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尋味
凌素綰拚命掙扎著爬到岸上，撿了一根枯枝，支撐著自己站起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偶然間一回頭，她忽然發現，自己走過的每一步腳印上方，都飄散著星星點點的小顆粒。
白色透明的小氣泡中夾雜著些許青綠色顆粒，沿著腳印的方向蜿蜒漂浮。
這是什麼？素綰蹲下身，細細觀察。
自己的鞋早已被水浸濕，鞋底還粘著一些細碎的苔蘚。
難道這些小顆粒是代表水和苔蘚的氣味不成？可是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的能看見氣味了呢？
「你的意思是說，你能看得見……味道？」
定國公府小花廳內，陸淵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跪在地上的素綰，覺得這小叫花莫不是被撞壞了腦子，神經錯亂了。
凌素綰堅定點頭，「是，草民能以肉眼看見那些原本鼻子才能嗅出的味道，甚至是那些常人聞不出的氣味，草民都能看見，因此可助小公爺尋人。」
「大膽小叫花！」陸淵一拍桌子，喝道：「你是不是把爺當三歲小孩耍，浪費這功夫，聽你胡說八道。來人，把她轟出府！」
「是。」吉慶招呼了兩個護院，氣勢洶洶地上前趕人。
凌素綰抬頭，平靜地看向陸淵，「請小公爺給草民一天的時間，只需一日，到底是胡說八道，還是確有其事，小公爺一試便知。」
兩人目光對視。
陸淵不經意間發現，這小叫花的兩隻眼睛，居然不是同一個顏色！左眼是正常的黑色，而右眼，則是深紫色的。
當她定睛看著你的時候，深紫色的右眼瞳似能熠熠生輝，如若晶瑩璀璨的寶石，讓人望之沉醉。
陸淵有些猶疑。或許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自己平時喜歡看的那些話本子上，不是也有很多這樣的奇人異事嗎？
離周正年那老傢伙定下的七日之期只有兩天了，自己這邊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發現，乾脆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陸淵擺手讓兩個護院退下，「若是明日此時，你一無所獲，待如何？」
「聽憑小公爺處置。」凌素綰坦蕩而無畏。
「好，姑且讓你一試。」
這是凌素綰第一次上青樓。而且還是京師最負盛名的攬芳閣。
攏翠的房間在三樓，相對清凈獨立。
那日發現攏翠失蹤后，陸淵便命人封了房間，並派了周平在此負責看守。
見陸淵來了，周平上前見禮，「見過大人。」
「嗯。」陸淵點頭，問道，「這兩日可有異常？」
周平搖搖頭，「回大人，一切正常。」
凌素綰跟在陸淵後面進了房間。周平見這個穿著侍從服的少年身形單薄、貌不驚人，面生的很，以前從未見過，詫異的問道：「大人，這是……」
陸淵目不斜視地走進去，隨口答道：「哦，新來的侍從，給我打個下手。」
周平點頭稱是。也對，自己這個上司平素懶洋洋的，的確需要一個下人給他打打雜。有專人伺候這位公子，自己還省事兒了呢。
只是這小公爺脾氣大，用人的口味也甚是獨特，怎麼挑了個還受著傷的小侍從，這手臂看上去傷的不輕啊。定國公府沒人了嗎？
攏翠的房裡，一應擺設整整齊齊，維持著她失蹤前的模樣。
凌素綰只是朝周平微微點了點天，算是打了招呼，隨後便專心查看起來。
桌椅，衣櫃，床……看起來都沒有異常。
但是在素綰的眼裡，房間里到處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氣味，而最有辨識度的，就是梳妝台上，那一瓶白色香膏的味道。
混合了茉莉花、玫瑰、迷迭香，還有蜂蜜、香蠟等等，還有一些她根本見所未見，然而味道尤為馨香獨特，剛才從走廊上經過時，素綰就注意到了。
原來，這竟是攏翠日常使用的香膏味道。
那她便順著這香膏的味道，一路追蹤即可。
凌素綰慢慢走向門口，穿過走廊，步下樓梯，出了大門，一路沿著那香膏獨特的味道而行，慢慢轉到了城外東郊。
前面是一處岔路。
「左邊。」她抬腳往左岔道走去。
「站住，」陸淵停下來叫住凌素綰，氣極道：「我說你個小叫……小子，該不會是糊弄爺吧，這一路走了有好幾里路了吧，到底攏翠在哪兒呢，啊？」
「攏翠姑娘必定到過前面那片樹林。」凌素綰十分肯定。
看她一臉認真嚴肅，也不像是開玩笑，再說諒她也沒這個膽子，「且信你一回，若是膽敢糊弄爺，有你好果子吃。」陸淵轉向周平，「周平，你跟她去裡面找。」
走了這麼多路，腿都酸了，他得找個地兒休息休息。
待素綰和周平進了樹林，陸淵便找了塊乾淨的石頭，一屁股坐上去，「可累死爺了。」邊抱怨著，邊把鞋子脫了，打算讓腳放鬆放鬆。
正當他昏昏欲睡的時候，樹林里傳來周平的喊聲，「大人，找到攏翠姑娘了！」
陸淵一驚，彈跳起來。
什麼？果然找到人了？
他也顧不上瞌睡了，套上鞋子便匆匆往林子里跑。
林子深處，灌木掩映間，一身白衣似雪的攏翠，正垂頭安靜的坐著，像是熟睡了一般。
畫面莫名的詭異。陸淵都忍不住在心裡抖了一抖。
周平大著膽子上前，探了一下鼻息，對陸淵搖頭道：「大人，已無氣息。」
什麼！陸淵瞪大眼。死了？攏翠居然死了！
經仵作查驗，攏翠全身上下並無傷口，死因不明。死亡時間大約在兩至三天前，
至於她為何會在深夜獨立離開攬芳閣，跑到那個人跡罕至的東郊小樹林，並在那裡喪了性命，無人知曉。
然而此時，陸淵更好奇的是，這小叫花真能看見旁人看不見的味道？
「你真是憑著攏翠身上的香膏味道找到人的？並非是你早已知道了她的所在，故弄玄虛來糊弄爺？」
大理寺內，陸淵一臉狐疑地看著凌素綰，質問道。
凌素綰一臉坦然，「小人不敢。這攏翠姑娘小人之前並不認識，也是在來了定國公府之後小人才知道您在找她。」
陸淵想想也是，不過總覺得匪夷所思。
為徹底打消陸淵的疑慮，素綰乾脆主動提議，「小公爺若是不信，可當場驗證。」
「好啊，就讓爺看看，你到底有幾斤幾兩。」陸淵起身對周平和方義二人道：「你們兩個看著她，我去找個地方，一刻鐘后讓他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