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她回來了

當我走到病房的時候，透過門的玻璃，看到我爸和老爺子正在吃飯，而我媽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們。

有那麼一秒，我幾乎就可以確認，我爸和老爺子這兩父子幾乎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知道我老了以後會不會和這兩個老頭長成一個模樣。

我不禁對自己冷笑一聲，能有這麼扯淡的想法也是夠荒謬的。

我輕輕地推開了門，走了進去，老爺子是第一個發現我的，他眯了眯眼，很慈祥的對我說道：「修文，你過來了。吃過早飯了嗎？」

「吃了，今天感覺怎麼樣。」我走了過去坐在爺爺的病床旁邊。

「看到你我就很高興。精神倍兒好。」

「哈哈。」我爸媽也隨著爺爺這句話笑了起來，我也笑了起來，可是我看到眼前這個如此憔悴，瘦弱的男人，心裡就是一陣莫名的心酸。

就在我們說著話的時候，門被推開了。一個上身穿著咖啡色衛衣，牛仔長褲的女人走了進來。

這個女人外貌不亞於蘇依，笑起來有兩隻美麗的酒窩隱現在臉頰，容顏鮮明光彩，是個非常漂亮且耐看的女人，她，就是莫珍珍。

她提著一籃子水果走了進來，看著我們笑了笑。我有些迷茫，她昨晚不是說不回來嗎？

我們都還沒開口的時候，她卻先說了話：「爺爺，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她停了停，看向老爺子的眼神又變得擔憂起來。

「不晚丫頭，爺爺能看到你就很高興。」

莫珍珍至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我，她放下水果后就走到了老爺子的旁邊。

「對不起，叔叔阿姨，我昨晚有點事情，所以不能第一時間來看爺爺。」說著充滿愧意的看著我爸媽。

我茫然了，我又想起了昨晚她對我的態度，但此時我更害怕的是她會告訴我家人，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就這樣忐忑不安地看著她。

「傻丫頭，說啥呢，阿姨不知道有多高興呢，我都一年多沒有看見過你了。」

這時我爸也插了一句話：「是啊！你回來看爺爺我們已經非常高興了。」

我就這樣一直盯著她，生怕她會把我和她的事情給說出來。

「都怪修文，他回來的時候嫌我慢，都不等等我。」她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當她的眼睛和我的眼睛相遇的時候，我趕忙轉過了頭，我拿起了碗筷：「你們吃完了，我拿去外面洗洗。」說著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我現在回家，讓我拿回家洗吧。」說著我爸就奪過我手中的飯盒，又對珍珍說：「你們在這陪爺爺說說話哈。」

「好的，叔叔。」

說完我爸就拿著飯盒往外走了。

就在我爸走了一會，門又被打開了。

一個職場女強人拿著一束花和一袋水果站在了我們面前，這麼自信的站姿和這麼動人的面孔，不是蘇依還能是誰。

蘇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莫珍珍，怪異的看著我們，好像又明白點什麼，笑了笑說到：「珍珍你也在呀。」

「嗯，是蘇依呀。」

我媽倒是表現得特別熱情，伸出手就接過了蘇依手上的水果和花：「是剛才那個蘇姑娘呀，謝謝你能來看修文的爺爺。」

「不用客氣的阿姨，我和修文，珍珍本來就是好朋友。」

老爺子慈祥的笑了起來：「謝謝你呀，蘇姑娘是吧。」

「是的，爺爺。」蘇依看了看我們又說：「我還有點事情，要先走了，爺爺您要身體健康哦，有什麼粗活重活都讓修文去干。」說完，又得意的看了看我。

我苦笑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蘇依走了之後，老媽卻說要去送送她。所以現在就只剩下我、莫珍珍和老爺子在一起。

老爺子緊緊的把我和莫珍珍的手握在了一起，然後對我們說：「修文呀，自從你奶奶走了之後，爺爺我也沒什麼遺憾了，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和珍珍能早點成家，這樣就算爺爺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您胡說啥呢，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我眼眶濕潤了。

莫珍珍並沒有鬆開我的手，握緊我手的力度卻增加了幾分。

「是呀，爺爺你這麼好人，一定會好好的。」莫珍珍好像心裡也觸動了一下，眼淚也不自覺從眼眶滑落下來。

「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你們也不用多說什麼。」老爺子說著鬆開了我們的手，又對我說道：「修文，你去把我那件外套拿過來。」

我從老爺子的行李箱里拿出那件黑色的外套，才發現這件外套，他已經穿了好多年了，從我記事開始，他就有這件外套了，我也不知道他穿了多少年。

看到這件外套，我莫名的心酸起來，出來工作三年了，也沒有給老爺子買件像樣的衣服。倒是珍珍每逢年過節都會給老爺子買件像樣的衣服，而我，卻從未有過。

每次珍珍給我爺爺衣服的時候，都會說是我買的，實際上並不是我買的。

老爺子慢慢地從外套的一個暗袋裡拿出了一本紅色的存摺，遞到了莫珍珍的手：「珍珍呀，這裡面是爺爺奶奶一輩子的積蓄，裡面有三十萬，你拿著。」

莫珍珍搖了搖頭，帶著哭腔對老爺子說到：「爺爺我不能要。」

「你拿著，修文這小子花錢大手大腳的，所以我只能交給你了。你們拿著這點錢，再把老家那套房子給賣了，應該就能付個首付，趕緊買套房子，趁早把婚給結咯，也算了卻爺爺多年的心愿呀。」

莫珍珍一直在搖頭拒絕，我怕會出現別的端倪，趕忙接過了存摺：「放心吧老爺子。」

莫珍珍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又對老爺子說道：「可是你現在身體這樣，需要花很多錢的，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解決好的，況且我們現在都出來工作了。」

老爺子搖了搖頭說道：「丫頭，放心吧，治病的錢還是有的，你們放心哈！只要你們好，爺爺比誰都開心，比誰都高興。」

「可是。」莫珍珍欲言又止，眼睛紅紅的看著老爺子。

「好了，你們兩個先出去把，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一會。」老爺子說完，揮了揮手，示意我們離開。

替他蓋好了被子之後，我和莫珍珍走出了醫院，老媽也回到了醫院。

我和莫珍珍並肩走在大街上，看著車來人往，感覺又回到了學生時代，那時候我們經常並肩走在一起，我牽著她的手，她蹦蹦跳跳的在我面前傻笑。可現在，一切都變了味道。

當我們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的時候，莫珍珍突然緊緊的抱住了我，然後靠在我的肩膀上痛哭了起來，在她的感染下我也哭了起來，就這樣，我們兩個像兩個小孩子緊緊的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你說爺爺這麼好的人，他怎麼就，老天對他太不公平了，嗚嗚..」莫珍珍靠在我肩膀抽泣著。

我雖然沒有她哭的激動，但是我的眼淚也在那裡哇哇直流，怎麼止不住。

「放心吧，我相信老爺子一定會沒事的。」我拍了拍她的後背。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時隔半年之久，我們又抱在了一起，她身上的體溫和我身上的體溫正在迅速交換著。

也許是分開太久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爺爺的病情感染了我，我現在特別依戀她的擁抱，我緊緊的摟住她，多希望時間能在這一刻定格下來。

或許是我抱得太用力了，莫珍珍用力把我從她的懷裡推了出去。

我抱歉的看了看她說道：「不好意思啊。」

「沒事，但是你要記住，今天我過來看你爺爺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你爺爺。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知道。」

「我走了，我們的事你還是儘快跟你家裡人說吧。我不能這樣一直裝下去，我還有我自己的生活要過。」

「嗯，你還會來看老爺子嗎？」我請求著。

莫珍珍轉了過去，背對著我，好像是在那裡擦拭著眼淚：「我請了三天的假，這幾天我都會來看看爺爺。但是我們的事，我希望你能儘快和你家人坦白。」

「我明白的，不過今天還是得謝謝你。」

「不用跟我客氣，你爺爺對我很好，在我心目中，我早就把你爺爺當成了我自己的爺爺。」

莫珍珍這話的確是出自真心，至少一個人的肢體動作和眼淚是很難裝出來的，除非她是個演員。但莫珍珍她不是。

我沉默的點了點頭。

「我先走了。」

莫珍珍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對街那邊走去，我看見她掏出鑰匙，坐上了一輛A6，從我面前揚長而去。

我心裡不免疑惑起來，她家裡的條件其實和我差不多，都是比較底層的階級，而且她哥哥還是個媽寶男，33歲了一份正經的工作都沒有，好吃懶做，活了三十多年連個女朋友都沒交過，整天無所事事。

這些年她的工資基本都寄給家裡了，自己倒沒有留多少。可是現在她這車？？以她的家庭條件和經濟能力，實在是擔負不起。我苦笑了一下，我已經不願再去想任何關於她的事了。

我緊緊地捏著口袋裡老爺子給我的存摺，一陣心酸湧上我的心頭。

這些年老爺子沒少為我操心，可我呢，真的去關心過他嗎？或許人的本性就是賤，總是要等到差不多失去的時候才會去珍惜，才會覺得珍貴。

可是我心裡又擔心起我和莫珍珍的事情該怎麼和家裡人說，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件事他們總會知道的，所以我一定要儘快解決。

想著想著，我點燃了一根煙，蹲在角落裡慢慢的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