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戰後
日上三桿,保安隊戰士草草打掃完各處戰場,埋鍋造飯。眾戰土雖然疲憊,卻十分興奮,城衛營洋溢著一片歡樂的氣息。
城中各處守、巡邏安排,陳遠盡數交於陳雄去安排,自己一頭扎進傷兵營,與軍中郎中一起救助起傷兵來。
臨時設置的傷兵營躺滿了受傷的戰士。據粗粗統計,這次戰鬥戰死三十餘人,受傷的更多達百人。第1營減員四分之一。
「受傷的兄弟,必須好好照顧。不得再有意外。魯郎中,這裡交給你了。」陳遠板著臉對一名頭髮花白的郎中道。
「大人儘管放心。有了那種縫合傷口的法子,再上些金創葯,大多兄弟都能恢復過來。」魯郎看了看不遠處一個人進人出的帳篷,興奮地道。
帳篷內,幾個年青些的醫士正在為受傷的戰士做著稱之為「手術」的活汁。
那幾個軍中醫士都是魯郎中的新收弟子,之前有的是忤作,有的是裁縫,有的是屠夫。
這些人自然是陳遠硬塞給他的。診病開藥方面一竅不通,但在拔除箭矢,縫合傷口等外科方面倒比魯郎中還熟練。他們一個個血淋淋的在裡面忙乎,魯郎中也插不上手。只有等徒弟們處置完,抬出手術室他才接手。
這種手術自然沒有麻醉環節,手術中巨大的疼痛都需要傷員熬著。意志堅定者咬著塊木塊,汗珠滾滾地強忍著;大部分傷員卻需幾人上前死死按住,如同殺豬一般。
還好,好些人抬入已經昏迷,否則真如屠宰場般殘叫個不停了。
傷員們不停般抬進去,又不停地抬出來,安置到傷兵營去。抬出的傷員基本上都人事不省。魯郎中一個個過手。
「醫官,我們排長進去好好的,怎麼治療后就昏死過去了!」在手術室外接過傷員的一個戰士不忿道。
這個排長被刀所傷,右胸顯些被一刀劃開。
「險些被劈成兩半了,還好好的!還好刀口不深,骨頭未斷。皮外傷。出血太多了,養養就好了。」
「剛進去還和我說笑來著。你看現在都死過去了。」那戰士紅著眼,帶著哭腔道,「排長是為了救我受傷的。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滾!放下抬架,哪涼快哪呆著去。傷病營禁止外人進入。」魯郎中喝道。他也是煩透了這些「醫鬧」,這不是第一出了,有激動的還有準備沖入手術室找醫士算帳呢!
兩個護理上前,接過擔架,有警戒人員上前,拉走那個哭啼啼的戰士。
「以後送傷員來的,送到后就讓他們走,傷病營閑雜人員免入。」魯郎中吩咐著,又看了看陳遠幾人。
陳遠笑笑,這是趕自己走啊,這個倔老頭。
果然,魯郎中道:「大人,你還是去忙你的去吧。這裡有老天看著,出不了什麼事。葯與種烈酒不多了,你讓人多送些來。另外,不論何種肉食,也多送些來,給這些傷員補補。老夫忙著,就不陪大人了。」
「好,好,我就走。」陳遠沒好氣道,「營地衛生一定要搞好,傷員綁帶要洗凈煮透了。人手不的,我讓人再派些過來。…」
「走吧。」陳遠搖了搖頭。魯郎中不待見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這老頭,原是鉛山城鄉首屈一指的名醫,生活優渥,很受鄉民們敬重。為了請他出山,陳山軟磨硬泡都沒奏效,最後乾脆動粗威逼,才搞進山寨來。
到了山寨,這倔老頭消極抵抗。最後還是陳遠拋出了所知不多的醫護知識,又允他來去自由,這才引得他上了勾。陳遠又「熱情」地為他招了好些學生,若不是山寨上下俱對他尊敬有加,幾個學生,雖然資質極差,倒也聽話,要不然這老頭早跑了。
還好,這倔老頭倒有一腔熱血,聽得保安團出兵打韃子,沒費陳遠等人口舌,就要求隨軍了。現在管著傷病營,倒讓陳遠省了不少心。
對這種粗糙的,血糊糊的外科治療,陳遠也沒有觀賞慾望。只是揪心於戰士的安危,才第一時間趕來看看。見傷病營基本上按原先定下的規律正常遠作,自己也就放心了。
這些生死場上走過一遭的戰士,將是自己隊伍的中堅力量。
「吩咐下去,救治完兄弟后,那些沒死的漢軍傷員也抬過來,救治下。」陳遠又想起一事,吩咐北地佬逍。
「救那些該死的韃子狗做什麼!沒一刀砍了什麼就算便宜他們了。」北地佬瞪大眼,驚訝道。
「上差下派,他們大多也是身不由己,跟著投入蒙元。放下刀槍就不是敵人了。都是漢人,能少死些就少死些吧。」陳遠耐心解釋道。
「那也用不著費力去救他們。受傷的,丟出營去,讓他們自生自滅,誰讓他們為蒙元韃子賣命的。」北地佬梗著脖子道。這次警衛連倒沒什麼損失,但常一起相處的兄弟折損了不少,北地佬恨死了那些漢軍。
「唉,你啊。」陳遠搖了搖頭,「這次戰鬥,咱們人數佔優,為什麼折損了這麼多的兄弟,你想過嗎?」
「那群殺才,都是久經戰陣的,聽說好些還是江淮弟子,咱們大多兄弟幾個月前還在田裡刨食,自然不是他們的對手。」北地佬憤憤道。
「是啊。咱們兄弟戰力還差了些。若個個都如這群江淮兵一樣就好了。」陳遠嘆道。
「大人,莫不是想把那群狗殺才招入咱們保安團?」
這北地佬自然也不真是傻子,恍然道。
「是啊。這群江淮士卒,不過一時迷糊。若我們以誠相待,說明白韃子欲滅我漢家人冠的道理,還是能讓他們迷途知返的。特別是那些傷員,咱們治好了他,他總不能反倒記恨於我們吧。咱們隊伍若能招收到這些人,戰力必然有較大的提升。你看現在,傷亡近二百人啊,咱們哪還有什麼戰力,今後怎麼打韃子。」
「那行,我一會就去知會主事之人。」北地佬只是心傷兄弟們的傷亡,對那些江淮兵還有挺佩服的,於是點頭應道。
「你先去辦這事吧。將我的意思傳達給兄弟們,讓他們善待俘虜,多給他們講道理。當然,死硬分子還是要處置的。」陳遠叮囑道。他還真擔心有的戰士心傷同伴傷亡,虐待俘那些漢軍兵卒。
「是。」北地佬答應一聲,帶著兩個人轉身去了。
陳遠在警衛連戰士的護衛下回保安團指揮所。
因為陳遠所部只是謝枋得所派出的先鋒,安仁縣衙將是謝枋得的帥帳所在。故而安仁光復后,陳遠並沒有踏進安仁縣衙一步,將保安團指揮所設在城衛營中。
回到指揮手,見趙忠、陳雄、汪麟等人都在等著,看著自已都有些怨意。在他們看來,大戰之後,特別是接手縣城,主將將要事拋下,一聲不吭地跑到傷兵營去了,無疑是一種不負責的行為。
「哦,事情都忙完了。」陳遠也懶得再解釋什麼,淡淡問道。
「大人,縣衙及各處庫房均已接收完畢,現在都分人看守。因我軍突然發動襲擊,除糧庫、兵械庫受到敗兵波及損失了外,錢庫及文房帳籍都保存完整。經計點,錢庫有錢四萬餘貫,寶鈔五十萬貫,絹八百匹;糧庫存糧約二萬五千擔,兵械庫有兵甲若干。」汪麟首先彙報道。
安仁不愧為江東之地上等之縣,庫房真夠富蔗啊。廳中眾人聽得,俱是喜形於色。
「今後就稱我為統領吧,對內也可稱團長。」陳遠淡淡道,「從糧庫支取米糧一千石,但為我軍幾日用糧,兵械庫兵甲也取上些,準備我軍。其餘各種物資,俱予以封存,以待謝大人前來。」
「是。團長,這些都是兄弟們拚命拿下來的,怎麼能拱手讓人!」陳雄首先不依。
「謝大人到了,自然會有封賞。告訴兄弟們,這次大捷,不論朝廷如何封賞,每位兄弟都能得到三貫獎勵,死傷者加倍,死者另加憮恤銀五兩。這筆錢,可由河口立即支付給家人或回河口時支取。有職級者按例加賞。各連隊,要儘快統計好傷亡,處置好死亡兄弟的後事。汪兄,這些事就多多麻煩你了。」在陳雄等人失望中,陳遠宣布了這次戰勝的獎賞。
「這些都是屬下的本份。」汪麟看了看陳遠,點了點頭。看來,自已還真是小看了這個鄉間小土豪,放著滿庫錢帛不取,也只有眼前的這位了。
汪公子不知道的是,一旁的陳遠心中在滴著血。兄弟們拼死拼活換來的,卻被自已拱手送了出去。但自已身在謝枋得麾下,也不得不低頭了。但願這是最後一次。
「各連初步的統計已經出來了。」陳雄上前道,「這次我軍可說是險勝。我軍殺死蒙元探馬赤軍6人,俘2人,十夫長扎馬赤被俘;殺死漢軍士卒74人,傷56人,俘175人,漢軍副千戶魯直及兩個百戶被殺,一個百戶受傷被俘。殺死安仁鄉兵11人,俘一百五十人,其餘逃散。我軍戰士折損32人,傷112人,還有好些是重傷,恐怕之後折損戰士還會增多,恐怕最後折損的兄弟不下50人。」陳雄越說越低沉。
「唉,這也是無奈了。這次,兄弟們甫一上陣,就碰上了蒙元漢軍精銳。傷亡多些,一是咱們兄弟個人戰力不及敵軍,另一方面就是咱們兄弟缺少甲冑的防護。」趙忠嘆道。
「想不到這些漢軍竟如此難纏,可比得上朝廷精稅禁軍了。」趙勇也讚歎道,「好在我軍戰士士氣頗高,作戰勇敢。而且發起突然,敵人不加防備,倉猝應戰。好些人來不及披甲,或者勝敗真不好說。」
「敵軍再難纏,也抵抗不了手榴彈的威力。」陳雄笑道,「團長,能不能讓河口再送些手榴彈過來。這東西真的好用。可惜數量太少了,突入營門時就用完了,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後來圍住敵人卻一時無力吃凈的情況。」
「鉛山那邊目前產量不是很多,過些時候會送一批過來,但數量不會很多。」陳遠淡淡道,「此戰雖然勝了,但營、連、排都要進行仔細總結,探討得失。每個人都多想想,如何以目前情況,若再進行這次戰鬥,應該如何才能快速、更少傷亡地消滅敵軍。這種總結探討,要形成定例,在每次戰鬥都必須進行。」
「團長說的是。若重新再來一次,我們絕對可以做得更好。」趙忠贊同道。
「我軍戰備還是太差了些。尤其甲胄還是太少了。若我們甲胄多些,傷亡也可以少了些。」陳雄嘆道。這次傷亡的兄弟,好些都是被箭矢所傷的。
「裝備之事,這次倒可解決些。」分管後勤的汪麟倒沒有陳雄、趙忠那般傷感,激動道:「這次,我軍繳獲極大,僅從蒙元漢軍處獲得的鱗甲就有二十五件,棉甲二百餘件,還收穫了一大批的兵械。另外武庫還有上百套棉甲,足以裝備我軍士卒了。」
「嗯,儘快裝備下去。武庫的甲胄兵械也盡數取了。」涉及戰士的性命,陳遠也不客氣了。
「是。屬下等會就去辦理。」身負全軍後勤重任的汪麟拱拱手,接著又道:「這次,咱們還獲得數十匹戰馬,不知如何處置?」
聽得戰馬,陳雄、趙忠、趙勇等人眼中俱是一亮。
陳遠看了看諸人,道:「這些戰馬,就不要分散了。除分配給各營、連幾匹作為緊急傳令所用外,其它的戰馬就集中起來,成立騎兵隊。騎兵隊就由趙勇負責,人員裝備優先提供。」
這次戰鬥中,探馬刺軍衝殺給陳遠帶來的印象十分深刻。若當時有支騎兵在手策應,就絕對不會出現那種危險了。
「屬下領會。」趙勇驚喜若狂,在眾人火熱的眼光中,高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