄。永平礦中,竟敢擅殺官差,即可知其心中無朝廷之心矣。」
「那大人何不及早除之,又為何輸其兵械,允其徵發鄉兵?如此豈不更為難治?」謝定之奇道。
「若在平素之時,為父豈能容不得他,必然引大軍征誅。但於此時,卻不得不容他。他招聚千餘亡命之徒,若然急切圖之,必至地方動蕩,急切難下,壞我江東抗元之大事。如今他即出兵,猶如魚離水中,虎落平陽,我可輕易驅之於蒙元相抗,若不聽從驅使,我也可從容處置了他。」謝枋得得意地道。
「大人,以兒所見,這陳遠未必就有反亂之心。而且,鉛山處甚有其徒幾百人,若公然處置於他,其鉛山余部必然擾亂,反亂我大軍後路。且使各方豪傑猶疑,不敢前來投我。」謝定一告誡道。
「此事,自然看他。若在帳下,擁兵不前,聽令不遵,吾以軍法處之,理所當然。」謝枋得淡淡道。
兩人正淡著,一名年青幕僚走進門來。此人姓陳名羍,字兄武,安仁人,是謝枋得閑賦弋陽家中結交的忘年之交,能文能武。投入謝枋得幕下,幫謝枋得處置軍中及機密事宜。
「克武,饒州方向可有消息傳來。」謝枋得問道。
「回大人,已有消息傳來。蒙元萬戶武秀領漢軍五千,自江州出,兵進饒州,饒州諸縣聞風而降,安仁令李景也在其中。我大軍恐難進軍安仁矣。」陳羍急道。
「什麼,安仁已失了嗎?那我軍何去何從?大人,吾大軍明日還出師否?」謝定之大驚道。
「急什麼。」謝枋得輕喝一聲,淡然道,「安仁令李景,平素以貪酷聞名,此人豈能有報國之心,投誠蒙元盡吾意料之中,只沒曾想他竟如此早早投敵而已。」
「大人,那我軍明日是否如期前出?」陳羍請示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謝枋得肅然道:「克武,你明日領二千精銳先行,吾統大軍隨後,經弋陽前往安仁。安仁新降,城中人心未定,你可急速前往,攻克安仁。我軍若得安仁,武秀必不敢冒然來犯。」
「大人,是否知會鉛山陳遠部?」謝定之輕聲問道。
「陳遠部由水路前往,恐明日即到矣,如何知會?不用理會他。諒其不敢攻打安仁縣城,必游弋於信江之上,等待我大軍前來。」謝枋得擺了擺手,道。
接著又轉頭對陳羍道:「克武,吾等會給你一道軍令。你部到達安仁后,可節制陳遠所部,令其與你一起攻取安仁。若其不從,軍法從事。」
「屬下得令。」陳羍拱手道。
…………..
此時,已近弋陽的陳遠自然不知道州城之中謝枋得對他的絲絲惡意。
七、八十艘船,大大小小迫在信江河灣中。陳遠所部,並沒有如他與謝枋得所說的急行賓士,反而在江中走走停停。船隊專揀河灣僻靜之處停泊,避開城鎮碼頭及人煙稠密之處,加之使用的船俱是商船,未能引人注目。
為了此次出兵的隱密,陳遠放棄了計劃中的出師典禮。500餘人凌晨上船后,王夫子領著河口營的余部就戒嚴了河口鎮。兵荒馬亂之時,本來商旅甚少,除了少數人,鉛山縣大多人都不知陳遠出兵安仁的消息。
「大人,前方情況來了。」一隻小船靠了過來,趙忠跳上船。
「哦,怎麼樣?」
「據前方來報,蒙元武秀部已兵進饒州,饒州諸縣紛紛開門納降。這安仁也投了蒙元了。」
「哦,這安仁現有多少蒙元韃兵?」
「哪有什麼蒙元韃兵。武秀領著的漢軍不過五千人,不及到鄱陽城下,州中諸縣就投誠了。武秀兵不血刃,連得浮梁、鄱陽、萬年、東平、余江、安仁諸縣。如今武秀兵駐鄱陽,其餘諸縣,蒙元除了派得些使者,哪有兵力接防駐守。此等漢奸,不及蒙元兵到,竟相迎降,豈知羞恥兩字。」趙忠憤憤地道。
陳遠笑笑。看來,這趙忠是氣急了,以至於不知如何咒罵那些拿朝廷俸祿,敵人來了爭先恐後投敵的守土之臣,自然接受了陳遠所提的漢奸說法。
「對漢奸來說,既然早晚都要投降的,自然是早投降比晚投降要好的多。」陳遠微笑道。
這時,又有一艘船靠了過來,陳雄、趙勇兩人跳過船來。
「大人心情似乎不錯啊,前頭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陳雄笑著問道。
「恰恰相反。」趙忠上前,將剛收刻的情報又通報了一遍。
「你們怎麼看?」
「安仁既然有變,恐怕去不得了。」趙勇皺眉道。陳雄也無奈地點頭。
「大人,現在擺在我們面前有三條路。一是繼續前往安仁,乘蒙元大軍未至,拿下安仁,待擔刑大人兵來;二是擇地待機,或前往弋陽,等待后軍;三是回船河口。」趙忠道。
「嗯。你繼讀說?」
「三策各有利弊。前往安仁,能出其不之意攻下安仁自然是好的。但我軍數量少,風險不小;我軍去弋陽或等待后軍自是穩妥之舉,只是有怡誤戰機之嫌,若待蒙元兵進安仁,我軍恐再難取安仁城;至於退兵鉛山,雖保存得實力,但不戰而逃,土氣低落不說,提刑大人處恐將問責,不提也罷。」
「大人,忠哥說得極是。我軍不如擇地登岸,去弋陽吧。」趙勇說道,一旁陳雄也連連點頭。
「怎麼,怕了?」陳遠看了看兩人。
「怕倒沒什麼好怕的,只是擔心前往安仁,或有失利,會折損不少兄弟。我軍新建,不宜硬戰。前方敵情有芟,我軍於弋陽待援,諒謝大人也不會責怪我部。」陳雄道。
趙忠也點點頭,看來他也是意向於穩妥行事的。
「安仁東接信州,西接撫州,北臨饒州,實為饒、撫、信三州要衝,境有信江可守。若安仁一失,必割裂撫州、信州。信州將獨自面對蒙元兵鋒,且失信江之險,守無可守。
安仁得失,實為此次出師勝負之關鍵。可若蒙元一旦進軍安仁,我軍將萬難再克安仁。今安仁新降,城中人心未定,倒是我們重奪安仁的好時機。」
「現在安仁城內,最多也就千餘鄉兵,奪取倒也不難。就怕蒙元人馬前來,而後援未至,我軍難以抵擋。」趙忠道。
「武秀幾千漢軍要略定數縣,面對撫信兩州,一時不會大舉前來。且堤刑大人必不坐視安仁淪陷敵手,必緊急前來,正可做吾後援。我部有船隊相隨,進退自由。」陳遠分柝道。
「好,我部就去拿下安仁。」陳雄道。
「嗯,宜早不宣遲。越炔越好。你們自去籌畫下,可利用船隊之利,出其不意,襲擊安仁城。」陳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