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相處牽牽絆
日子過得很快,程落菱在清雅苑已經生活了五六天了。
這五六天里,她踏著日出上班,披著星辰回家。小日子雖說有點磨人,但每天都有沈風車接車送。和以往相比,這簡直輕鬆的沒邊了。
柏亦北的無故失蹤,讓她獨自霸佔著整棟別墅。她不用操心別人,別人也不用操心她,這種獨樂樂的日子甚得她心。
獨自生活,飲食上難免簡單。這幾晚,她幾乎天天米粥。
今晚她不想太簡單,因為今天是七月十號——她的生日。
她炒了兩個菜,一個糖醋裡脊,一個拉皮炒肉,最後煮了一碗長壽麵。面和菜都擺上了桌,她又興沖沖的點了根蠟燭,然後關滅了所有的燈。
一片漆黑,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房子里,那微弱的燭光就顯得那麼耀眼,那麼孤獨。
每年的今天,媽媽王麗不管多忙,多累,生活多拮据,都會給她準備一個生日蛋糕,再給她買套新衣服,程禮勛也不忘送她一份生日禮物。
蛋糕總是小小的,衣服也昂貴不到哪去,生日禮物也不見得有多華麗。但是叫她興奮的是,家人能陪她一起唱生日歌,一起許願,一起吹蠟燭……那感覺……那種感覺叫開懷、叫幸福。
而這一刻,孤獨的不僅僅只是燭光,還有她程落菱。
做飯時的那股興奮勁兒和食慾早就跑得沒影了。她整個人蜷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腳腕,下巴放在膝蓋上,眼睛就那麼直愣愣的盯著燭光,許久,許久……。
開門而進的柏亦北正好看到這個場景。他開鎖的聲音並不小,只是不知她在想什麼,就連他進來,她都渾然未覺。
這樣的情景很寂寥,但他早就習以為常了。迄今為止,他的每一個夜晚都是獨自這樣寂寥的度過。
他沒有立即開燈,站在暗處看著她。雙眉微顰,垂眸無神,濃濃的憂鬱布滿了她的整張小臉。
這和第一次見到的那張充滿陽光,充滿洒脫的臉,有著鮮明的對比。
再見到她確實意外,更意外的是她還以柏太太的身份留在了清雅苑,待在了他的身邊。
眉頭習慣蹙起來,愁眉總是舒展不開。今天很累,不想再想那些破事了。
他抬手按了開關,「啪」的一聲,房間驟亮起來。
突起的亮光刺得她一時睜不開眼,閉了好一會兒才敢睜開。
當她終於看清楚走過來的人時,跌撞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脫口而出:「你回來了?」
這句話她常說,媽媽或者程禮勛每每從外面回家她都會問上一句。
他的心卻一震。
以往他每次從學校回來,媽媽都會站在門口輕輕的說出這句。媽媽說這句話的時候會把你字換成「小北」,而且媽媽的聲音更柔和,笑容更洋溢。
不像眼前這個,聲音倉促,臉色驚愕。
本以為,這種親昵的問候隨著母親一起埋葬到了冰冷的墳墓里,卻沒想到還能聽到。
或許是想到了母親以前的慈愛,他眼角微揚了揚,露出一個似顯非顯的笑意。
在這個笑意的促使下,他哼了一聲:「嗯。」哼完就直徑上樓。
「吃飯了嗎?」她跟上去。這一句比上句語氣明顯好轉。
晚飯沒吃,但是即使現在眼前擺著一桌滿漢全席他也不想動一下,只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覺。
可跟在身後的她不明就裡,見他不回答,邊跟著邊直著脖子一直問:
「唉我說,你到底是吃沒吃啊?說話啊?」
嘭!她被關在了門外。她盯著這扇暗紅色的木門,蒙圈。
門裡的柏亦北,見世界終於安靜了,忍不住斜唇一笑,轉身解下領帶脫掉外套準備洗澡。
可他一點都不了解她,她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你越不說,她就越纏著不放。
「唉我說。」她拍著門。「你到底吃沒吃啊?又不是啞巴,幹嘛不說話?」
「……」
「你別以為鎖了門就了不起,我告訴你,我有鑰匙。你再不說話,我就去拿鑰匙了。」
正要進浴室的柏亦北頓住了。備用鑰匙放的隱蔽,她怎麼會……也不奇怪,她都在這裡住了這麼些天了,犄角旮旯早都摸了一遍了。
其實,他真是冤枉了她,備用鑰匙所在地,是沈風告訴的,怕她萬一有個大意丟了鑰匙。
「喂喂喂。」她在門外繼續喊。
他把門打開,陰沉沉的問:「到底要幹什麼?」
說老實話,他的冷,不光叫她不適應,還讓她萬分膽怯。她從來沒遇到過像他這樣冷的讓人難以靠近的人。
或許是以前沒有接觸過,所以她對他,即充滿了好奇,又充滿了好感。
「你吃飯了嗎?」她還是這句。
「吃了。」又想關門。
這次她學精了,見他又來這手,機警的用腳抵住了門。
「我說我吃過了。」他的臉色更沉了。
「撒謊!看你那樣就不像。」她鏗鏘有力,一本正經的說:「我告訴你,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但,飯是身體的本錢。如果你不好好利用你身體的本錢,那你還有什麼資本去奮鬥事業?如果你……」
他頭大,第一次被人絮絮叨叨的訓斥。
「我還沒吃。」
「你不是說你吃過了嗎?現在怎麼又說沒吃呢?大叔,撒謊可不好哦,千萬別養成習慣。」她跳躍著走下樓。「冰箱里有麵條,我去燒水,你下來吧。」
進了廚房,她開火燒水。期間又把先前做好卻始終未動的菜和面,放進微波爐加熱。
食物重新端上桌,桌子上賣相不錯的菜和麵條,讓他驚異。那天晚上待在她家的時候,看得出她會做飯,只是沒想到做的還真不錯。
看他不動,她努著嘴說:「我沒給你浪費,以前我只吃粥,只是今天有點特殊,才炒了兩個菜。」
「有什麼特殊的?」他敏銳的問。
「今天……也沒什麼。」她扯過那碗剩面,坐下來,埋頭往嘴裡塞。
想了想,他有些明白了。今天七月十號,是她的生日,也是他的生日。她孤單,他亦孤單。
看她吃的甭香兒,原本不存在的飢餓感,這時滾滾而來。他拿過自己那份,開吃。
自從母親去世,他再也沒有在生日時吃過長壽麵。今年不一樣,這長壽麵——味道還不賴。
雖然她是抱著既嫁之則安之的心態住進來的,但真正面對他時,心裡的疑惑總是盤旋不停。
「你……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最迷茫的。「我只是茫茫人海里的小人物,沒有殷實的背景,沒有顯赫的家庭。以前,我還有媽媽,還有弟弟。現在連他們都把我拒之門外,不要我了。哦,就算他們要我,他們也只是小老百姓。至於我的親生父母,據說,我的親爸爸在我一歲時就死掉了,我親媽媽也在我三歲時離開了我。我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孤兒,給你既帶不來錢,又帶不來權。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這也是他不明白的地方。父親說她是故人之女,很明顯這位「故人」不是她的養母王麗。以前兩天的情景看,這個王麗確實與父親有著似海深仇,不但如此,這個王麗收養程落菱似乎心機也不純。
但是,父親和王麗,以及程落菱的恩怨與自己沾邊嗎?他和程落菱不認識,對那個王麗更是聞所未聞,那父親為什麼把他拉進來?為了讓他跳坑,還不惜動用「凌雲」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父親的這位「故人」到底是誰?這個程落菱的親生父母?不管怎樣,這個程落菱親生父母的底細有必要好好查一查。
她的問題他回答不了,只有沉默。吃完飯,她主動從主卧搬進了客房。這就叫,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倒騰妥當,都十一點半了。累吧吧的她躺在床上,竟迎來了她的第一個失眠日。整個身體就如同烙大餅,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就是睡不著。
是因為房間里多了一個他嗎?
失眠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她睡過了頭。
「滴!」汽車喇叭再次響起。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這是她和沈風定的暗號。以前,喇叭響一次,她就利利索索的出了門。今天都響了三次了,她還在刷牙。
唉,都是失眠惹的禍。
洗漱完畢,她如同旋風一般沖了下去。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昨晚沒睡好?」沈風看著她那對新出爐的熊貓眼。
「嗯,真是見鬼。昨晚無緣無故的失眠了。」她低頭扣好安全帶。真是無緣無故嗎?要不是那個柏大叔突然現身,她怎麼會睡不著。
沈風也沒再多說什麼,正要發車。突然,感覺有一股強大的氣流壓迫了他。他不由的側頭一看,看見到了正向他走過來的柏亦北。
沈風一愣,北哥!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居然不知道。顧不得多想,趕緊下了車。
「北哥!」沈風恭敬的喊了一聲。
「送她上班?」柏亦北問。
「是。」沈風回應。
柏亦北擺了擺手,車子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