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少年名零

又有什麼新狀況？

柳瑩瑩小心的躍過男子肩頭，悄悄超前看去：

一個不足一米高的小小身影坐在前面的地上，懷裡還抱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小熊布娃娃，很多地方都破了口，露著棉絮。

一側扎著衝天一根羊角辮子，另一側頭髮則凌亂披散著。

從側面看去，姣好稚嫩，若無意外，以後也是個亭亭玉立的好苗子，但另半張臉，卻滿是腐肉創痕，白色的蛆蟲在傷口和眼洞里捲來捲去，那竟是一具小女孩變作的行屍，看那年齡，也不過就六七歲罷了。

柳瑩瑩見狀，神情落寞地低下頭，牙齒緊咬，不做言語。

似是隱約聽到身前男子嘆了口氣，就見他提著大戟走了出去。

他幾步走到那女娃行屍的面前，卻也不知是何原因，那女娃只是低頭玩著手裡的娃娃，卻不似正常行屍那般嘶吼撲咬。

男子復嘆一口氣，慢慢地單膝跪了下去，看著那女娃渾濁卻又赤紅的眼睛，伸出手，朝女娃探去。

「他瘋了嗎？」陰影里瞧著的柳瑩瑩看著他的行為，下意識的想要制止他，卻又連忙捂住嘴，生怕招來更多遊走的死人。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更是驚呆了柳瑩瑩，只見男子的手落在了那女娃的頭上，溫柔的揉了揉，那女娃行屍卻也沒任何反應，只是默默地玩著娃娃。

男子眼神一沉，似是做了什麼決定。

提起大戟，寒光一閃，掠過了女娃的頸間，女娃眼中的赤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

伸手輕輕撫上女娃的雙眼，輕微的顫動間，女娃已是屍首分離，倒在男子的懷裡。

血不斷流出，染紅了布娃娃，也染的他的黑外衫愈加的深沉。。。。。。

男子也不嫌臟，就跪在地上，無聲的抱著那具小小的身體。

過了約有十幾分鐘，那小女娃的血都凝固了，男子才將懷中的小小身體輕輕地放在地上，站了起來。

虧得這會兒附近沒有行屍，沒人打擾。

男子也不招手，狀似隨意的朝著附近的廢棄居民樓走去，柳瑩瑩連忙抬腳跟上。

兩個人一前一後，沒有言語的朝著樓上走去，男子依舊是不慌不忙的清理著沿途的喪屍，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柳瑩瑩總覺得他下手的力氣照之前大了很多，這會兒被他清理掉的喪屍就沒有一個身形完整的，最好的都是身軀或橫或豎的「一開為二」。

~

照舊在頂樓找了一間屋子，屋裡約莫是原先沒有住人，所以好像沒有被喪屍襲擊過，竟然以外的乾淨。

「你先在這休息，我下去處理一下，有事喊我。」男子將手上的箱子放在地上，提著大戟朝外走去。

「最好不要喊我！」聲音里透露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柳瑩瑩斜了他一眼，卻也不說話。

~

男子下了樓，來到那身首異處的小女孩身邊。又伸手撫摸了一下小女孩的臉頰，半點沒有顧忌那猙獰面孔上的血污與蛆蟲的意思。

轉過身，開始用雙手在地上挖了起來。

空曠的場地上，只有他自己，沒人看見，更沒人知道他想幹什麼，更不會有人去問。

末世爆發到現在尚不足月，還是大雪滿地的冬天，北方的土地在這個季節也是異常的堅硬。

他沒有用那大戟去挖地，只是用雙手一點點挖著，卻也不知為何，都沒有喪屍來打擾。

直到一雙穿著厚底白鞋的筆直細腿出現在他眼角的餘光里。

「你是想給這孩子挖個墳嗎？」柳瑩瑩輕聲問道。

男子也不回話，也不去問她為什麼出來，只是挖著，不停地挖，那往日里握著大戟殺伐果斷的雙手，早已被磨砂的血跡斑斑，有一半的指甲都已經斷裂了，指尖也滿是鮮血。

柳瑩瑩聽不到答話，也不再追問，只是滑進已經初具規模的坑裡，在另一個方向挖了起來。

男子依舊不管不問，只是挖。

還沒挖多久，柳瑩瑩細膩的指尖便劃出了道道血痕。

「嘶」，當第一個指甲終於斷裂掀開，柳瑩瑩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氣，朝指尖吹了吹，緩解一下傷痛，又繼續挖。

男子，轉過頭，抿了下嘴角，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沒說，又低頭繼續挖。

「嘶~呵」，剛挖了兩下，又有好幾枚指甲綻開了，柳瑩瑩使勁的吹了吹氣，想繼續挖。

男子轉過來，拍了下柳瑩瑩的肩膀，嘶啞說道：「你先別挖了，上去幫我盯著點，有喪屍過來告訴我！」

柳瑩瑩瞥了他一眼，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就要低頭接著挖土。

緊接著就感覺視線突然上升，原來是被男子攔腰抱了起來。

剛要掙扎，男子輕輕一躍，就從坑裡跳了出去，把柳瑩瑩放在了一個還沒被摧毀的公共長椅上，從懷裡摸出一瓶藥粉和一卷紗布。

輕輕擰開瓶蓋，將藥粉小心的撒在柳瑩瑩手上的傷口上，然後扯出紗布幫她慢慢得包紮好。

柳瑩瑩靜靜地看著兜帽下眉眼斧刻的眼臉，笨拙又略顯不自在的包紮姿勢，便不再抗拒，嘴角微微的綻起一抹淺笑，竟是彷彿忽略掉了手上的疼痛。

男子笨拙的幫她包紮好傷口，唇角動了下，想說點什麼，但一對上了淺笑嫣然，眼眸微光的柳瑩瑩，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再一次把話憋了回去，只是將藥粉和紗布輕巧的放在柳瑩瑩身邊，就又躍回坑裡。

又挖了一會，男子抬頭看了下，估摸著差不多了，畢竟那小女孩年紀還不大。

走到小女孩屍體邊上，俯下身，輕輕的抱起小女孩的屍首放到坑中，彷彿生怕驚醒了她。

又把那玩具熊放在了女孩的胸前，用手蓋住，最後一次撫摸了下小女孩的面頰。

末日之後就再沒露過頭的太陽彷彿也在可憐這個孩子，罕見的從陰雲間綻出了一縷陽光，照在坑中一大一小的身上，微光里的男子，面容前所未有的柔和。。。。。。

掩埋了小女孩，男子走回去坐在柳瑩瑩身邊，靠著椅背，低著頭，一言不發。

柳瑩瑩也看不清他兜帽下的表情，但她知道，現在肯定不會很好看。

拿起藥瓶，柳瑩瑩牽過他的手，想要給他上些葯。

男子一如既往的拒絕，抽回手，柳瑩瑩也不氣餒，只是又一次牽過他的手，用胳膊夾住，不讓他掙脫。

「我的體格好，不需要包紮！」男子沉聲說道。

「體格好是你的事，我做什麼是我的事！」柳瑩瑩柔柔說道，但那聲音里卻透著一絲堅決。

男子也不說話，只低著頭。

「換手！」柳瑩瑩包紮完一隻，朝他要另一隻手，這次他沒抗拒，老老實實的將手遞了過去。

「你認識那個孩子？」

「不認識。」

「哦！」

「不立個墓碑嗎?」

「不用。」

「哦！」

「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不會。」

「切！」

「我會埋葬你的。」

～

「還是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

「你可真是塊木頭！」

「零！」

「嗯？」

「你可以叫我零。」

「這是假名字吧?」

「還不到時候。」

～

柳瑩瑩替自號零的少年包紮好，把藥粉和紗布還給了零，零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收了起來。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零拿回大戟，二人簡單在一樓布下了些防禦，回到了屋裡。

夜幕降臨，屋子裡一片漆黑，兩個人靠著牆，坐在牆邊，都沒有去點蠟燭。

這個居民樓沒有遮擋，夜晚的光亮能夠讓死人異常的瘋狂，柳瑩瑩就曾經見過被夜晚火光所吸引的喪屍，直接拿頭撞開了巨大的鐵門，頭破血流的衝進了火海，然後便如煙花一般炸開。

柳瑩瑩在黑暗中摸索著靠近零，她看著零，發現零的眼睛在黑夜中都泛著亮光。

「零，讓我靠一會！」

「。。。。。。」

沒等零說話，柳瑩瑩就自己把頭靠了過去，枕在零的肩膀上，慢慢閉上眼，不多時，呼吸便均勻沉寂了下去。

零微微轉頭，看著這個才認識一天的女孩，心裡已經沒有了最開始時的排斥。

耳朵微動，外面細微瑣碎的聲音傳進零那聽覺異常靈敏的耳朵里，他知道：下雪了。。。。。。

社會秩序的崩壞，早就不可能會有供暖這種東西了，屋裡的溫度也是降下來了，零小心翼翼的脫下外套，披在了肩膀上靠著的柳瑩瑩身上。

柳瑩瑩嘴角微翹，但零並沒看到。

「零，你真的是個好人呢！」柳瑩瑩呢喃道。

詫異於柳瑩瑩沒有睡覺，但是零也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地抱著臂，看著窗外的一片漆黑。

夜色如墨，沒有一點微光的城市裡，連瑩雪都反射不出一絲的光亮，雪只淅淅落落得下。

無數的喪屍扭動著殘軀敗肢，漫步街頭，嗓子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整個城市終於在大雪覆蓋下，遮掩了白日里的血腥與罪惡。

也不知道還活著的人現在在哪苟且，又想著什麼，喪屍更不知道。

聽了不知道多久的雪，零也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身上靠著的柳瑩瑩如夢囈一般呢喃著：「很好很好的那種人。。。。。。」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