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抉擇
今天是好好出生的第三個月,可惜,她沒有陪在她的身邊,不知道祁晏會做些什麼呢...
她揉著自己方才被燙到的手,忽然注意到手腕上那串鏈子。
紅豆青絲串。
她十八歲生辰那年,祁晏送她的。
祁晏送她的很多東西,她都已經從身上摘下來了,比如那塊暖玉。可唯有這串手鏈,她一直戴著,雖然平日里都不怎麼注意到,但是她總捨不得摘下。
她想著,三個月的時候,好好應該已經比之前大了不少了吧?之前和阿悄和紅袖,多多少少學了一些女紅的手藝,如今她在一個人的屋子裡為好好做著衣裳,她不知道這衣服還有沒有機會到好好身上,可是她只要一空下來,就會給好好做衣服。
或許,也是在慰藉自己為人母親的一絲心意吧?
寒風透過窗漏了進來,沈青歡放下手中的布,回到了床上,蓋上了被子,強迫自己讓自己睡覺。
夜半,祁晏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疼痛,萬蟻嗜心的感覺一下子侵蝕了他。祁晏緊緊皺著眉頭,從床上坐了起來,手捂住胸口。下意識地想要叫俞度,卻才想起來他早就已經不在他身邊了。祁晏苦笑一聲,如今他身邊,真的可以說是一個得力的人都沒有。
祁晏凝神靜氣,打坐一會兒,方才將胸口的毒氣逼下去了一些。二十多年的內力,在這毒面前卻顯得有些吃力。他微微吐氣,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人的名字。
如今他這毒來勢洶洶,如果想要壓下去,招月恐怕還沒有這樣的能人異士,有辦法的,應該只有莫旬一人。
去年,莫旬幫了他一個忙,治好了沈青歡的喉嚨,他已經是感恩戴德,還說一定會報答莫旬。如今莫旬沒有遇到麻煩,他倒是要再去麻煩莫旬一次。
這其實令他覺得有些汗顏。
不過如果拖著這副病體,還能活多久還是未可知,他倒沒有什麼感覺,可是他還想留著這條命,去看一眼沈青歡。
嘆了一口氣,到底是沒辦法忘記沈青歡。
第二日,下朝之時,祁晏走下階梯的時候,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竟然一個不穩,暈倒在了大殿上了。雖說不出兩個時辰便醒了過來,不過眾大臣都恐慌之極,甚至還有以訛傳訛者,說祁晏命不久矣。
張太醫愁眉苦臉,他只是一些普通的疑難雜症太醫,此種毒藥,非擅長用毒的人不能解。他所能做的事情也不過只是用調養的方法讓祁晏過的不那麼難受罷了。
祁晏醒來后,淡淡問道:「我體內的毒,如何了?」
張太醫跪下,十分惶恐道:「皇上恕罪...這毒並非來勢洶洶,臣也找不到根治的辦法,暫時只能療養。」
「你說,莫旬會有辦法嗎?」祁晏問道。
「莫旬醫師專攻以毒為葯,想必會有辦法。皇上是打算,再去一趟兆陵找莫旬么?」張太醫道。
祁晏沉思了一番,道:「去請莫旬來招月吧。只要他能來,無論他想要什麼,都可以給。」
「是,皇上。」張太醫道。
經過了十天的顛簸。張太醫帶著兩個隨從,在祁晏的指點下,來到了靈玄峰山腳下,一直等到了傍晚時分,終於有兩個弟子回山了。
張太醫忙上前拜會道:「這位小弟,我是招月的太醫,招月的皇帝派我來此尋找莫旬醫師,能否請這位小弟為我帶路?」
那兩人面面相覷,互相看了一眼,心想,常聽到莫旬說一些關於祁晏的東西,去年也的確看到祁晏上了山。如果他真的是祁晏派來的...
那弟子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招月皇帝派來的?」
張太醫心領神會,忙從懷中掏出祁晏給的令牌,天下無人不知,這是招月皇帝御賜之物,擁有者有極大的權力。
那弟子道:「多有失敬,還請太醫這邊請。」
張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快步跟了上去,這個差事,說實話,可真是不好做啊。
沈青歡此時正在後院里熟悉著藥材,方才覺得前方有些熱鬧,正想走過去看看,便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臉!
她身影一閃,躲在了木做的柱子後面,心驚膽戰。
這個人,可不就是張太醫嗎!
莫旬從房間走出去,看到來人也微微有些吃驚,眼神不自覺地朝沈青歡的方向看去。沈青歡心領神會,躲的更加隱蔽。
張太醫道:「此次前來,叨擾莫旬醫師了,主要是為了一事。」
「我與祁晏交好,你既然是奉祁晏之命來的,自然不用如此客氣,有事不妨直接說。」
張太醫見莫旬如此好說話,心也放下了些,道:「事情是這樣的,之前宋子允一劍傷了皇上,劍上有毒,如今毒性頻頻發作,我們都有些擔心,可卻無能為力。想來想去,能解這毒的,也只有您一人了。」
躲在旁邊的沈青歡聽到此處,心下一驚。
莫旬一愣,道:「這毒竟然這麼猛?」
「是的。本來也不勞煩您親自前去的,只消您費心配一副解藥就好,可是如今皇上情況不穩定,所以還是想請您親自前往。」
「這個事情是這樣的。」莫旬面露難色,「之前靈玄峰的確有許多解藥,我早已知道祁晏中毒的事情,也在配一些解藥,可是半個月前,有人在山上放了毒蛇,下了毒藥,所以那些藥材都...」
「啊?」張太醫也愣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是好了。
沈青歡此時才能確定,原來那些人確實是為了不讓祁晏的毒好起來,所以才燒了那些藥材的...她不敢置信地用手捂著嘴巴,不知怎麼,心亂如麻。
「不過,幸好的是,這葯我還留有一副,當初是我已經存在葯櫃里的,或許能解燃眉之急。」莫旬道。
「如此,太感謝莫旬醫師了,只是不知道何時能夠啟程?」
莫旬心下盤算一番,道:「既然此事如此著急,不如明早就啟程,這半天我也好處理一下靈玄峰之事。」
「那是自然的。」張太醫道。
用晚飯之時,沈青歡心不在焉,一直時不時看莫旬一眼。
莫旬卻像沒有看到沈青歡的表情一樣,自顧自吃著飯,還若無其事地說道:「多吃點,吃肉。」
沈青歡嚼了口中的飯半天,終於吞了下去,問道:「師傅,您真的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沒有啊。」莫旬看起來有些莫名,不解地望著沈青歡。
沈青歡這就想不通了,她問道:「你明明知道我在旁邊偷聽,我已經知道了,還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嗎?」
莫旬也覺得好笑:「你既然自己都聽到了,又來問我做什麼?」
沈青歡愣住,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她想反駁莫旬,可卻覺得無從反駁。
「算了。」她埋下頭,自顧自吃飯。
頓了頓,莫旬才緩緩說:「你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你還想要失去嗎?」
這幾個字,深深扎在沈青歡的心裡,讓她覺得自己無比任性。是,她當初為了逃出來,放棄了太多,甚至是好好,甚至是阿悄。可是當她聽到祁晏中毒已深的時候,心還是難免顫抖,甚至生出來想要和莫旬一同前去招月的衝動。
她哽咽著往嘴裡送著飯,難受極了。
「你好好想想吧。」莫旬吃完了飯,放下碗筷,轉身便離開了。
沈青歡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抉擇。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里,如果她回去能怎麼樣,只是看看祁晏好不好嗎?還是順便去看看好好...如果真的看到好好,她還會捨得離開嗎?如果祁晏發現了她,那又怎麼辦?她還能走得掉嗎...
沈青歡躺在床上,忽然看見手上的那串紅豆,她的心「咯噔」一聲,祁晏送她這串紅豆的時候的笑意還浮現在眼前,可是一切卻已經物是人非了。
當初,他不過只是小小的發燒,她便衣不解帶地守護在他身邊整整一夜...
當初,為了治好她的嗓子,他跋山涉水,才找到莫旬。
其實,他們之間早就有太多東西羈絆著了。
她的手指摩梭著紅豆,一年了,紅豆卻沒有一絲褪色,隨著青絲在手腕處留下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印記。
那一刻,她似乎就決定,一定要和莫旬一起回去。哪怕只是看看...她也會覺得安心。
做了這個決定后,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安心了許多,也不像之前那樣忐忑不安了/。她忙下床,收拾好行李。
第二日清晨,沈青歡起的很早,去了廚房,煮了麵條,放在了桌子上,等著莫旬來吃。這一碗面,像是討好,也像是告別。
莫旬似乎沒有想到,沈青歡會煮這樣一碗面給他。他坐在椅子上,五味陳雜,不得不說,他不希望沈青歡走,雖然,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只是兄妹之情罷了,可是她在這裡這兩個月,他收穫了別的一份感動和快樂,偶爾...偶爾也能看到莫茵的影子。他吃著面,默不作聲。